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的山路格外寂静。
从姐姐那里回来,一言不发的傅时与在她身侧,没有接受她独自回来的请求。幽深丛林深处,他的侧脸融入黑夜之中,难探情绪,难窥神色。
只是还没有回来时分,他忽而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你在害怕。”
曾妗支支吾吾,至少有一个瞬间她是有过这样的猜测的。
但也仅仅是猜测。
傅时与纵使是残酷冷血无情,不计过往得失,也不大可能在这个丛林深处做出什么不道德的事来。
曾妗莞尔,“怎么会?”
“时与你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是朝堂中流砥柱的代表,是万千学子敬仰的存在,我坚信你会是……”
还没有说完这一句。
傅时与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他俯下身子,鼻尖轻触,是一个淡淡的吻。
如果曾妗意味这只是一个堵上她的嘴的吻,那么她的判断就失误了。显然,傅时与没有蜻蜓点水的打算,而是不断地在她唇的四周逐渐游离。
曾妗心绪有太多起伏。
她告诉自己,她仅仅是在配合他的表演。
欺骗,隐瞒,甚至是隔阂,他不为自己父亲求情一句的冷漠,横亘在他们之间。
结果,他们像这样,毫无顾忌地拥吻着。
“我可以继续回去了吗?”
“自然。”
隐约透过的月光之下,傅时与面色趋于冷淡。好像刚刚所发生过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可她越走越急,好像走的方向出现了些偏差。
总不至于吧。
非要和这个眼前人共度这样一个夜晚。
而傅时与看上去也完全没有想要寻找出路的意思,只是平静从容地走在她的身侧,看着她迫切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曾妗这会是真着急了,她可以佯装无知,却不能明知不晓得路在何方心安理得地继续走下去。
“傅哥哥,之前是你带的路,如今能不能带我再走回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这次我走在前面,你下次也未必记得。”
傅时与有条理地拒绝了她。
曾妗很少如此无奈,挣扎道,“傅哥哥,我是完全辨别不了方向,今日月明星稀,我更是南北难辨……”
傅时与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抓紧着她的手,“说实话,刚刚走过岔路以后,我也不记得了。”
傅时与:“正好,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谈你为什么在朝堂上没有挺身而出,谈你另娶将军之女,辜负我所有期盼?还试谈你为何非要趁着夜色带我来到这里?
曾妗甩开那只手,看似任性胡闹般向后退开两步——
“傅哥哥,我暂时一点都不想谈其他的事情,我只想快些回去。”
傅时与自顾着坐在了原地,很快,挑拣了几个残破的树枝,点起了火。
明火如炬。
照亮的还有他那双幽深的黑眸,泛着光泽,看不透,望不穿。
“曾妗,你心里会埋怨我吗?”
“没有。”
“你在说谎。”
曾妗继续把话题带主题,“好,我的确是在埋怨傅哥哥,你不带我走出这一片丛林,若是明日你我独处的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呢?”
“你分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
一个装傻,一个看破不说破。
应该会是以后很久的默契吧。
傅时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坦诚道,“我不过是个寻常人,也会有失误的时候,等天亮的时候,应该会有人带我们出去,至于悠悠众口,不会有任何人谈及此事的。”
“你放心。”
曾妗被困倦感所支配,坐在篝火的另一头,很快,她靠在另一个肩头,昏昏沉沉地睡去。
傅时与透着篝火的光,挥挥手请走赶来的侍卫,低头看着她柔顺的眉眼,余生如此的模样尽在眼底。
——————
曾妗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山下的起居室里。
官琼儿在她身侧,为她准备了新衣。官恬儿隐隐约约露出好奇之色,不断猜问昨晚她与傅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官琼儿:“傅大人刚刚让我们闭嘴,第一个答应第一个反悔,非要这么出尔反尔的人我还真的是没见过呢。”
官恬儿悻悻然,走了。
曾妗没有多余的半句解释,一出门,偶遇的还是那个贺渚年。
山丘不平处。
贺渚年远远望着她,想着姐姐让自己做的事情,有些不正大光明。见她自然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西南面走去,他反而心安了些。
对徐太后的拜见之礼在晚上。
曾妗得了个空隙,便主动与附近的江叔之女江绛见面去。
谁是在那路上,遇上个看谁都不爽的少年。少年一绛紫色长袍,眸中阴郁,一副天下何人都得受着我的表情。
“你谁家的姑娘,冒冒失失……”
“小孩,你闭嘴。”
曾妗因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没有任何心思去理睬眼前这位小孩。
“喂,你这说话的口气!”萧梭独自在外,一个替他领命,站出来说话的小太监也没有——
他得给自己撑场面。
“你这死丫头得罪了我就等于得罪了全天下……”
只是他作为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女人已然是扬长而去。
萧梭作为九五至尊,能怎么做,自然是跟了上去。
却在树下见最好玩的贺渚年拦下了那女人。
可贺渚年今日之模样很不好玩。
贺渚年一手撑在树上:“我劝你,还不不要急着进傅府吧,从长计议为好。”
“什么意思?”
曾妗眨了眨眼,“你姐姐准备动手,直接杀了我?”
“那倒不至于。我姐姐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哦,”曾妗勉强搭理了声,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说,让我娶你。”
贺渚年说这话时也多了几分不情愿,“她说,这样既不会辱没你门楣,也不会因此影响了和气。”
曾妗无语。
“你们大漠上呆久了是不是做事情没有思考的习惯?”
她像是在面对一个笑话似的,“你娶我?”
“反正娶谁都是娶,我没有异议。”
贺渚年一副轻松洒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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