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从不往复。
贺渚年回了西北, 曾妗陪着姐姐养着胎, 没有太久就为未出世的孩子做好了新生的衣衫。
当然, 官琼儿和她都没轻易放下,隐瞒着众人, 一边私下准备着傅时与和徐蕙两人各自的党羽的线索, 一年在土楼里安逸地度过每一个夜晚,曾妗深知这样的悠闲, 是上天的恩赐, 但她不可能永远都停留在这样的欢喜里。
逃避有用,但是可耻。
她终有一天把自己所承受的一切还给他们。
这四年里的每一天, 依旧会被那个梦境牵绊般唤醒,那是去江西路途父亲遭遇的一把剑,是闭塞不通风的楼阁, 是被每一个人随意支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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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妗, 到底在哪里。
这个答案, 也困惑住了傅时与整整四年, 他从二十出头一下子到了二十五岁,这些年, 表面是积累的稳重, 与对官场的熟悉。
而私底下, 只要了解到有关她的蛛丝马迹,他像发了疯似的寻求。
傅时与摸不透,按理说镇江的行踪他还是有几分清楚的, 不过在此之后,大家众说纷纭,有官军说她坐了船只,沿着她海路而去了南边的爪哇,还有人说她便躲在建康城里,从未离开。
傅时与心里没有底。
要找到曾妗这一个人,就像是大海捞针。
而那个大摇大摆的贺渚年,听说早已到了西北去,没有任何听闻与线索表明,他带了一个女眷。
傅时与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他试图不慌不乱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或者说力图证明不需要她的生活——
与徐蕙的冲突越来越明显,但他也没挂在心上。萧梭时不时的旁敲侧击,他不遗余力地把他打回原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游离于光影之外,时而为正直发声,又或者因世俗而妥协,只是那个女人,那个走前他死命般留住的拥抱,终究是停留在那一个萧索的秋天。
她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直到三年后,进京赶考的一名学子,拿了全场唯一的满分,自然是状元。
年轻人脸上有稚气,有昂扬斗志,却一不小心在高中以后露出了马脚。
傅时与作为主考官,听得比以往都格外仔细——“其实我这实力入个二甲也难,谁知道路上竟遇着个天仙似的女菩萨,她把猜的考题给了我。”
考生一脸春风得意,“我还真没想到,和傅大人出的压轴题一模一样……”
话还没说完,这位高中状元的衣领就被傅时与死死抓住了——
“说,你见到了谁?”
那考生有些哆嗦道,“就一个女菩萨似的,长得貌若天仙,就和我说她知道傅大人会出什么题……”
“接着说——”
“我本想说给她些钱财,但她说没必要,要是我高中了就让我给她带两句话给傅大人。”考生面露惊恐,欲说还休。
“说什么?”
考生看着傅大人这幅凶神恶煞样,很快妥协地说了出口,“她说,傅大人手上的脏,还是早些洗干净为好。别等她,等来的未必是好结果。”
傅时与追问道,“你是在哪里见过她的?”
“洛阳。”
“有场乡下班子搭的戏,她和我一样在场下。”
洛阳。
傅时与闭上了眼。
短暂地思绪空洞了下,很快,他整装出发。
傅时与几日没有来朝堂,急坏了众臣,连萧梭也很惊讶,向来专断的傅时与竟然会把手边的事交由下面的人去做,更为惊讶的是,他彻底从人群里消失了。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踪影。
众人的猜测没有停息。
洛阳,最繁华的市集尽头,一家戏台下,乌压压一片人。傅时与对台上的人没有半点兴趣,更没有心情坐下,停留片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南下的路途中,她正在北上。
就这样,他们朝着相反的路,各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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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与没有想过,时隔四年,再一次相见的夏天,曾妗会从那个幽深的皇宫出来,她站在萧梭旁边,不知道和他在说笑些什么。
这四年,他怕时而连她的容貌都模糊起来。
可当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发觉,她的线条在他心中如此清晰。
她走着,笑着,顶着最炙热的太阳,眉梢时不时灵动下,让他有一种错觉,一切都还是在四年前。
只是,她从容走过他的身侧,目光里至始至终没有过他。
“阿妗。”
他喊住了她。
一时间,他觉得此刻他足够沧桑,沧桑到可以不去计较这些年的得失。
她回眸,“是我,傅大人。”
“休叔的话,你下次来朝记得带上就是。不过一纸休书,也没有什么意义。朕让户部的人给你改就是。”他看着年轻的帝王拼命讨好着她,她脸上却无动于衷,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无所谓。”
萧梭再度活跃在他眼前,“傅大人,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母后约了曾小姐来,怕是如今耽搁不起。”
曾妗勾了勾唇,没有其他任何的表示,只是转过身,走着她自己的路。
“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吗?”
“傅大人,别来无恙。”
她一脸堆砌的笑,不耐烦地表露着敷衍的态度。
“你去了哪里?”
“我为什么告诉你啊?”她换了以往的娇媚语调,眸子深处确实无比清晰的冰冷。
傅时与发觉,他束缚不了眼前的女人,她如同居高临下般睥睨着他,在她的眼眸里锋芒毕露。
“曾妗,或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商量。”
“你我虽是旧相识,但如今人各有志,还是不要聚为好。”整整被囚\禁的半年里,傅时与都没有和她认真商讨过半次,现在说这些,连曾妗都觉得可笑。
“傅大人官运亨通,想来过得也不错,”她踮起脚尖,靠近他的侧脸,凑近他的呼吸,一字一句道,“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左手翻云,右手覆雨么?
反正曾妗没有丝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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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与没有想过今日之曾妗,态度坚决,语气丝毫不柔和,就像是褪下了面具,脱胎换骨的另一个人。
她一袭绯红色衣裙,映入眼中,微微刺眼。
很快,她再度走过他的身侧。
“皇上,带路吧。”
“曾妗,你刚刚……”萧梭在这个年纪忽然明白了,话到嘴边留三分,他没有直白地问她是什么样的感受。
曾妗也暗自明白,坦言道,“我很好。”
她也没忘记更为重要的事,“傅大人的那些暗线名录,我会在之后全权交由给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对,就是这一章,我的二更,好久都没想起发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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