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妗随贺渚年南下,转到苏南的竹林转了几圈。
曾妗没有带任何人, 只是单纯的陪着贺渚年搭着客船, 到此一游。
一路上, 正值春雨时节,烟雨蒙蒙, 细雨绵绵不断。曾妗打了把油纸伞, 身后的人似乎并未打招呼直接取过她手中的伞柄,为她执伞, 明显伞的那一头倾向于她。
曾妗耐不住好奇, “来这里干什么?”
贺渚年一副老子拥有了这世间的眼神,喃喃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私下把这几座山买了下来。”
“练兵需要?”
“有春笋,这一整个山头都是, 我之前在路上见你爱吃。”
一道笋烧肉, 那时候, 四年前他们奔波劳累了太久, 以至于她吃什么都狼吞虎噎下去,那时候她不过随口顺便夸了一句。
他却记下了。
“嗯?”
曾妗不由怪罪道, “那也不至于, 要买几座山?”
“就你喜欢什么, 其实我也不算了解,”贺渚年说得并不深情,很平淡却又很真实, 他似是平铺直叙道,“五年了,感觉很多事都变了,但我依旧不够了解你。”
他手中拿了一把挖笋的宽锄头,“你愿意与我说说你的喜好吗?”
他作势插入土中,力气不轻,颇有气势。
“那看来我也不得不回答了。”
“但本小姐还是愿意说实话,如是纯粹的友人,我十分的无所谓,那你可知,我并非是一个好的女人,且还有过婚嫁,且并非过往傅时与与我纯洁无比,什么没发生过。”
贺渚年松开一根竹子根旁,准确无误敲在一颗笋芽旁,“你无需因为过去而贬低自己。”
他动作流畅,行云流水般,可惜一手没能撬开一颗笋,就像是练习了无数次那般却依旧失误道,“我不在乎。”
“作为男人,你能真的不在乎吗?不是我在找你什么差错,妇德那一课多多少少对我是有影响的。我作为一个勉强算是世家的人,我不能让你承蒙委屈。”
“曾妗,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你或许看得比我还通透,又何须用这些话来搪塞我?”贺渚年放下宽锄头,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目光灼灼。
“好。”
“我说。”
曾妗缓缓开口,似是陷入沉思般,“我完全不知道,我该选择谁,选择和谁一起生活,我更不知道我的下一段经历是否还会更加波折。我知道我待你,不应该是拖着,让你去等着。”
“我也不知道,傅时与下一次跪下的时候,我会不会真的心软。”
贺渚年走到她的身前,“那本将军也想自私与纵情一次,就不想你对这样的人心软。”
“好,我尽量——”
曾妗不习惯让别人失望,扬起一抹笑。
“那你看着我,随我一起去摘一些笋。”
“好。”
曾妗不有纳闷,又想起来一句叫作绣花枕头一包草,嫌弃地抬起头道,“贺渚年,你真的会吗?”
然后,她看着弯腰以后整个人一直很纠结的模样,前前后后围绕着笋整整一圈,却始终没有下手的贺渚年,竟然觉得他有些委屈。
“把刀给我。”
说完,曾妗一口气摘下将近半箩筐的笋。
“待会回到集市上,买些给旁人,这一整个山头,不能说只做自己吃的,大片的竹林,荒废太容易了。”
贺渚年满头大汗,又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是认真的吗?”
曾妗好心开动道,“你做一些买卖,多一些营生,难道不好吗?”
“只打仗,仗也不一定一直有的打。”
贺渚年一把将那箩筐背在自己身后道,“曾妗,所以你是在关心我,关心本公子的未来?”
“我不是,我没有。”
“你好好做好自己便是——我只是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连庄家上的事儿都干不好?”
“你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贺渚年笑容愈发爽朗,“我很高兴。”
这样的高兴驱使他,背着箩筐赶集去的路上分外兴奋。
天高地远。
他们的笋卖的很快,许是出世得早,许多当地人新年以来未曾吃过,也不顾价格高低,买了许多。
贺渚年把收到的铜板塞给了曾妗。
纳入掌心,曾妗迟疑了片刻。
未多久,她多了一抹浅笑,“多谢了。”
两人拿着手中的钱直接去花销,随手买了两罐酒,摆在酒桌上多少喝了些,贺渚年说起打仗的场景,不由引得许多人围上来,大多是男人,听着他吵吵嚷嚷,一场接着一场的叙事,不由得异口同声说“打得好!”
但又或许是讲得太过漫长,到傍晚那会,就有小媳妇来扯男人耳朵了。
贺渚年想着不能平白无故得罪太多人,拱了拱手,随即和曾妗一起出了那扇门。
出了酒坊。
两人相视一笑。
曾妗大大方方地说,“我该走了。”
“这么晚归去?”
“不过是一夜渔船,两岸流光溢彩,不见得有多黑。”
“曾妗……没有人在等你吧?”
“没有,除了你以外,应该是真没有。”
“答案是什么,我也很迷糊,或许睡了一觉,就会有答案了,又或许要再等一个夏天,我也想明白自己的心在哪里。”
“这么说,显得娇嫩,但却是我的心底话。”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希望你,也在自己的路途上。”
“这几颗笋,我会带好。会回去试试炒菜的,我并不是感激你,要说累也是我自己说累,毕竟大都是我一人挖的。”
“好。辛苦了,阿妗。”
“贺小将军,别送了。好好管好你的产业,年年送最嫩的笋来。”
曾妗上了船。
答案是什么,捧着两颗沉甸甸的笋,曾妗不由自主地动摇起来。
一个人,把他的满腔热忱给了你。
如何不感激?
只是她依旧害怕,依旧忐忑,不知如何才算是遵从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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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客船骤至。
曾妗喊了辆马车归去,她的小庭院与原先的曾府相连,说了声“曾府”,那马夫小哥立马晓得了方向,调转了马头。
刚下马车,眼前黑灯瞎火里分明是有一个等着她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
曾妗瞥了一眼傅时与,透过夜色,看见他薄凉的嘴唇,似乎不再蜕皮,也没有露出血丝般使人恐惧。
“陪孩子。”
傅时与说得倒是极其自然,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笋,“顺便等你。”
“听闻你和其他人外出了,我想等你回来。”
“煮了一锅的粥,你可以喝喝看。”
曾妗没有多余的半分柔情,直言拒绝道,“我不要。”
“收留你那一晚只是我不愿见死不救,不代表我想和你有其他的牵扯。”
曾妗想如果他们的关系可以加上期限,那就应该是这一天,她惯若无常地平淡笑了笑,“傅时与,我们的故事该结束了。”
“你接受了他?”
他说得莫名孤傲,站在风口娴熟打开锅盖的样子又像是真小心翼翼般守护着她。
曾妗再度提醒道,“这与你无关吧。”
傅时与只当完全没有听到那般,自言自语道,“你手中的笋,怕是隔夜处理也难,我替你削好,煮一遍——”
曾妗扯出一抹笑,“你不介意,这是贺渚年送的吗?”
“我知道,但我如今没有介意的资格。”
“要不这样,曾妗你接受了他,让我在你身边服侍你?”一副愿意做小那般的姿态在傅时与那张清冷不止的脸上,意外协调。
“傅时与,你作践自己干什么?”
曾妗脑中嗡嗡般,她继而质问道,“你疯了吗?不顾什么人伦道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傅时与做不了小啊。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晋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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