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又一声稚嫩的孩童声,唤醒了床上沉睡着的男人。
傅时与都快忘了, 他何时在这里倒下了。
“你终于醒了?”
小孩眼巴巴地望着他, 但并不陌生。
“官姨在院子里看你倒下, 这才好心让人去扶的你。”
小孩子探出脑瓜子,“你应该知道了吧, 其实我并非你的亲生孩子, 但是娘亲肯收留我,喊个人我总是情愿的。”
傅时与半撑着坐起来, 看着外面发晴的天色, 才察觉到这一晚发生了什么,郑重其事地俯身靠近孩子的额头道, “那我以后就是你的父亲。”
“那父亲,你是和娘亲吵架了吗?”
傅时与一阵头痛,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子骨虚弱到这种地步, “大人之间的事你不应该多问, 你书读了哪些, 启蒙老师又请了谁?”
“傅大人, ”孩子明显转化了态度,疏远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 我回答不过来。”
“别为难孩子。”
曾妗步入这里, 挑了挑眉,神色仍旧。一碗汤药,她随手放在傅时与枕边。
却不料, 傅时与固执道,“再说,他也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管?”
他咳了好几声。
曾妗不由提醒道,“就你首辅的身子骨,说实话的确也管不了几年了。”
“一码归一码。”
曾妗不留情面地嘲讽道,“昨日还在认罪,今日就与我这般回嘴?傅时与,你胆子会不会太大了。”
“死不了,你放心。”
“的确不会死,你不过是劳累过度,以后读书时也可适当的红袖添香,多点情趣,别一直埋头苦读,半夜死了都没人知道。”
“曾妗,你变了。”
傅时与明显迟钝了一会,“口齿伶俐我也喜欢。”
“没人稀罕你的喜欢,有多远就滚多远吧。”
“娘亲,你捂的我耳朵疼。”
傅时与把孩子揽在怀里,“别弄疼了孩子。”
曾妗故而独自出了房间。
外面是春光无限。
曾妗放下心中犹豫,让人提醒傅时与的适时离开,独自去见了她姐姐。
姐姐目光空洞,视线里别无他物,就连一贯跑跑闹闹着的孩子也异常敏感地沉默起来,曾娅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而曾妗忐忑不安道,“姐,对不起。我没办法,我选择了我以为正确的路。”
曾娅失笑,“你以为姐姐是因为这件事怪你?”
“那是因为什么?”
曾娅无一不用心良苦,“你说你有了孩子,你知道一个声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吗?”
曾妗脸色无奈道,“喂,你丈夫经历了这种事,你现在在来往大街上也是人人喊打,好不好?”
“你可真是——瞎操心。”
曾娅辩解道,“我住在建康半个月,耳边嚼舌根嚼你和傅时与事情太多了,你都不打算告诉你姐姐,你是打算怎么做吗?”
曾妗信步走在曾娅的寝室内,来回踱着步,“其实怎么做都不对。”
“那你把以前的事,说给我听。与其让他们瞎传你们分分合合,什么几年没见,宫中一相见,简直金风玉露一相逢恨不得……简直是让人听了就难受极了,好吗?”
曾妗坦然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孩子,是收养在身边的,我想着以后多个人养老也是好事。”
曾娅走到她身前,一字一句般严肃道,“你和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她也很迷茫,每一日都活在阴霾之下,每一次抬头潜意识都会皱一皱眉。
“你心里还有他?”
曾妗几乎本能般快速回应,“没有。”
“你这么急着回答,就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个答案,”曾娅目光深邃,“我们家门不幸,但我不允许你重蹈覆辙,被骗一次是痴情,谁知道他这番示弱是不是又别有深意?”
曾妗也像是料想到曾娅接下来会说什么那般,错开话题道,“姐,姐夫那里我托了人。当下,你随时都可以去见他。”
曾娅这时情绪忽而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去见一个叛徒!”
“曾妗,你告诉我为什么!”
说着说着姐姐的眼,尽管布满血丝,但她依旧克制着不让热泪下滑。
“只有我不去,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我只是想平平淡淡地过我的日子,他心里却有个帝王梦。”
曾妗退一步,放缓语气道,“姐夫现在的确有些扭曲,我不知道姐姐选择是什么,如果姐姐愿意,那就去见,姐姐不愿意,那么今生不与他来往我也能理解。”
曾妗一手搭在曾娅肩上,含着笑,藏着泪。
与其感慨他们一家的命途,还不如怪当时的自己瞎了眼吧。
曾妗渐渐放松,看着在自己身边哭声阵阵后又安稳下来的曾娅,她们的经历相似而又不相似,任何人都无法站在她们的位置上,替她们说宽恕便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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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渚年班师回朝。
这一次,在国内局势紊乱的时候,有些外朝蠢蠢欲动,而贺渚年不遗余力地把他们的侥幸依次打破。
“恭喜。”
平平淡淡一句。
相逢,既然是朋友,好像一句话也足矣。
曾妗参加了这一场庆功宴,当然也不是为了说这一句“恭喜”。
“就没有其他想说的话?”
“有。”
曾妗问起贺荟芸的现状来,“你姐姐最近还好吗?”
“之前赶马场的时候有个男人一直暗恋她,她现在没有拒绝,打算尝试看看。”
“真好。”
贺渚年轻笑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谁都看见了年轻的将军靠近那貌美的女子,却没人听清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你和傅时与复合了?”
曾妗惊讶得连嘴边的饭米粒随即掉了下来,风静柔柔得吹拂着,她仿佛一如贺渚年年少时在偶尔瞥一眼书画,是那书画里的人。
“没有。”
“那就好。”
“你什么意思?”
“现在全场的人都正在注视着我们,这样真好,会不会明日的街头流言,就变成了你与我?”
“我以为你会因为憎恨而不择手段把所经受的加倍给傅时与,但你没有,相反,你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全场也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坚信着,你只是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而死——更多的人以为你还念旧情。
他走得更近些,“不如今日午宴让宾客知晓你早就因为本将军变了心?”
“贺渚年,那可真要谢谢你这个借口了。”曾妗再度举起酒杯,娇好的面容一层淡然的笑,浮起浅浅的粉色,身上一抹清香,氤氲了贺渚年的鼻间,无需怀疑,她便是人群里最出挑的那个人。
贺渚年自然也没有推辞,心安理得地接受。
酒杯见底,贺渚年抬眸爽朗地笑道,“那就给我一个契机吧。”
“本将军想追求你。”
曾妗其实一直以来也纳闷过,世间之中,万千星辉,美好的也太多,为什么偏偏对一个她。
贺渚年对她太好,好到可以包容她对其他人的救赎,好到可以理解她每一个立场下的动作。
这样的好,在有些人对比之下,显得高尚。
曾妗说不出来也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贺渚年等那个答案,也不是一时了,她不应该健忘,更不应该利用着他的好感肆意挥霍。
紧接着,贺渚年对她说,“你既然能为傅时与出来做这些,我信你,对他应该是放下了。”
“我的确选择了放下。”
贺渚年笑逐颜开,虽然眼底逐渐沉稳下来,他依旧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气质在,因此,笑得依旧很天真。
“可,你还能让我再思考几日吗?我的答案未必使你满意……”
贺渚年分明没有说一句话,却鼓励着她表达她想要表达的。
这也是使曾妗最不好意思的地方,他太善解人意,她唯恐他吃了亏。
作者有话要说:放下不等于原谅,还有两刀,不是说过了吗~~double killing~
等我快修文~粗稿已经结束,可催,我会更快发文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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