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晚来急。
曾妗第一次以为,她离真相那么近。
但凡徐蕙动手杀梁延, 也就应该知道, 梁延对她们的事情比她想象得更为清楚, 而非是那天在渎城说得那么简单。
解决完徐蕙,她自然也没打算放过傅时与。
夏雨将几片荷叶打得稀巴烂。
曾妗出声, 绕来绕去, 还是见到了贺渚年,贺渚年像是逮住她那般, “怎么年纪大了, 忽然懂得害羞了?离我那么远?”贺渚年说得无一不夸张。
曾妗搭下眼脸,“是吗?”
不过她想着为自己辩解道, “哎,主要最近糟心事多。”
彼此缄默了一阵子,贺渚年又开口道, “听说梁延死了。”
曾妗笑了笑, “这就只是传言。”
贺渚年又凑近一步问, “你是希望他死还是没死?”
曾妗坦然回应,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我本是不想参与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 这件事如果没人继续搅和恐怕就不了了之了。”
她继而道, “我的目的如果是杀了他,那太便宜他。南边的那些勾当,恐怕他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我还是想知道那个答案, 从他那里,或者从蔡溪那里。”
贺渚年回她,“梁延那里我会留个心眼。”
曾妗并不希望麻烦贺渚年太多,“其实我当下就想去找蔡溪——”
傅时与的参与和他的利益得失有关,而贺渚年是不一样,他不依附庞大的文科集团,也不需要任何人诱他入局。
贺渚年终于回到以前随意散漫状态之中,自信而颇有气势道,“他们隐瞒那么多年,你以为会轻快地一句吐出来?反正本将军不相信。”
曾妗犹豫了下,“可我再不抓紧时机,紧接着蔡溪也会被完全控制。”
“所以,我很急。”
曾妗不是不懂得忍耐,而是她在忍耐中度过了太多的时光,以至于她现在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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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朝堂上,裴尚书不和以往一样称病不来朝廷,而是冷眼打量着大理寺的官员。
一件小事,民俗民风罢了。
被人牵扯到了很多其他的事上,大理寺官员一言不发,却见裴尚书一次又一次怒目而视。
“裴大人,您儿子不过是自己告发了自己,现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他不过是辛苦些时日。”
裴尚书冷哼了声,“这事还能查出答案来吗?”
也就是在这一天,原本既定的迎接小将军归朝的隆重仪式被毫无预兆地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剑拔弩张的裴尚书和其他几位朝中旧臣。
他们议论的唯一核心都是“如梁延一般的奸邪小人要受到惩罚。”
在这件事不断渲染的同时,江绛父亲南边的商队也派来了人归顺朝廷,并且向陛下阐明这些年,如何被一个姓梁的男子压榨欺骗,骗取大量钱财后,桃之夭夭的。
曾妗在想,这两件事靠在了一起爆发,假死这种手段太过荒唐,人人需要一个得而诛之的机会。
容不下阴暗处的一把刀。
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那个被谣传处死了的梁延在这一天现了身,他对南边犯下的错事一概承认,并堂而皇之在出现朝堂之上,“有人指使微臣这么做。”
那个人是谁,朝堂上每一个臣子都知道。
大家的口径几乎统一,让皇上亲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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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后的徐蕙可谓是勃然大怒,在回神武殿一路摔东西,刺耳的声音不绝于整个皇宫。
那个梁延狗东西,狼心狗肺的,竟然在暗中跑出去指责她的不是,更让人愤怒的,皇帝是她一手扶持的,结果现在竟然当众允诺道“一定会彻查清楚。”
南边的那些进贡,就算非正式途径,但也容不得这些人评头论足,想想他们那些人的官位,一开始又是谁给他们的?
徐蕙还没等神武殿的禁令下来,自己去找了皇帝。
“梭儿,你我是母子,那些皇宫里缺少的用度,母后不忍见你手边短缺……”
徐蕙也知道,先开口的人,注定是输了。可是,她不会相信,这个软弱温厚的儿子,曾经乖巧听话懵懂的孩儿,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到场那般,淡淡地继续翻着自己的书页。
没有动容。
没有回应。
也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萧梭,你给本宫醒醒。”
“要是本宫倒了台,你这个皇帝又能撑多久?”她自说自话。
萧梭依旧没有片刻的反应。
“本宫要一个准信,你这件事打算怎么做?”
萧梭不怒反笑,“那母后认为又该怎么做呢?”
