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与俯身,“你不必说这种辱没自己的话。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看我从那里出来, 就应该知道, 我是坦坦荡荡而不是靠着谁上位, 不是吗?”
“也希望你心里清楚,你那些杂念真没必要。”
那些醋意, 敌意, 可真是可笑可悲。
“那贺渚年呢?”
傅时与猝不及防地提起了另一个男人。他的面容是几度的,是扭曲的, 是曾妗觉得辩解也没必要的。
“他护送了你一路, 你们之间……”
“很好奇,是吗?”曾妗一抹笑意消失在唇角, “我为么要告诉你?”
“曾妗,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误会了。”
曾妗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告诉他普遍适用的真理, “没有误会最好的办法, 便是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曾妗无一不讽刺道, “傅大人, 失去了个女人算什么?这天下之大,何必纠结于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呢?”
“别问了, 我累了。”
不再理睬他半句, 曾妗独步走入冷宫宫殿。
其实, 她在洛阳那一段时光,见到那一落魄无助的母子,联想起他时, 她原本以为她恨惨了他。
人渣也不是这幅样子的渣法。
可后来,她反思,他所做的一切,好像还不至于如此,只是她心底那一份信任早已磨灭了。但凡不是好事,第一个联想起他。
她的那些确凿证据,更多的指向仍旧是徐蕙,就连开刀,也是拿徐蕙的人。
他是个冷漠的旁观者,那就让他做生命里的过客。
当然,他所犯下的错事,她用他的私印也都收集好,这些是给萧梭用的。
他需要偿还他所做的错事。
如果他罢手的话,说不定当下还真轮不上他。
可他偏偏执迷不悟又跟了上来。
曾妗心中说不出的气愤——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
“现在断,就是最好的时机,你非要这样死皮厚点地跟着我,那我可就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你已经二十五了,应该眼中也没有什么情啊爱啊,或许更早的时候你就没有过——”
说完这些,曾妗终于一股脑儿回到冷宫深处。
徐蕙给的住所,几分偏僻,几分阴冷,但当下是夏天,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官琼儿应该手边的东西都铺设好了,无论在哪里,她告诉自己都要适应的生活。
可这样的生活,有时太过疲倦。
有时她也像现在一样满心充满余恨。
官琼儿喃喃道,“早前就看到傅大人在那等你了,可我又不敢上前,也不能为小姐分摊什么。”
“无碍。”
“都过去了。”
“那小姐现在,还有什么感受吗?”
“我不知道,我想着力处理好父亲留下的事情,他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杵在这里,这些事都不是我应该去过问的。”
“小姐。”官琼儿压低了声音。
“徐太后的外甥,恰好在这个节骨点上犯了事。”
曾妗也吹灭那烛火,沉声道,“那我们也算是有机可乘了。南边的清算还在继续,堆叠在一起,他就是罪不可赦的人。”
“小姐,要是你累了的话,不如早些休息。”
“我去门外……”
月色斑驳下,隐隐约约还有一个人影。
“不用,你我同在一个住所那么久,不妨你留下来,我们多个照应。”
“傅时与,别管他。”
“小姐,傅大人如果再为难你,你打算怎么办?”
“这里是皇宫。”
曾妗安抚道,“你不必害怕。”
“我们并非做了卑劣的事,所以,该着急的从来就不是我们。”
“梁延那里盯紧了。”
她多加一句提醒道,“我们一步也不能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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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曾妗所没想到的,方才醒来,见到外面伫立着的那个人,似乎一整夜都没有走。
就连一贯的穿戴也显得不整齐起来,胡茬冒出来了些,远远看着,今日的傅时与竟然很不像他。
“傅大人,还没走?”
“内阁尚在不远处,我刚刚过来。我知道你挑食,带了点东西过来。”
他说话时,语速放缓,语气温和,就好像他们之间刚刚离别的四年从来没有发生过那般。
“真没这个必要了吧。”曾妗的话,也算是点到为止。
“你打开,或许会是你喜欢的。”
“傅大人,在朝堂上那么久,应该不会不明白,世间唯一不变之事,就是变化,”曾妗打开傅时与精心准备好的食盒,冷眼打量道,“所以,我也变了,对这样的小笼包一点兴趣都没有。”
很快,她随手丢弃在了手边。
傅时与继而有条不紊道,“曾妗,其实你不必说这样的话,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以后可以日日送过来,如果你在任何时候想吃的话……”
“傅时与,我没心思和你继续扯,”曾妗不屑一顾,“日日送来的这般殷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藕断丝连呢。”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那么,请你远离我的当下,如果你一次又一次……来回折磨我,那我也不介意把你列为——”
“折磨?”傅时与一时失了笑,温润的眉目里每一分都是冰冷见底的寒意,“我竟然忘了,当年我想方设法囚困你,而你,却始终拒我千里之外。”
曾妗不由轻叹一声,笑道,“我以为你会为你犯下的过错而觉得狼狈,会辩解一两句,一句你囚困我,轻描淡写,傅大人不觉得自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吗?”
