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妗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想，贺渚年或许会为了自己的姐姐故意与自己暧昧。但凡男人眼里多点沙子，眼中所贬低的自然是女人。
尽管曾妗也明白，或许贺渚年只是不在乎礼教。
他如何行径，如何散漫，都不会遭人白眼，但他们的境遇大有不同。今日之曾府早已非当年的曾氏，几个叔叔远亲都在地方值守，上报的消息能不能传回京中还是个问题。
自身尚且难保，更何况她和姐姐从来也没有过连累别人的想法。
而傅时与，在她决心离开这里做主所有已准备之前，她不可能说洒脱便置之不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几乎冷下脸来，皱着眉头，“我与你并不相熟，何来共同漫步的兴致。”
“傅哥哥，你来了。”
她轻松愉快地扬起笑意，与起先十分冷然的态度截然不同。
防备永远是针对他以外的其他人。
曾妗希望傅时与感受到，并以此为内疚，时刻提醒起他，她在此之前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少。
傅时与依旧面无表情，好像就算她和任何的男人在一起都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也根本不值得引起他的注意。
他站在那里，如青松挺立，淡然的一抹笑意，黑眸沉着，而目光并未来回流转在妻弟身边。
他只需要像这样孤高地站在这里。
就连贺渚年也不得不改了一贯的随性，沉默地杵在那里。
贺渚年打招呼时他也只是简单回应，没有多余的半分热情——对她唯有一句话，不过是“走吧”。
他的手扶上了她的腰。
尽管袄子不薄，但曾妗依然感受到了，傅时与那禁锢在她腰间的手。
她的腰际很不自然地挪了挪。
公子如玉。
只是他向来不喜在外面的场合如此。
直到她重新登上她的马车，她才从刚刚的慌乱之中定下神来。
傅时与没有问。
她亦没有答。
傅时与低沉着一整张脸，大抵是因为马车幽深，光线昏暗，她不大能分辨出来。她像是很自然地开口，“傅哥哥，接下来我们可以每日都见面吗？”
“不知道。”
傅时与：“朝中事务繁杂，我可能随时要回朝中去。”
“哦。”
女孩似是很不情愿地应了声，有些委屈，有些遗憾。
傅时与想，曾妗的演技也不过如此。
步入马车之外，他伸手，把那女孩牵下来。她似乎兴致很高，情绪完全没有因为贺荟芸的事情而有所起伏。
他那位夫人像是不经意的一句埋怨，他自以为知道她不得不停留在湖畔冷风寒夜的处境，独自骑马而去，却发觉她好像完全受不到影响。
琥珀色的眼珠里，轻笑且温柔，她永远都这样恍若无条件朝着他笑着。
会只是对他笑着么？
又或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也曾这样看过其他的男人。
傅时与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傅时与给她披了件坎肩，“你姐姐在御林苑，你的住宿之地离她不算太远，后面有条近路，我带你走一次。”
“真的吗？”
“我就说傅哥哥最好了。”
女孩倦怠一扫而过，眸中欣喜，如同倾泻不止的月光，柔和美丽。
他为她挽过碎发，在她的耳后从容道，“以后，不要私下和其他男人接触。”
曾妗无知困惑般：“我常年都呆在闺阁之中，又怎会见到其他的男人？”
曾妗自知，她的安抚是无效的，她不再是十三岁的年少无知的烂漫，判断出来傅时与每一句话的意思，从她姐姐开口，示心胸开阔不在意她姐姐之前种种，最后一句看似平淡的一句话，不过是男人的警醒，对她今日行径出格之不满。
“傅哥哥，这么晚了，你还是不必陪同我去姐姐那里吧。”
轻微地扯了下他的衣角，曾妗似是有所顾忌地开口，“毕竟，你家夫人应该在等你。”
不是不提，而是该如何提。
是你娶的别人，而不是我与其他男人走得近。
多么委婉且善意的提醒。
曾妗自以为恰到好处地推开拒绝了傅时与的好意——
傅时与回眸看她，一句轻描淡写的“无所谓。”
她拼了命想摆脱他在她身边继续多停留半刻钟，他就像是随时看穿了她所有心思那般，偏执地站在她的身侧。
他的掌心回到上马车前的位置，在她柔软的腰际仿佛是随时致命的存在。
随后，他那手有力地往他自己那边去。
就这样，曾妗第一次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揽在怀里，还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已经袒露出来了，她没有半分主动的情愿——
而傅时与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她不由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里在行宫山岭之处，恰巧是个洼地，而贺荟芸就站在旁边的坡上。
贺荟芸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独自回到寝室，青梅问她这是怎么了，她一时答不上来。
旁观了一对男女的亲昵。
而那一对男女之中，男的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显然，那个女人亲切呼唤起她丈夫的名讳时，或许根本不是故意的。那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她原本对这一场安排好的婚事完全不感冒，却偏偏因为那人的一言一行心动了，这是她在大漠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原以为他是个白净书生，可他的每一枚箭，却轻而易举地正中靶心。
她原以为他只是个会“之乎者也”迂腐文人，可他却谈吐间气度不凡，在朝堂处理政务时被父亲这个武官钦佩。
所以，哪怕他亲自出面表示让她父亲从头再议，不愿耽搁她的前途，她却坚持嫁给他。
他给了她体面的婚事，予了她傅夫人的称号。
但她从未真正入过他的眼。
她深知。
那不可思议的猜测是对的，他喜欢的，正是那个肤浅且幼稚的面孔。
可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试想，是不是那个女人没出现过，那他们之间的故事也非原本如此？
“青梅，你去喊小少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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