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傅时与俯身,“你不必说这种辱没自己的话。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看我从那里出来, 就应该知道, 我是坦坦荡荡而不是靠着谁上位, 不是吗?”

    “也希望你心里清楚,你那些杂念真没必要。”

    那些醋意, 敌意, 可真是可笑可悲。

    “那贺渚年呢?”

    傅时与猝不及防地提起了另一个男人。他的面容是几度的,是扭曲的, 是曾妗觉得辩解也没必要的。

    “他护送了你一路, 你们之间……”

    “很好奇,是吗?”曾妗一抹笑意消失在唇角, “我为么要告诉你?”

    “曾妗,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误会了。”

    曾妗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告诉他普遍适用的真理, “没有误会最好的办法, 便是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曾妗无一不讽刺道, “傅大人, 失去了个女人算什么?这天下之大,何必纠结于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呢?”

    “别问了, 我累了。”

    不再理睬他半句, 曾妗独步走入冷宫宫殿。

    其实, 她在洛阳那一段时光,见到那一落魄无助的母子,联想起他时, 她原本以为她恨惨了他。

    人渣也不是这幅样子的渣法。

    可后来,她反思,他所做的一切,好像还不至于如此,只是她心底那一份信任早已磨灭了。但凡不是好事,第一个联想起他。

    她的那些确凿证据,更多的指向仍旧是徐蕙,就连开刀,也是拿徐蕙的人。

    他是个冷漠的旁观者,那就让他做生命里的过客。

    当然,他所犯下的错事,她用他的私印也都收集好,这些是给萧梭用的。

    他需要偿还他所做的错事。

    如果他罢手的话,说不定当下还真轮不上他。

    可他偏偏执迷不悟又跟了上来。

    曾妗心中说不出的气愤——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

    “现在断,就是最好的时机,你非要这样死皮厚点地跟着我,那我可就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你已经二十五了,应该眼中也没有什么情啊爱啊,或许更早的时候你就没有过——”

    说完这些,曾妗终于一股脑儿回到冷宫深处。

    徐蕙给的住所,几分偏僻,几分阴冷,但当下是夏天,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官琼儿应该手边的东西都铺设好了,无论在哪里,她告诉自己都要适应的生活。

    可这样的生活,有时太过疲倦。

    有时她也像现在一样满心充满余恨。

    官琼儿喃喃道,“早前就看到傅大人在那等你了,可我又不敢上前,也不能为小姐分摊什么。”

    “无碍。”

    “都过去了。”

    “那小姐现在,还有什么感受吗?”

    “我不知道,我想着力处理好父亲留下的事情,他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杵在这里,这些事都不是我应该去过问的。”

    “小姐。”官琼儿压低了声音。

    “徐太后的外甥,恰好在这个节骨点上犯了事。”

    曾妗也吹灭那烛火,沉声道,“那我们也算是有机可乘了。南边的清算还在继续,堆叠在一起,他就是罪不可赦的人。”

    “小姐,要是你累了的话,不如早些休息。”

    “我去门外……”

    月色斑驳下,隐隐约约还有一个人影。

    “不用,你我同在一个住所那么久,不妨你留下来,我们多个照应。”

    “傅时与,别管他。”

    “小姐,傅大人如果再为难你,你打算怎么办?”

    “这里是皇宫。”

    曾妗安抚道,“你不必害怕。”

    “我们并非做了卑劣的事,所以,该着急的从来就不是我们。”

    “梁延那里盯紧了。”

    她多加一句提醒道,“我们一步也不能踏错。”

    ——————

    次日,曾妗所没想到的,方才醒来,见到外面伫立着的那个人,似乎一整夜都没有走。

    就连一贯的穿戴也显得不整齐起来,胡茬冒出来了些,远远看着,今日的傅时与竟然很不像他。

    “傅大人,还没走?”

    “内阁尚在不远处,我刚刚过来。我知道你挑食,带了点东西过来。”

    他说话时,语速放缓,语气温和,就好像他们之间刚刚离别的四年从来没有发生过那般。

    “真没这个必要了吧。”曾妗的话,也算是点到为止。

    “你打开,或许会是你喜欢的。”

    “傅大人,在朝堂上那么久,应该不会不明白,世间唯一不变之事,就是变化,”曾妗打开傅时与精心准备好的食盒,冷眼打量道,“所以,我也变了,对这样的小笼包一点兴趣都没有。”

    很快,她随手丢弃在了手边。

    傅时与继而有条不紊道,“曾妗,其实你不必说这样的话,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以后可以日日送过来,如果你在任何时候想吃的话……”

    “傅时与,我没心思和你继续扯,”曾妗不屑一顾,“日日送来的这般殷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藕断丝连呢。”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那么,请你远离我的当下,如果你一次又一次……来回折磨我,那我也不介意把你列为——”

    “折磨?”傅时与一时失了笑,温润的眉目里每一分都是冰冷见底的寒意,“我竟然忘了,当年我想方设法囚困你,而你,却始终拒我千里之外。”

    曾妗不由轻叹一声,笑道,“我以为你会为你犯下的过错而觉得狼狈,会辩解一两句,一句你囚困我,轻描淡写,傅大人不觉得自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吗?”

