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阁。
曾妗从未涉猎的地方。
一进门,扑鼻的香气熏得人头昏脑涨,可这里面的女子,各个貌若天仙,燕肥环瘦。于姹紫嫣红之中,要寻一个人的踪迹,简直是痴人说梦。
“谁家的小妹妹,到我们这地方来?”
门前一黄怡女子勾了勾唇,熟稔地将一袭绣帕轻拂曾妗的鼻尖,招得曾妗眼花缭乱。
“这里可有一位姓贺的公子来访?”
曾妗恢复了神色,站在春风阁门扉下,犹豫再三终是踏进了这个门。
黄衣姑娘纤纤细指着那三楼道,“贺小将军在楼上呢,你是哪位?”
曾妗避而不谈这其中的缘由,只是真切道,“能否通融片刻,我有急事要见他。”
黄衣小姐姐一脸好似明白的表情,为她引了路。
曾妗没有来得及想太多,这一切比她想象中的顺利得多。
踏上浮华雕刻的木梯,再向下看,人们或嬉笑或玩闹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往上走,每个人都是极小的一个缩影。
她的心愿比任何时候都要简单——
要把那镯子要回来。
“谁啊?”
“贺小将军在,谁敢推我家小姐的门?”
黄衣小姐姐轻敲着门扉,“是我,青梅,外面有姑娘找贺小将军。”
曾妗未来得及感谢,黄衣女子摇着曼妙的身姿离开了。
里面的人迟迟将那门打开,曾妗一眼见到了这位沉醉在温柔乡半躺着的纨绔子弟。
尽管隔着那层纱,也难掩这位公子哥光天化日之下的不务正业。
再一眼,刚刚包装好那镯子的锦盒献在姑娘的身前的小桌上。
姑娘雪白的肌,一袭红衣,绚丽夺目,琴声不似寻常秦楼女子的温柔小意,倒有几分刚烈与果断。
“爷,怎么有位小姑娘闯进来?”
女人熟稔轻笑,“该不会是你在哪里惹下的桃花债吧?”
曾妗克制着窘迫,有条不紊地解释撇亲关系道,“这位姐姐您误会了。”
“方才贺公子,寻珍宝阁买了些不适用的东西,恰巧那物对我有重要意义。”
她转回身,笑容清浅,与这春风阁格格不入。
“贺公子,这是您的银两,我已取回了,不知那只锦盒我能不能拿去?”
“滚。”
一个字从纱帐里散漫地传出。
“既然卖了,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
“既然对你来说珍贵无比,根本就不可能待价而沽。”
一曲终尽。
红衣女子摆弄着那个锦盒,玩笑道,“第一次,见贺公子如此为难一女子呢。”
曾妗依旧陪着笑脸,“其实这也不算为难,公子说的不过是事实。”
“覆水难收。”
说罢,女孩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推开那一层薄纱,对着那半躺在摇椅上的男子一字一句道,“公子,我出两倍的钱买回来好不好?我原本也以为那镯子不值钱的,可既然是公子看上的,那就和这位小姐一样,都是风华绝代,难以取代的。”
“比起原本的判断,我更相信公子您的眼光。”
曾妗第一次这么捧一个人,捧得她自己都不知所措起来。
“卖给我吧。”
她的声音几近是一种小可怜的哀求。
在这春风阁这地方,听起来却格外的刺耳,一般男人与女子说这样的话,意思一清二楚,可……换做女子对男子讲,就有些玩味了。
偏偏女子说那话时神情认真得过分。
红衣的南斐难掩好笑神情。
贺渚年忽如其来被小女子反将一军,窘迫地换个睡姿。真要计较起来这事倒真变成了个笑话。
可转换睡姿的那一刻,微微惺忪的眼瞧见那楚楚可怜的小丫头,微微泛红的眼眶,他又说不出重话来了。
曾妗自以为男人因为自己留置此地,扰了雅兴,着实心烦——
她也得迫切把这些给要回去,带回家去,再以其他东西存放在珍宝的老板那里。
男人似乎是恼怒到极致了。
“南斐,你弹你的曲子,看什么笑话呢?”
连心上的女人都能这样说,对自己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曾妗退缩了两步,又想着如何骗那物回去。
南斐挂好瑶琴,信步走来,怀中揣着那锦盒递给她,“既然公子将这手镯赠与我,那现在便是我的,我送给这位姑娘,如何?”
曾妗的雀跃溢于言表。
“难怪姑娘这般貌美——”
取过那盒子,又朝那纱帐里的男子扔了些银两。曾妗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纱帐里外。
红衣女子笑道:“第一次看贺公子吃瘪呢。那小丫头也着实厉害。”
“她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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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曾妗再从城郊转回来,已是傍晚。
虽雨水已经停了,但时而下马车踩在水塘里,脚底泛着寒气。
官恬儿难掩郁闷,“小姐,这一天是去了哪里,可知道我们几个找得你有多着急?”
官琼儿则是一本正经地在她身后提醒道,“五王爷和五王妃午后便在这里等你。”
曾妗见他们正朝自己走来。
“皇姐夫,姐姐,你们怎么都会过来?”
曾娅一手挽着腿不好的五王爷,“怎么你要出嫁了,长大了,就不需要我们了?”
“曾娅,把你认真想说的话说出来。”
五王爷萧益与她温和道,“天冷,我的腿站不了多久,进来说话吧。”
曾妗不是不明白,一旁俏皮道,“姐夫,是怕我冷吧?”
一家人围在小桌前,下面放了盆炭火,曾妗的脚底渐渐回暖过去。
“妗儿,你姐夫虽然在众皇子中做不了什么主,但他与钦天监早年有过些来往,你要是不愿意给傅时与作侧夫人,我们便在这件事上做些文章……”
有人忽而的到场打断了这一切,“想不到五王爷五王妃这么有心,这么关注着我与妗儿的婚事。”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机?
为什么最不想见到的画面在这个时候忽而出现?
“久闻五王爷抱病许久,没想到还愿意撑着身子去朝中为妻妹奔波。”
傅时与不改面容,将那她新置于珍宝阁的东西还于她,“你的小香炉,从当铺拿回来了。”
曾妗愉快地从她手中接过,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般,笑容款款道,“傅哥哥,不必误会,姐夫和姐姐都只是和我说笑。”
傅时与以为他原本应该是等到曾妗说出答案以后才入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急不可耐,甚至担忧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哪怕一切都如过往一样,她深爱着他。
萧益没有继续隐忍,“傅大人,听说您夫人贵为将军嫡女,早年沙场秋点兵,是个厉害角色,而我家妗儿弱不禁风的样子,是个人都不忍心让她去在您夫人手下服侍左右吧。”
“姐夫,你多虑了。我是嫁给傅哥哥的,家有家法,族有族规,其他应该做的事都是我的本分。”
她尽力镇定下来。
她的姐姐更是把话说到明面上,曾娅别过脸去,似乎根本不像认她这个妹妹道,“非要做别人的侧室,妗儿,你也真是可悲。”
好像做选择的时候不得不到了。
“姐姐,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凭什么为我做主啊?”
这一刻,众叛亲离,她早就应该料到的。唯有推开她,才是最好的保护。
曾妗捧着小香炉,一言不发,沉默而僵持地坐着,后而冷漠而不假思索地起身,“五王爷,五王妃,还请你们先回去吧。”
她抬眸,触碰上傅时与笑意晕染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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