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这一天的闲暇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陷入了昏暗寝室的曾妗听到了有关她的其他议论,那些议论,莫过于围绕着她始终如何不要脸地黏着傅时与,如何逼迫他践行当初的承诺。

    最后一个不愿意让人确信的谣言是江绛被许配给年幼皇帝的消息。

    朝廷现在到底有多缺用度?

    再度需要江叔叔的出山。

    当然,她也是希望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空口无凭的猜想。

    曾妗迟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拜访了那位太后。

    她去见太后。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徐太后安心,安心她这个被贬臣子之女,对朝廷没有半分怨恨。

    天空不作美。

    又下了场阴冷的雨。

    她的姐夫患有旧疾,腿伤发作,她姐姐姐夫肯定是不能陪伴她左右。

    少了这一重的保护。

    曾妗以为,要为难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忍一时真的能天高地远?亦或是无能者自欺欺人的幌子?

    隐忍永远都只是手段。

    而是她也深知,玩弄权政,把持朝堂的人,终将在人群的唾弃里结束这一切。

    而她,会远远观望着这一群人所有的倒台。

    曾妗让官琼儿为她重新上了妆。

    很快,离晚宴还有很久的徐太后那里,或许走动的人早已不在少数。

    阿谀,奉承。

    是她习以为常的人趋利之所为。

    只是她还来得及跨进门槛,就见着了那个脾气暴戾的男孩,男孩身着是九五至尊独有的明黄色服饰。

    烫金色的勾丝有些刺眼。

    斜雨时不时略过她的后背。她往里面瞥了一眼,比她想象得冷清许多。

    曾妗没有假装之前从未有见过那般,而是如同初见面那般行了个礼。

    却被这男孩阻拦在了身前,“我刚刚没看清行礼的人。”

    小皇帝有些居高临下,可能是因为太过稚嫩从而又显得像是胡搅蛮缠。

    她按部就班地再次行礼。

    一副安分守己,完全不想惹事的模样。

    “朕的意思是,想让你抬头,让朕看清楚你的脸。”

    曾妗抬眸。

    小皇帝面容有些较真,一五一十地与她说道,“我见你的模样甚是可怜,所以跟随你一路所发现的事不由得全权告诉你。”

    “你那几个好朋友,闺中密友在后面不知说了你多少坏话,我希望你能做到心中有数。”

    她只是应了声,“哦。”

    曾妗再次叩首,终于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前站了起来。

    小皇帝心智不成熟,她本不想多加回应,又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回应旁人的热枕,可眼前的这位毕竟是皇帝,她不由得在原地多停留片刻。

    小皇帝双手撑腰,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你之前不认得朕,也就算了,但接下来,你就不要装作不认识了。”

    “你虽不是傅大人唯一原配,但毕竟也算是朝中栋梁之……”

    可就在此时,傅时与到了。

    他一路从细雨中走来,却不沾染半分水渍。

    “别在屋外站太久了。”傅时与轻抚了一个她的背脊,曾妗几乎本能似的逃脱,可这一走,手还牢牢抓在傅时与的掌心里。

    仿佛昨日之梦魇,今犹在。

    傅时与似乎心神丝毫不见慌乱,主动向皇帝开口道,“皇上,今日研习,不知您完成如何?”

    “我……我自然是都做完了。”

    “论道的那几篇文章,不知道您读过了没有?”

    “……”

    小皇帝看上去还有几分丧气,独自垂头而别。

    “晚宴之前的拜访,我陪着你。”

    曾妗挣脱了两下,离开了他的束缚道,“没有必要的。”

    傅时与轻笑,“人们说你黏着我,怎么,就为了这样一句话你刻意疏远我?”

    “这样的做法,很不明智。”

    曾妗分辨不出傅时与说这话的真假,他不应该对自己的难有的识相而深觉庆幸么?

    “傅大人,我只是个普通人,眼界与格局不过如此,最爱生这样的气,你不要和我计较了就是。”

    傅时与随手拿出一个蜜饯,塞入她的嘴角。

    蜜饯是清香的,是甜蜜的。

    与他们渐行渐远的关系并不相应。

    不过,曾妗猛然发现,她好像全然失去了拒绝的资格。

    越过这一层即将婚嫁的关系,他们什么都不是,曾妗像这样告诫自己。

    太后并非只是个中年深宫妇人,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出挑,这几年保养甚好,身段依旧,与以前并无太大的变化。

    只是眼中的精明与盘算,在瘦尖的脸蛋上多显了几分锐利,目光多了几分狠毒。

    “妗儿来了?”

    就算是这样带着熟稔而慈爱的笑,依旧不减她上位者压迫的气势。

    “见过太后。”

    “刚刚皇帝在前殿为难了你?”

    “没有的事,臣女与皇上不过交谈两句。”

    徐太后缓缓躺在身后的软榻上,“那样就好,本宫可不希望本宫的孩子和曾大人的孩子有什么不愉快。”

    整个余欢宫释放着沉香的气息。

    曾妗只是平淡无奇地跪拜在那里。

    徐太后轻启碗盖,“傅大人,以后可是要好好照顾我们曾妗呢。”

    这哪里是为她撑腰?

    分明试探傅时与这段情感的虚实罢了。

    曾妗能看穿,傅时与不会不明白。

    他只是站在她的身旁,目光丝毫没有落下半分,平淡无奇地勉强答应,“微臣从命。”

    “妗儿,你快起来,到本宫面前来。本宫也不说这样虚好的话了,不如在你的嫁妆多加一样东西。”

    曾妗见徐蕙将一串珊瑚递给她。

    红珊瑚并不少见,但少见的是,光泽艳丽、晶莹剔透的红珊瑚,灵气尽显,至少是千年之物。

    “曾妗哪里敢收?”

    “你和我见外什么?”徐太后陷入回忆之中,十分重情那般道,“我与你父亲其实早年便认识,也算是同乡人,同乡人嫁女儿,总是要送些什么东西的。”

    “那臣女便收下了。”

    曾妗知道一推二收,不过是惯常的戏码,若是太后真心要给什么,推不了,只是这看似珍贵的红珊瑚,里面有着什么隐秘她就不知道了。

    怕她和傅时与有孩子?

    放心。

    她不想要,就根本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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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闲谈许久,傅时与早已在徐太后的示意下离开。小皇帝萧梭又折了回来,“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娶那个姓江的。”

    “她心地不纯良,根本就不配做我后宫的妃子……”

    “住嘴。”

    眼中掠过一阵厉色,不过很快徐蕙又平稳地安抚这一位年轻的帝王道,“母后的旨意,总不至于会害你。”

    “你若是不喜欢,摆在冷宫里,谁也不会多说你一句。”

    曾妗垂下眼眸,她好像看见了江绛那个颓废而荒唐的将来。

    一切莫不是太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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