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做小

    曾妗随贺渚年南下,转到苏南的竹林转了几圈。

    曾妗没有带任何人, 只是单纯的陪着贺渚年搭着客船, 到此一游。

    一路上, 正值春雨时节,烟雨蒙蒙, 细雨绵绵不断。曾妗打了把油纸伞, 身后的人似乎并未打招呼直接取过她手中的伞柄,为她执伞, 明显伞的那一头倾向于她。

    曾妗耐不住好奇, “来这里干什么?”

    贺渚年一副老子拥有了这世间的眼神,喃喃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私下把这几座山买了下来。”

    “练兵需要?”

    “有春笋,这一整个山头都是, 我之前在路上见你爱吃。”

    一道笋烧肉, 那时候, 四年前他们奔波劳累了太久, 以至于她吃什么都狼吞虎噎下去,那时候她不过随口顺便夸了一句。

    他却记下了。

    “嗯?”

    曾妗不由怪罪道, “那也不至于, 要买几座山?”

    “就你喜欢什么, 其实我也不算了解,”贺渚年说得并不深情,很平淡却又很真实, 他似是平铺直叙道,“五年了,感觉很多事都变了,但我依旧不够了解你。”

    他手中拿了一把挖笋的宽锄头,“你愿意与我说说你的喜好吗?”

    他作势插入土中,力气不轻,颇有气势。

    “那看来我也不得不回答了。”

    “但本小姐还是愿意说实话,如是纯粹的友人,我十分的无所谓,那你可知,我并非是一个好的女人,且还有过婚嫁,且并非过往傅时与与我纯洁无比,什么没发生过。”

    贺渚年松开一根竹子根旁,准确无误敲在一颗笋芽旁,“你无需因为过去而贬低自己。”

    他动作流畅,行云流水般,可惜一手没能撬开一颗笋,就像是练习了无数次那般却依旧失误道,“我不在乎。”

    “作为男人,你能真的不在乎吗?不是我在找你什么差错,妇德那一课多多少少对我是有影响的。我作为一个勉强算是世家的人,我不能让你承蒙委屈。”

    “曾妗,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你或许看得比我还通透,又何须用这些话来搪塞我?”贺渚年放下宽锄头,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目光灼灼。

    “好。”

    “我说。”

    曾妗缓缓开口,似是陷入沉思般,“我完全不知道,我该选择谁,选择和谁一起生活,我更不知道我的下一段经历是否还会更加波折。我知道我待你,不应该是拖着,让你去等着。”

    “我也不知道,傅时与下一次跪下的时候,我会不会真的心软。”

    贺渚年走到她的身前,“那本将军也想自私与纵情一次,就不想你对这样的人心软。”

    “好,我尽量——”

    曾妗不习惯让别人失望,扬起一抹笑。

    “那你看着我,随我一起去摘一些笋。”

    “好。”

    曾妗不有纳闷,又想起来一句叫作绣花枕头一包草,嫌弃地抬起头道,“贺渚年,你真的会吗?”

    然后,她看着弯腰以后整个人一直很纠结的模样,前前后后围绕着笋整整一圈,却始终没有下手的贺渚年,竟然觉得他有些委屈。

    “把刀给我。”

    说完,曾妗一口气摘下将近半箩筐的笋。

    “待会回到集市上,买些给旁人,这一整个山头,不能说只做自己吃的,大片的竹林,荒废太容易了。”

    贺渚年满头大汗,又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是认真的吗?”

    曾妗好心开动道,“你做一些买卖,多一些营生,难道不好吗?”

    “只打仗,仗也不一定一直有的打。”

    贺渚年一把将那箩筐背在自己身后道,“曾妗,所以你是在关心我,关心本公子的未来?”

    “我不是,我没有。”

    “你好好做好自己便是——我只是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连庄家上的事儿都干不好?”

    “你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贺渚年笑容愈发爽朗,“我很高兴。”

    这样的高兴驱使他,背着箩筐赶集去的路上分外兴奋。

    天高地远。

    他们的笋卖的很快,许是出世得早,许多当地人新年以来未曾吃过,也不顾价格高低,买了许多。

    贺渚年把收到的铜板塞给了曾妗。

    纳入掌心,曾妗迟疑了片刻。

    未多久,她多了一抹浅笑,“多谢了。”

    两人拿着手中的钱直接去花销,随手买了两罐酒,摆在酒桌上多少喝了些,贺渚年说起打仗的场景,不由引得许多人围上来,大多是男人,听着他吵吵嚷嚷,一场接着一场的叙事,不由得异口同声说“打得好!”

    但又或许是讲得太过漫长,到傍晚那会,就有小媳妇来扯男人耳朵了。

    贺渚年想着不能平白无故得罪太多人,拱了拱手,随即和曾妗一起出了那扇门。

    出了酒坊。

    两人相视一笑。

    曾妗大大方方地说,“我该走了。”

    “这么晚归去?”

    “不过是一夜渔船,两岸流光溢彩,不见得有多黑。”

    “曾妗……没有人在等你吧?”

    “没有,除了你以外,应该是真没有。”

    “答案是什么,我也很迷糊,或许睡了一觉,就会有答案了,又或许要再等一个夏天,我也想明白自己的心在哪里。”

    “这么说,显得娇嫩,但却是我的心底话。”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希望你,也在自己的路途上。”

    “这几颗笋,我会带好。会回去试试炒菜的,我并不是感激你,要说累也是我自己说累,毕竟大都是我一人挖的。”

    “好。辛苦了,阿妗。”

    “贺小将军,别送了。好好管好你的产业,年年送最嫩的笋来。”

    曾妗上了船。

    答案是什么,捧着两颗沉甸甸的笋,曾妗不由自主地动摇起来。

    一个人,把他的满腔热忱给了你。

    如何不感激?

    只是她依旧害怕,依旧忐忑,不知如何才算是遵从自己的心。

    ——————

    半夜客船骤至。

    曾妗喊了辆马车归去,她的小庭院与原先的曾府相连,说了声“曾府”,那马夫小哥立马晓得了方向,调转了马头。

    刚下马车,眼前黑灯瞎火里分明是有一个等着她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

    曾妗瞥了一眼傅时与,透过夜色,看见他薄凉的嘴唇,似乎不再蜕皮,也没有露出血丝般使人恐惧。

    “陪孩子。”

    傅时与说得倒是极其自然,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笋,“顺便等你。”

    “听闻你和其他人外出了,我想等你回来。”

    “煮了一锅的粥,你可以喝喝看。”

    曾妗没有多余的半分柔情,直言拒绝道,“我不要。”

    “收留你那一晚只是我不愿见死不救,不代表我想和你有其他的牵扯。”

    曾妗想如果他们的关系可以加上期限,那就应该是这一天,她惯若无常地平淡笑了笑,“傅时与,我们的故事该结束了。”

    “你接受了他?”

    他说得莫名孤傲,站在风口娴熟打开锅盖的样子又像是真小心翼翼般守护着她。

    曾妗再度提醒道,“这与你无关吧。”

    傅时与只当完全没有听到那般,自言自语道,“你手中的笋,怕是隔夜处理也难,我替你削好,煮一遍——”

    曾妗扯出一抹笑,“你不介意,这是贺渚年送的吗?”

    “我知道,但我如今没有介意的资格。”

    “要不这样,曾妗你接受了他,让我在你身边服侍你?”一副愿意做小那般的姿态在傅时与那张清冷不止的脸上,意外协调。

    “傅时与,你作践自己干什么?”

    曾妗脑中嗡嗡般,她继而质问道,“你疯了吗?不顾什么人伦道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傅时与做不了小啊。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晋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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