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妗顺着路线继续南下,其间贺渚年与她也算是熟了, 她对贺渚年这一类人反而不再是摆在明面上的嫌弃了, 而是逐渐发现, 他至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他玩世不恭的背后有最基本的良知。
快到闽南的时候,两人去了有名的靶场, 像是告别那般, 从未玩到一起的人相互玩耍得很愉快。
最后这一把,曾妗以为自己输定了。
但在此之前, 贺渚年不知道是一时失手还是还是故意而为之, 总而言之,他那一箭, 非但远离了红心,而是整个箭身远离了靶子,这一把输得彻底。
曾妗顺利反超。
贺渚年转身拿出水壶, 递给曾妗, 问她, “开心吗?”
“其实在此之前的四年, 我从不敢快乐,我害怕我一时肆无忌惮, 所有的人都将弃我而去。”
“我常常忧虑, 也常常自我欺骗, 至少我现在不会了。”
“谢谢你带我出来,”曾妗大方地打开水壶,仰头饮水, 再慢慢地旋转上盖子,“无论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我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感激。”
“曾妗,你怎么忽然这么煽情起来,如过我贺某人真有什么要求,也不过是小爷我年长你一岁,以后你不要一曾姐自称就好,说这些话,只会让人觉得……”
曾妗和他倚靠在廉价松动的桌上,懒懒地晒着太阳,她固执道,“我非要说。”
“那你就说,贺渚年,你是个好人。”
几乎是说出口的那一个刹那,贺渚年自己就后悔了。连他自己也纳闷,凭什么自己这么轻而易举把“好人”的标签贴给自己,不敢接受她的感激。
他劝人劝己,把“好人”送给了自己,同样意味着好人不得有半分逾越。
曾妗附和道,“是啊,贺大人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下的萧氏底下这样的人可谓是十分少见了。”她一边着手收回了弓箭,擦拭好交还给店家。
贺渚年心中明明有千万句话,偏偏要开口时,非但不能随口说出,反而拘谨起来。
他试图不退缩而拐弯抹角地问起,“哎,曾妗,你以后我们还会来往吗?”
“你不是马上要到我的住所去,日后联系也没那么难,假如不被发现的话……”
“你这么说的像是我们真的有奸情似的,就算被发现,也没有谁多管闲事吧。”
贺渚年发现自己在作死的节奏保持得很好。
“还是别吧,”曾妗浅浅笑着,目光里多了几分不相称的忧虑,“我的确现在防着傅时与,他给我的回忆实在是不愿意多想,但有一点,我坚信,他应该不会接受这样的现状。”
哪怕她只是逃脱。
忤逆违背他一时的心意,她注定要付出代价来。
“你姐姐,最近和你联系过吗?”曾妗无法忽视她如何出来的事儿,迟缓地垂下眼眸,“她总不至于因为我而遭罪吧。”
“别多想,你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贺渚年连着说话也软下许多,“傅时与,你就这么怕他?”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恨。”
曾妗走出靶场,脸依旧藏在面巾之下。
“我对他的这些,终将不复存在,我只要做好自己手边的事,多照看好我姐姐的孩子,当然,我还是要回去的。”
贺渚年跟上曾妗的脚步,“曾妗,你比我想象得勇敢的多。”
“我全当你是夸赞,但凡你经历过这样的黑暗,你就会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过是被推动着走。”
“我之前一路在想,你出于什么来救助了我。我到现在也没分辨的清,不如你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就当是答谢吧。”
“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
贺渚年很快察觉出了曾妗的迟疑困惑,他不由道,“我不过是开玩笑的。你说得对,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不值得去过,我应该做些什么。”
“说不定哪天你周围的人都夸起我这个边关最为耀眼的男人。”
“我辉煌的历史终将让你们每一个人铭记。”
曾妗被逗得笑出声来,但毕竟战场上刀剑无情,她不由道,“但愿如此。”
“照顾好自己,曾妗。”贺渚年越走越慢,目光越来越澄澈,“就算有再大的不如意,对于你而言,也是会过去的。”
“走啦。”曾妗不复多言,而是拖着贺渚年继续往前走,前行之路的最后一段,两人也都消停起来,不再拌嘴或吵吵嚷嚷,而是分外的安静。
这样的安静,让曾妗自以为,贺渚年心思单纯,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念头。
只是她欠他的,似乎不止是一条命。还有前行路上,无数次的挡在身前,曾妗来不及说感动,却也深知,是她亏欠的多。
“姐。”
环绕的土楼最深处,一户平常无奇的人家,姐夫拖着一只腿,为他们打开了门。
“姐夫。”
“终于等到你了。你姐姐昨天晚上还一直念叨着你。”
“那姐姐呢?”
“在下面教女孩染布。”
曾妗着急道,“那她大概几月生孩子?”
五王爷半掩的门依旧没有全打开,警惕地看着另一个男人,“阿妗,你还没来得及介绍,旁边那一位是谁呢?”
曾妗匆忙道,“贺家的公子,姐夫,我先下去找姐姐。”
贺渚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眉目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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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朝堂之上,今日又出了幺蛾子。萧梭难得一视察,发觉了许多平常看不见的问题,他第一次在朝堂上质问傅时与道,“傅大人,你倒是看看,这流民是去年从陕西逃出来的,为什么到今日都没有安置好?”
“微臣知罪。”
中书大臣站出来,似是秉公道,“皇上恐怕有所不知,这可能压根儿就不是一批人了。”
萧梭朝他扔了张折子,“放肆。”
傅时与和往常并无异常,而是独自走到帝王身前道,“臣必定调查清楚。”
早朝散后。
萧梭把傅大人留下来商议对策,不痛不痒地提及到曾妗,“舒妃最近空得很,什么时候能让曾妗过来陪一陪?”
“微臣会考虑的。”
傅时与转身便走。
萧梭不由直接戳破道,“她不是早就走了吗?”
“皇上,好像对微臣的事颇为关心,就算她要走,她走不远的。”
萧梭胸中溢满烦躁,推开桌上所有的奏章,“傅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她对你有所绝望,对你的所做所为有多憎恶……”
傅时与没有恼怒,异常平静道,“这些不是陛下应该掺和的事。她生是我的女人,死也是我的。”
“傅时与,你现在有什么得不到的,就连朕的朝堂,还不是众臣子只听你一人所言,”萧梭说话时并没有多大的底气,他也从未走入那女人的心过,他鼓起勇气般,“朕只是觉得你也应该放过她了。”
“微臣不懂得皇上的意思。”
“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若是喜欢身段娇软的,朕派人送你过去,好不好?”
傅时与的厌恶溢于言表,“难道皇上心里还不明白吗?她不过闹点情绪,我们夫妇内部的事情就不劳皇上操心了。”
“傅时与,曾妗不可能再回来了,你也别自欺欺人,她对你多重要,凡人眼里都看得清楚。”
傅时与抬眸,眼底是阴翳的,他质问道,“皇上,确实是在操心微臣的事,还是想要关心曾妗?”
“朕体恤万民之苦,为何偏偏不能关心她?”
“那微臣也想劝诫一下皇上,皇上的后宫也是时候充盈了,不然,倘若别人听着,总觉得是皇上身边缺女人了。”
傅时与大步往回走,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我的三次元生活里出现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慢慢缓缓调整了过来,会稳定更新的,下一章回归,一起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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