曾妗派了官琼儿出去,回来时自然只剩另一个与她同行的袁芫。
袁芫的好奇没有隐藏太久, 曾妗解释道, “官琼儿家里有些急事, 去去便来。”
刚踏入这傅府之中。
“夫人,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猝不及防地听见傅时与的声音, 仿佛心忽而咯噔了一下。
“不过是出去转转。”
“怎么突然对你的夫君如此冷淡?”傅时与贴在她耳边, 灼热的气息传来,曾妗少了一贯的热情。
她只是淡淡推开他, 去做自己手边的事, 低头给木窗边上那些花草浇水。
傅时与自然也没有就这样暧昧不清地进攻,而是推了盒银锭到她的眼皮下, 此时她恰好弯下腰。
傅时与见她并不多感冒,自嘲道,“太少了?”
“并非如此, 我只是方才出门片刻玩闹, 而非真想要多少钱财, 不过都是一时消遣, 傅大人并不需要如此认真。”
曾妗不愿面对傅时与的好意。
傅时与冷下脸来,毫无顾忌道, “曾妗, 是不是我做任何事你都不会满意?”
他偏执地拉着她的手, 迫使她转身,不厌其烦地问她,“是你觉得我不专一, 不钟情,是我那天晚上去晚了,还是说你让你心中的成见居于上风?”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围绕你我的流言,对我十分的不公。”
“我和贺荟芸从来就没有过。”
曾妗苦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理由来撇清自己和其他的女人,“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一个贺荟芸。爱慕你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少过,我何时为那些事和你计较过?”
“你连听我说完话的耐心都没有。”傅时与掩上门窗,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朝堂上一派不容置疑的脸。
“就像在对待张首辅这件事上,我不过是想给当年的百姓一个交代,一个给蒙冤者翻案的机会。”
“群臣看不上我的方式也罢,谩骂不绝于耳也非不可,”傅时与双手束在身后,走到她身后,“我做我所坚持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觉得心虚过。”
忽而间,他停下脚步,再度从后面环抱住她。
曾妗她闭上了眼,嗫嚅道,“傅大人,你是个好官,你做了许多实事……”
但有一天,你是否早已沾染着权势,视手中的权势为唯一的追求呢。
他已然俯身,毫无预兆地吻了下来。
索取,也不过是证明,她只是送上门的猎物。
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趋近统一,在床上就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同样痛苦的,傅时与只怕自己不能掌控这一切,而曾妗,她自己时而连逃脱的勇气都没有。
她无法矢口否认。
她爱过那个梅树下凌寒独自开的少年,甚至想过无数次亲吻着他的嘴角,让他也臣服在自己裙下。
可是,他时而的疏远让她始终琢磨不透。
哪怕父亲告诉他,他们本非一类人。
这条路,她一直在走,甚至偶尔反复为他想着是否有什么难处,他不言,只是告诉她,等着就好。
这四年,每一日过得都漫长煎熬。
“傅时与,我们彼此都冷静下来。”似乎是她的声音太小,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可他一如既往地亲吻着,哪怕他摩挲的手指早已触及到她的泪水。
他告诉她,“是你选择这条路去解决的。”
曾妗没有抗拒,她所有的底线仿佛每每下定的决心,在他的面前,脆弱不堪。她厌恶她此刻的软弱。
暮色四合。
曾妗醒来的时候,她枕边是官琼儿早些时候配好的方子,她让袁芫为她准备好的一碗红豆粥。那个男人早已走开了。
“侧夫人,醒了?”
低头见身上随处残留的红印,在他走前她同样用力地咬了他的肩胛骨,可依旧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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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两个月里,傅时与除了夜晚以外,都不复出现。
除了夜晚,两人肌肤相触的感受以外,曾妗感受不到傅时与的半分热情,消磨的自然也不止这些。
往年情分。
两人均不再提及。
她从不追问,他从不辩解。
习以为常的是,傅时与见她宽腰解带,似乎变成了本能一般的反应。
狂热,痴情,化作梦时的呓语,在白日里两人相顾无言的,她不需要小意讨好着他,他也不再问候着她的感受。
他们,终将是除了在一张床上共眠以外,彻底地成了彼此的陌路人。
直到有一天,傅时与发觉曾妗的红豆粥里似是多加了一味药草,敏锐如他,自然发现了——
这是他第一次捏了她的下巴,“你到底在吃什么?”
“就这么想着……和我划清界限?”
傅时与的眼比任何以往都要阴狠。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做一个父亲呢?”
他索性松开,似是嫌脏了自己的手那般,“你连给我的一个证明的机会都没有过——”
曾妗语调平淡,平铺直叙般,“你是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我不知道,但我注定不会是个好的母亲。”
“是我不想要,和你是无关的。”
“你若是真想要孩子,不如在后院里再添一些人,也好让庭院更热闹些……我不介意,也没资格去介意。”
傅时与披上外衣,冷笑道,“我是在作践我自己,被你像这样侮辱。”
傅时与从那以后,都没有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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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芫告诉他,五月初七是傅时与的生辰,若是他们能在那个时刻和好的话,那么以后她在府里处境也不会那么孤立无助。
或许袁芫也是处于好心,难得一次提到了这个男人。
可是……曾妗并不同,她的心绪太复杂,以至于她怀疑她对他的人生是否也缺少理解。
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人们内心所保留的东西本就不同,曾妗无法否认,兴许他也爱过她。
这个生辰,她不可能不记得,甚至这个消息当年流传出来的原因,就是在于她。
她旁敲侧击了不知多少次,终于从傅时与口中问出的这一个答案,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准备礼物,却又因为一不小心漏了嘴被其他家女子知道而难受。
她非逼着他不能接受别人的赠予。
那是他唯一一次坚定的答应吧。
不过是个她劳烦旁人做好的绣品,大大方方拿出来,他也没吝啬他的夸奖。
昨日重重,譬如昨日死。
这两个多月来,官琼儿调查未果以后,来回把他们的东西私下收拾了好几遍,当然是悄无声息的那种,只怕她被发觉以后再受劫难。
五月的天,渐渐灼热起来。
十七岁的盛夏,她变得极其糟糕,她试图冷静对待每一件事,却总在他身侧连辩解都无力起来。
但这宿命,她终是不能继续忍让。傅府那两次进门以后,她一直以为她绝对能分清与他亲昵的真心与假意,可但凡要碰触到底线的以后,看着他绝情冷漠地回头时,她除了沉默以外,再无其它。
五月初七,傅府一改往日寂静,住了很长一阵子内阁的傅时与也回到家中,而贺荟芸忙前忙后,毫无怨言地为他操办着这一切。
一改往日消极,曾妗换了身体面的绣金丝蓝色纱衣,披在素衣之上,换了个鎏金步摇,拿这个礼盒去找了刚刚登上首辅之位的傅时与。
她穿过这天满屋子堆积的贺礼。
人群喧哗处,一桌桌庭院摆好的圆木桌前,她还见到了迟迟未回地方任职的周生,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她——
还为他吹什么枕边风。
这盒子里,放好的是她起草的和离书。
她全身捧着个不起眼的礼盒,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动了。
她抓着他,他又不是她的浮木,他锁着她,也无法更改既定的事实。
她一步一步越过高朋满座的庭院,在炽热的阳光下,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走去他的书斋。
作者有话要说:对应文案中部的终于写了。
接下来,和离开启~虐渣打渣的任务也不会消失~当然曾妗这么多年很难一下子全然站到对立面,不过保证不会轻易原谅。
下一更在3号晚上11:10~到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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