曾妗忽而声严厉色道,“你和我说当年,那我该和你怎么算呢?”
她不需要佯装成人,而她当下,心智成熟,推开他也没有什么需要胆怯的。
“曾妗,昨日我说做错的事不是这一件,哪怕时光倒流,我也会再度把你囚.禁,”他沉声道,“这件事上我从未后悔。”
“我的错,那段时间我太忙,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这些话真是让人耻笑。
曾妗不由道,“傅时与,你的良知呢?和四年前一样喂了狗?”
“我本不愿与你多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把话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和你接触的每一次,甚至从你说让我当什么侧室那会开始,我就已经很排斥你了,我之所以嫁给你——出发点亦是居心不良的。”
“这一点,我不会否认,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露出什么马脚,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我不懂,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想要得到证据的话,轻而易举。”
“我不介意。”
傅时与那抹宠溺的笑就像是嘲讽,嘲讽着她永远没有勇气那般。
“阿妗,你可以去告我,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傅时与不慌不乱地收拾好落在一旁的锦盒,在她面前弯腰了下,起身后神情不改地与她说,“你高兴就好了。”
他说话时,甚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别再露出这种笑来,我所经历的黑暗与你相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妗,我觉得你出去磨练几年也未尝是一件坏事,至少今日站在这里,我觉得你是有几分可以理解我的处境的。”
傅时与说话真是可笑。
好像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为了成全他似的。
曾妗闭了闭眼,不想被任何人破坏早起的清爽,“走,别再说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怀才不遇,就算是拿了当年殿试第一,照样分配在无所事事的部门,经营着惨淡的人生,而你的父亲在你接触过我以后言之凿凿地告诫我,不能与你多来往,你会怎么想?”
曾妗冷静地回答道,“我觉得,父亲的判断是对的。”
“我很后悔,比任何时候都后悔,那天没去云音寺没见到你我又该过得何其幸福。”
傅时与看着曾妗再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当他掏心掏肺地试图挽回,她确实冷漠的,甚至告诉他,之前所有的话都是假话——
她很后悔。
傅时与轻蔑地勾了勾唇,他厌恶着朝堂,官场后宫,所带来的一切,却又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手心,全都送给她。
那一年,风雪交加的傍晚,他第一次见到眸底清澈,含笑娇嗔的女子,扬着一抹明媚的笑走向他。
很快,除了拿起书卷的那些时光,她是他唯一遥想的东西。
很快,他求取功名,入了殿选,她的父亲找过她,告诉他,他女儿是个太过单纯的孩子,和他是不适合的。
他清晰的记得,曾妗的父亲这样说,人和人不是因为出身而不同,而是追求,女儿曾妗配不上野心勃勃的他。
谁配不上谁,了然清晰。
再后来,他也从未料想过,在她几番周转下,他们的婚事终于定下了。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扑向他的怀抱。
可他觉得当下的他配不上她,他的确在议礼等事上花了功夫,做了些文章,让还没有稳住的徐蕙把他调了上去。
他并不欣赏徐蕙,徐蕙的手腕太过阴狠,甚至在很多地方,算得上毒辣。
可他还是没放过那个机会。
就算是曾谙死于非命,他只是暗中查着,当他没有翻脸的资本,那他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这样,他才能守护着她。
贺荟芸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她的喜欢,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但那些流言渐渐散开,他忽而发现,他能抓住这个时机,至少徐蕙不会继续盯紧着曾妗,不会废了她姐夫的腿以后继续针对他们——
是他想的太简单。
而今,无数个日夜后,他发现徐蕙没有收手,而曾妗,似乎也把这一切看穿了。
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他并不介意做她手中最尖锐的刀刃。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好像肥了一点~
最后一个词刀刃,怕小可爱觉得疑惑,因为刀刃除了指刀用来切削的一边,也可以是刀类兵器的泛称~(也怕用错的渣渣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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