“本宫以为,愚民就只是愚民,这件事不过一小小风波,这么些年本宫什么没有经历过?死一个梁延又算什么?”
“指使他的人务必给哀家查出来!”
萧梭笑容依旧恭敬温和,“母后,不是每个人都能呼风唤雨,朕无能,这件事上,恐怕帮不了你。”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其实徐蕙说这话底气也有些不足了,尽管她以为她在后宫掌着大权,但皇帝年轻,拥护者又多,自己和傅时与在朝堂上内斗之时,伤了不少的元气,傅时与这人滴水不漏,心思重得很,要说她手边可用的人嘛,一部分早已涣散了,另一部分早就被收买了。
她好像也推测得出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后面出幺蛾子来。
“皇上,你贵为皇帝,理应掌握生杀大权,你现在让傅时与进来,本宫有话要当面问他。”
“母后,这恐怕不合适吧。”
“怎么你长大了,翅膀变硬了?”徐蕙说话时青筋暴起,脑壳儿有些涨。
“不敢。”
“不过,母后所管理着的,换一个人,给首辅大人做,也都是一样的。”
萧梭像是谈论着无关于己的事,耸耸肩道,“流水般的你们,换了谁,朕都是皇帝。”
“萧梭,你是疯了吗?”徐蕙终于勃然大怒,“你这都把人家小老婆接到宫里来了,难道你就不怕傅时与打击报复?”
萧梭不动声色地把责任推还给她,“害怕有用吗?再说,曾妗是太后留下的。”
“你可真是厉害,把所有责任推给一手照顾你长大的母亲……”
“母亲?”萧梭一时间心绪难平,“朕曾经多么虔诚地希望你能对朕多一点慈母关怀,可你早就错过那个机会了。”
“我们算母子吗?”
萧梭自嘲道,“不过是男人一个小老婆和他不受宠的儿子,狼狈为奸。”
“徐太后,你可谓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现在,如果你继续为恶,那朕不介意与你割舍开那一层母子关系。”
徐蕙手指着那忘恩负义的皇帝,“萧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又知道先帝那么多孩子,凭什么你能登上皇位?”
“朕说过了,你为了什么,那朕也是为了什么。”
“别告诉朕,你是一心向善,对权力毫无留恋,朕已经过了那个倾听假话也很高兴的年纪了。”
十八岁的帝王,终于冷冰冰地斩断这一层关系。
她对他所做的一切,她手上所沾染的血,说到底,不过是满足她个人的私欲,现在堂而皇之问他他为什么得到皇位。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不需要一个位置,一个名号,一个为别人做嫁衣的皇位。
“母后就算谋取权利,也不过是为了和你一起更好的生存,那些年暗中算计着我们的人,还少吗?”
“不少。”萧梭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很快他神色恢复以往般平静,“可你做的恶事不比那些人少。”
“你……”一时间,徐蕙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后应该是累了,不如派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萧梭,没想过我还有今天,会不会是你一手配合着傅时与,打算看本宫的笑话?”
“本宫事事为你考虑周全……”
萧梭知道该如何回,这些年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不断涌现在他眼前,“所以,母后让我娶那个泼皮猴子般的女人,聒噪不休,也是为了儿臣着想?”
“笼络谁,母后自然心里清楚。”
徐蕙极其愤怒地推开皇帝手边所有案牍,奋力拍着案牍道,“恩多反成仇,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可见你也不配做这个皇帝!”
“你的恩情里大多对自己的考量吧?当你每一次不假思索把自己的想法施加到我身上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痛苦?”
“母亲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不容易呢,这不,只要是你喜欢的,母后都会奉上。”
“你是母后的希望啊。”
徐蕙闭了闭眼,她操控了这个眼前的小男孩太久,以至于她现在还是不愿意放手。
“老调重弹,没意思了。”萧梭换了个握笔姿势,抬眸时眼底是没有半分仁慈的威严,“这几日,你好好紧闭,会有刑部的人给你一个答案的。”
“你可真是……冷血无情。”
“既然如此,本宫也告诉你一句别得意得太早,推得下本宫,也就推得下皇儿你,”徐蕙一字一句无不阴暗道,“就算你故作稳重成熟,也改不了,你就是个黄口小儿的事实。”
冷笑着,一抹凄惨的,泛着血色的笑意,忽而消失在嘴角。
萧梭不愿多辩解,送走了这一位徐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hi以后就固定在这个点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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