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妗走得匆忙。
隐没在夜色深处的她,融入这漫长而没有尽头的夜晚,又或者在回头的某个瞬间,目光微微复杂。
路过一隅,大概就是今晚真正的终点。
“江叔,父亲死前那几本参奏,现在还有没有线索?”
琉璃片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曾妗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
“他的几个门生与傅时与的往来,或许可以查一查。”
江叔拉上了铺子的门帘,声音沧桑道,“曾妗,你这些猜测是从何而来的?你在怀疑你未来的丈夫?”
“我没有丈夫,对于我而言,傅时与早已有了自己的夫人,而且,我的怀疑并非毫无依据——”
“你尽管核实便是。”
“那你怎么不会为自己的日后想一想,就算始作俑者是傅时与,你又能如何,反而在日后增加些麻烦……”
曾妗浅笑,眼底确实极尽的冷漠,“只管去查。”
如今,所谓的盛世太平之下,少年皇帝不过是文官相互牵制的工具人,真正掌握天下大权的是个杀伐决断的后宫妇人,徐太后。
若是依附于某个文官集团,那这样的命运难免会好些,官官相护总是常有的事,而曾妗的父亲向来为官清廉,不站任何的党羽,所以,被外遣离京那会无一人站出来。
而他,却死在了外遣去江西的路上。
众人只是猜想,路上到底遭遇了些什么鬼怪异事,却从没有追问,曾妗的父亲曾何顺为何被排遣离京。
这两者实际上都是谜团。
当然死后,随着敬仰的人越来越多的送葬,皇帝不得已加封个什么名号,对于曾妗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一切不过是虚名。
今日的曾家别说是什么风光,就连自己还不得不执行一场啼笑皆非的婚事。
曾妗在所有一切发生过程之中,一如既往的胆小,懦弱,唯有在这样寂静无人的黑夜里,敢于表现最真实的自己。
“走了。”
她打了个招呼,江叔目送她,目光里是几分显而易见的心疼。
——————
次日。
皇宫那里传来些消息,说是要请几户官家小姐一起去行宫,冬季的行宫有一处温泉,这一年又建造了奢华而通在各个宫殿的暖炉。
在受邀列表的曾妗表现得很高兴,官恬儿也是一样如此,只有官琼儿整日愁眉苦脸,是个人都应该看出来——
曾妗何德何能出现在受邀列表上,这很有可能是贺荟芸的手笔。
在她入府前给个下马威罢了。
曾妗整日在准备需要携带的器皿,曾娅来时也不好扫她的性,姐妹俩没有隔夜仇,就算她妹妹下定决心做一件傻事,曾娅也不得不在这件傻事前有所准备。
曾妗发觉,她和这位姐姐异样,她笑姐姐看不穿,姐姐笑她看不透。
可看着为自己收拾行李的曾娅,曾妗除了欢喜以外,没有流露出其他任何的表情。
这天,好不容易转了晴。
皇宫的马车出现在曾府面前,曾妗一改上马车前的欢喜,到了马车严不透气的环境里,面无表情闭目休息。
到行宫的路要靠近一整天。
可离行宫大约还有十里的途中,就遇着了着急要见她的人。
官琼儿看似和气的据理力争,“您家的马车这样挡在我家身前,恐怕有些不妥吧。若是你家不赶路,偏偏挡了我家小姐的路,这样可真是看说不过去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奴婢。”
“我家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嘴上功夫。”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
只是还未等这家当家夫人发话,曾妗急切地掀开帘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这条路只有一条车道,有人堵在前面。”
其实,官琼儿也猜得出来马车里的人是谁,可就是看不惯,有些人,竟然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欺负小姐。
“无碍。”
曾妗跳下了马车,“请问你们家也是去行宫吗,可是马车坏了,不如停到别处去,可以让你家夫人上这辆马车。”
“什么寒酸破马车,也好意思让我家夫人上……”
“青梅,住嘴。”
那夫人纵身一跃,跳下来。
“我是贺荟芸,曾小姐,你应该我是谁。”
曾妗有些退缩,双手很不自然地摆在一起,“傅夫人,我记得你。”
贺荟芸这时忽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怎样的女子能让傅时与心心念念,可就这些胆魄,怕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同,这女人大概就只是有一张上等的皮囊罢了。
“抱歉,刚刚我的确是故意拦下你的,想要一睹未来我家侧夫人的芳容,你不会觉得不高兴吧?”
“不会的。”曾妗轻摇着头。
“其实我之前也是很想见一见傅夫人的,只是,时与他说没有必要罢了。”
只要一句话,一个人名。
曾妗觉得此刻的她像极了画本里那坏女人,对着当家夫人不经意的耀武扬威。
“是吗?”
“不过,还请曾小姐自重,既然尚未婚嫁,还是不要喊我家夫君的名讳,不然,不知道的人可未必看得起曾二小姐。”
“我错了。”
曾妗只是低头,看似蠢笨地毫无底牌地示弱。
贺荟芸忽然也没有了叫嚣的意味——看曾妗那样子不过就是个小姑娘的心性,她为何要此般费劲心思。
这一句偷偷摸摸的炫耀还是让她极其不舒服起来,就好像一个未过门的女人与她夫君的关系比她和自己夫君的还要亲密。
而在以前,她向来不会为闺中女子的这些事感到烦恼。
大概是有了重要的人,做什么事都多了一层牵挂吧。
可傅时与呢,那漂浮不定的心,真的会在自己这里吗?总不至于会在那肤浅幼稚的年轻女人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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