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且沉醉。
他的笑,永远短促,意味不明。
她没有躲闪,亦没有扯开话题那般逃避,她更没有选择去追逐自己的姐姐姐夫,亦步亦趋地走在家人身后——
而是像这样,踉跄绊倒在圆椅之下,一不小心撞入他的怀抱,恰巧凑近他的下巴。
在迷糊与迷蒙之中,他轻吻了她的额头。
“阿妗,不必难过。”
曾妗梨涡浅笑,又似是愚笨地安慰自己那般,“姐姐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后,我们依旧是姐妹。她总是会理解我的……”
傅时与不复多言。
他要走。
她没有多留,兴致稍稍减了些,仿佛不如以往黏人。
正配得上如今胆怯懦弱的形象。
——————
码头。
西街的尽头,许是太晚的缘故,码头灯火几乎全无,陷入了一片昏暗。
几枚石子坠入水中。
几道看不见的水波。
月光映照在泛起的涟漪之上,女人的面容既不生动,也无朝气,就如同夜色盛开的花,顺着夜色生长。
贺渚年趁的小船还没尽兴归来,差点就遭了这岸上女人的计算。
“往这船上扔什么东西!”
曾妗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般,正准备离开。
然鹅,男人在手执的灯火中还是看见了她——
“还是你,我们之间何愁何怨?”
男人上岸了。
曾妗微微颔首,“不过扔了几块臭石头,没来及看见船身,还请公子海涵。”
贺渚年一腿跨在码头石凳上,拦了曾妗的回路——
“一日三见,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本公子?”
之前暗楼一瞥,男人原来也是有印象的。
曾妗也没有急着掩饰什么,“若真心爱慕公子,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也是。”男人慵懒恣意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她,“那套镯子,分明是几年前的款式,你还没有回答我,既然不喜欢了不想要了,干嘛还要取回去?”
谈笑间嘲讽的意味分明,“难不成天底下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反复无常?”
曾妗欲转一圈绕开男人的禁锢,没有躲开那目光,“只是恰巧有些用处罢了。一时忘了,又一时想起了。”
“这双眸子,一眼望上去你就像是个玩弄男人的高手。”
贺渚年打量着朦胧黑夜里的女子,她看似寻常娇气的稚嫩面容下,总有些不急不缓的气魄来。
“我很快就会嫁人,不会出去骗任何人的。”曾妗坦白。
只是应付得久了,她异常疲倦,面具之下,谁也不知道谁是什么样子的。
冬季,背脊的寒意丝毫没有消散。
男人挑眉,“嫁人?”
“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本公子可要真信了。”
“信不信是你的事。”
曾妗果断推开他,“我没有精力去管,还有你,银两我也已经还上了,如果我没有亏欠公子其他什么东西,还请公子好心让个道。”
贺渚年但凡稍稍有所印象,就不得不提及,“你这臭丫头,你知道今天在春风阁讲的那是什么话?”
“不记得了,能不能算我求你……”
女人又是这一副恳切的面容,恰到好处的歉意,不用多想,就是演的。
贺渚年突然来了兴致,也没有戳穿,而是无赖那般道,“我饿了。”
“怎么也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自古以来,就没有说卖出去的东西还可以买回去的,今日是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你好歹给些回报。”
“也不是不可以。”
说罢,曾妗拿出荷包来,“你夜里想要多少?”
…… ……
这话细听,怎么有包养过夜的意味?
贺渚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
岸边。
一家清爽的馄饨店前。
贺渚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扰了本公子春风阁,与船上的种种的雅兴,你该付钱。”
“付钱没关系,我可以不吃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贺渚年分明为这眼前的女人铺好了台阶,可这女人毫无自觉。
“申时以后我不敢再碰东西。未来夫君,不会喜欢身材粗壮的女子。”
贺渚年轻蔑的笑着,“哟,看你这样子,是真想嫁人了?”
贺渚年从西北回到京城,不大能接受这里的民风习惯。十五六岁的女孩待价而沽,等着一个地位上等的夫君。
他依旧颓废潇洒,“为别人活有什么意思?”
“你别误解,我对你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我只想单纯的告诉你,你事事想着的男人,未必会同等珍惜你的付出,时间久了,一切都是徒劳。”
“哦。”
曾妗甚至没有感慨一声。
男人一语中的,但这些话换做是以往听了,莫不觉得刺耳。
“我也觉得,样样付出,是不值得的。”
“所以,要不这样,我背着未婚夫,偷吻你一下?”
那女人一副靠近他毫无顾忌的模样,可娇柔的小脸蛋微微凑近之时,他一时间竟忘记了推开。
夜色似锦,混淆时分,最容易迷失心智。
曾妗见男人一副“我是你可以玩弄的对象吗”的表情。
她又似乎什么都没于发生过那般退回原位,“开玩笑的。”
她回头,笑容温和,“老板,上两碗馄饨。”
对于曾妗而言,就像是往日里的练习,她时常觉得所有的男人或许从某个层面来讲都一样。她有些失神。
也不知何时起,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下雪时分。
是曾妗最喜欢的时刻。
张望不过片刻,男人嘲笑道,“这京中的雪如何入眼?”
“不过是几片雪花,比起塞外,算得上什么东西?”
直到这番“塞外”再度被提起。
曾妗忽然想起在春风阁那几阵“贺小将军”的称呼,贺家,她竟然忘记了,兴许与那位夫人是一家。
不过,眼前的公子哥可算不上什么将军,他的父亲贺北承是朝中大将,常年驻守塞外。
他本人,似乎没有什么在战场上的经历,这两年回京,闹出的笑话倒是不少。
就算要日后迎合贺氏的喜好,也不用这么早在她弟弟面前做低伏小。
曾妗没有犹豫,仅仅是吃完这顿馄饨,付完钱财,此地没有久留,“人的喜好千差万异,眼界也大有不同,我喜欢建康城里的小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匆匆喝了几口汤。
“贺公子,先走一步。”
雪夜里。
娇小的身影一晃而过。
贺渚年看着那个女人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之中,忽然看见她在桌边落下的披肩,又追了上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