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与。”
曾妗忽而间也觉得没有欺瞒的必要了。
傅时与完整地站在她身侧，仿佛回到首辅之位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她还没有开始把话说透彻, 傅时与独自尴尬地勾了勾唇, 薄凉月色下他竟然是显得线条稍稍柔和些, 他打断道——
“阿妗，你知道的, 我手下是有些庄子铺子的, 既不是非法营生，也不做以次充好的买卖, 都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傅时与顶着一张熟稔而卑微的笑容, “你之前不是很想卖来着吗？可惜你还没来得及，那不如, 我都给你。交由你手边，你可以随意处理。”
曾妗以为，他这是信以为真,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吧。
曾妗不愿多想, 冷冷推开他。
可一靠近, 看见那些斑驳的还未长好的伤口, 又有些说不出的郁闷来。
“你养好自己的伤便是。”
傅时与语调放缓道，“就在方才, 你姐姐, 你姐姐的孩子, 我都从他们的大本营中接出来，安置好了。”
曾妗惊讶于傅时与的速度，又瞧着他那脸色变化之快, 似是挽留自己那般，“你不用担忧。”
曾妗随即应声道，“那你应该都知道了。”
见过姐姐，那所有的谎言都应该被轻而易举地戳破，也好，这样就不用继续自欺欺人了——
孩子，终归不是他的。
傅时与伫立在她身侧，空隙被淹没，他非要这般站在她的身前，“阿妗，你既然肯把那孩子当作你我的，那他就是你我的孩子。”
“傅时与，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我真正想出来，不止是因为你一个孩子，完全是在于你，愿意见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哪怕只是愿意给我一个台阶，我亦是万分感激。”
“你喜欢那孩子，我们就养在身边，也省得你生孩子辛苦——”
曾妗觉得一切又可笑可悲起来，他致力于毫不犹豫打破傅时与所有想象，“傅时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扪心自问，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我又怎么可能再度走向你呢？”
“我同情你的遭遇，不代表我有多爱你吧。”
一连串的回复，几乎消磨了曾妗的所有耐心。
傅时与淡然道，从容俯身，见她站在一块高地上，随时要摔倒，便一手扶起她的腰，“你只是在否认。”
他眸光暗淡，过往如同夜光随时涌动。
而他做不到，放下她。
傅时与认真专注地凝视着她的双眸，多了几分隐藏着的希冀，“曾妗，以前的事，我真希望有个机会可以好好与你交流，你以前总是藏着掖着，现如今，你又总抗拒着。”
曾妗抓着他的手扔在空中，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冷然平静道，“好，你随我回去。慢慢说。”
“阿妗，谢谢。”
——————
这一抹月色下，露华凝重。
庭院深深，空旷寂寥，两人各坐石桌两头，目光却未对视。
“就不倒茶了。”
曾妗开门见山般说，“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我以前，和你一起的时候犯了错不止一件，忽而间要说出口来，说实话，还有些没准备好。”
曾妗即刻赶客道，“那你现在就走。”
傅时与这才缓缓道，“第一件事便是，贺荟芸原本我并非要娶，只是我希望这样显得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那会儿我还在替徐蕙办事。”
“在这后来，拿着一句又一句话刺激着你，只是宁愿你恨着我，也不要离开我。”
曾妗讨厌这般的轻描淡写，哪怕他彻骨悔改，哪怕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锥他心那般，“那这之间呢，你又做了什么？”
“既然你也觉得无法为我的人生负责，何苦为难娶了，还趁着那月黑夜风高，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绝望吗？”
“而这之后，你为何又一次一次与我接触，你难道不是和所有男人一样吗，喜欢着年轻饱满的身体？”
曾妗说得极其刻薄，把他的劣根性全然展现出来。
“阿妗，我很卑劣。”
傅时与不像是解释，就像是认罪那般承认道，“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一个人，更不允许他们有机可趁。”
“那这也不应该是你下手的借口。”曾妗自顾着坐下，回忆一旦打开了那个匣子，就会不断地涌现。
“我父亲离去那会，你可有想过安抚我半分？口口声声说徐蕙的陷阱，哪怕私底下你可多留半分耐心？”
傅时与终是不说话了。
“你知道你与贺荟芸成婚那天，我在车水马龙中有多渴望你回头一眼吗？”
“傅时与，我真是恨惨了你。”
傅时与苦笑道，“阿妗，我对你的方式早已让你厌恶彻底了吧？”
“别笑。”
曾妗压低了声音，“别以为什么一笑而过，我会计较，每一次我都在判断你，判断你所做的真是目的，我真的是看不透你。”
她前所未有地坦诚着，“说实话，带一个孩子过去唬唬你，不过是我不希望你绊倒在这一件事上，而并非我对你有什么留恋。”
“要说感情，我们之间是有过的，我怎么又会不知道八年前的你，一不小心腼腆的面孔，我看的出来。你那同窗也不是没有与我说过，只是傅时与，我招惹你是我的不对，但你继续纠缠，就是你的不对了。”
曾妗双手掩面，声音又如同当年挣扎般苦涩，而当下刚才如鱼一般浮出水面，不断呼吸着道，“我在你眼里如果继续当那个玩物，随意摆弄，我会疯掉的。”
“好。我知道了，你并不需要我的弥补。你只是希望离我更远，不是吗？”傅时与心中自知，他们之间已然没有了回头路——
而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假使他换一种方式，多几分人情味，而不是学着像个世故圆滑的人，用直接猛烈的方式和她每一次去床上交谈……
曾妗不再掩面，挽过碎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她转而带了一抹笑，神清气爽道，“对。强取豪夺的戏码不适用于你，也不适合加于我。”
“但愿，余生你我都能走出那个夏天。”
她空留这么一句，仿佛白驹过隙，轻舟已过万重山。
傅时与遥望曾妗远去的背影，很快又收敛了苦涩的笑意。
狂热的吻，半褪的衣衫。
还有灼热的气息——
终将死在了那个夏天。所以，他应该庆幸曾妗可以像这样没心没肺，无牵无挂地活着。
他又怎能奢求她的原谅。
哪怕她已经转身，院子里只空留下了一个他。
他跪了下来。
残叶卷起，耳边是飒飒声。
作者有话要说：认罪啦。
不过还有两把刀戳向心口hhh
相爱相杀，我基友问我怎么会写这种非主流的，我答我喜欢就好。
结局明天放，今晚还有好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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