    曾妗忽而声严厉色道,“你和我说当年,那我该和你怎么算呢?”

    她不需要佯装成人,而她当下,心智成熟,推开他也没有什么需要胆怯的。

    “曾妗,昨日我说做错的事不是这一件,哪怕时光倒流,我也会再度把你囚.禁,”他沉声道,“这件事上我从未后悔。”

    “我的错,那段时间我太忙,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这些话真是让人耻笑。

    曾妗不由道,“傅时与,你的良知呢?和四年前一样喂了狗?”

    “我本不愿与你多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把话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和你接触的每一次,甚至从你说让我当什么侧室那会开始,我就已经很排斥你了,我之所以嫁给你——出发点亦是居心不良的。”

    “这一点,我不会否认,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露出什么马脚,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我不懂,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想要得到证据的话,轻而易举。”

    “我不介意。”

    傅时与那抹宠溺的笑就像是嘲讽,嘲讽着她永远没有勇气那般。

    “阿妗,你可以去告我,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傅时与不慌不乱地收拾好落在一旁的锦盒,在她面前弯腰了下,起身后神情不改地与她说,“你高兴就好了。”

    他说话时,甚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别再露出这种笑来,我所经历的黑暗与你相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妗,我觉得你出去磨练几年也未尝是一件坏事,至少今日站在这里,我觉得你是有几分可以理解我的处境的。”

    傅时与说话真是可笑。

    好像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为了成全他似的。

    曾妗闭了闭眼,不想被任何人破坏早起的清爽,“走,别再说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怀才不遇,就算是拿了当年殿试第一,照样分配在无所事事的部门,经营着惨淡的人生,而你的父亲在你接触过我以后言之凿凿地告诫我,不能与你多来往,你会怎么想?”

    曾妗冷静地回答道,“我觉得,父亲的判断是对的。”

    “我很后悔,比任何时候都后悔,那天没去云音寺没见到你我又该过得何其幸福。”

    傅时与看着曾妗再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当他掏心掏肺地试图挽回,她确实冷漠的,甚至告诉他,之前所有的话都是假话——

    她很后悔。

    傅时与轻蔑地勾了勾唇,他厌恶着朝堂,官场后宫,所带来的一切,却又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手心,全都送给她。

    那一年,风雪交加的傍晚,他第一次见到眸底清澈,含笑娇嗔的女子,扬着一抹明媚的笑走向他。

    很快,除了拿起书卷的那些时光,她是他唯一遥想的东西。

    很快,他求取功名,入了殿选,她的父亲找过她,告诉他,他女儿是个太过单纯的孩子,和他是不适合的。

    他清晰的记得,曾妗的父亲这样说,人和人不是因为出身而不同,而是追求,女儿曾妗配不上野心勃勃的他。

    谁配不上谁,了然清晰。

    再后来,他也从未料想过,在她几番周转下,他们的婚事终于定下了。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扑向他的怀抱。

    可他觉得当下的他配不上她,他的确在议礼等事上花了功夫,做了些文章,让还没有稳住的徐蕙把他调了上去。

    他并不欣赏徐蕙,徐蕙的手腕太过阴狠,甚至在很多地方,算得上毒辣。

    可他还是没放过那个机会。

    就算是曾谙死于非命,他只是暗中查着,当他没有翻脸的资本,那他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这样,他才能守护着她。

    贺荟芸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她的喜欢,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但那些流言渐渐散开,他忽而发现,他能抓住这个时机,至少徐蕙不会继续盯紧着曾妗,不会废了她姐夫的腿以后继续针对他们——

    是他想的太简单。

    而今,无数个日夜后,他发现徐蕙没有收手,而曾妗,似乎也把这一切看穿了。

    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他并不介意做她手中最尖锐的刀刃。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好像肥了一点~

    最后一个词刀刃,怕小可爱觉得疑惑,因为刀刃除了指刀用来切削的一边,也可以是刀类兵器的泛称~(也怕用错的渣渣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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