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江绛未来种种暗淡无光的人生,曾妗短暂闭了闭眼。
是否一开始她没有介入的话,江叔叔一家全然可以全身而退,而今日种种之刻意而为之的丑陋,落入小皇帝的眼,大概也是因为江绛的纵容与配合吧。
然而,她连他们面前哀叹的资格都没有。
小皇帝似是被说动了。
没有一如既往的抗拒与抵触。
不过,小皇帝大概是因为傅时与之前的种种督促,以为自己作为皇帝在她身前也拉不下脸来,便没有再与曾妗多聊半句。
曾妗就算是有意要与萧梭多谈两句,萧梭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张陌生而神气的面孔。
曾妗便安稳地走在徐太后身后,初入眼的是那九重屋檐,巍然而立。她随着徐蕙一步一步迈入厅堂之中。
宫人匍匐在她们脚边。
恢弘如此厅,视线开阔且深邃。
徐蕙满意地回头朝她笑着,可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锋利感,还是提醒着她,她希望她对刚刚所知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选择保密。
曾妗似乎是全然不懂,又在猛然间心领神会那般。
“妗儿,皇帝要办的事虽然也是喜事,但毕竟是关系重大,本宫也要和你江叔叔多来往后商讨才有答案。”
“你暂且先替我们梭儿保密。”
“不然,他若是这般不懂事,真的不娶的那江小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我是向来体恤和心疼的,”徐太后愉悦地莞尔一笑,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当然若是娶不到这样的女子,也是需要我们妗儿帮忙的。”
这就不是什么试探了。
分明就是施压。
希望通过她之口故意要去告诉江叔叔,如果江叔叔胆敢不答应的话,那么,遭殃与被牵连的人里也一定有她。
曾妗面不改色,无知地抬头张望,双手也似乎是无处安放,犹豫不决道,“可之前已经听到一些流言了呢。”
“是吗?”
徐太后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声音顿时低沉了两分。
“那你怎么看?”
曾妗这时却没有退缩,一字一句较真道,“虽是郎才女貌,但到底还是要有感情的为好。”
徐蕙笑出声来,“你以为世人皆是如此吗?”
“妗儿,你可真是太单纯。”
慢慢走入这个会场的中心,曾妗表现出了十分相适宜的不自在。
“臣女……要不还是坐在入场最末的坐席上?”
“妗儿,本宫既然要护着你一回,肯定不能不做样子给别人看。贺家的那个,你还没入府就被摆了一道,你让本宫如何安心呢?”
曾妗浅浅的笑着,很快她又像是知晓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轻轻拉扯了下徐蕙的衣角,“要不还是算了吧?”
“或许傅夫人只是想认识一下我。”
语调里尽是低落委屈,却又是不愿为难任何人的妥协。
曾妗全然不会问徐蕙日理万机,又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她只是蹙着眉,像是又被勾起了心事。
徐蕙抓着她的手腕继而向前走在嫣红色的绒毯上,“你啊,随你吧。只要在闲来无事之时,安稳地呆在本宫身边,那么,日后这天下就没有人会为难你。”
曾妗默然地低下头,“臣女一切都听太后的。”
偶然路过的小皇帝萧梭欢脱的步伐忽而停滞了下来,“可真是个没主见的女人。”
这话,格外应景。
官员们勤勤恳恳在行宫数十载,难得有这样表现机遇。这不,说是今年大丰收,天降祥瑞,邀宫中众共赏这烟火景。
这才使得曾妗从众星捧月的太后周边走散来。
她稍稍放松些,从人群似乎像是要靠近江绛,不过少许暗示,她们便从人群中挤到了一起。
“竟然不是他。”
曾妗自嘲,一句话,虚无缥缈那般,点到为止,却并非是软弱无力的。
江绛抬起眼眸,“所以,你以后不会再误会傅大人了吧?”
“误会?”
烟火,在这一刻忽然绚烂,璀璨却短暂。
再开口时声音是冰冷且寂寥的。
曾妗的眼帘刹那间蒙上水雾,“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误会。”
傅时与所言所行所证实的一切,浅显如浮于水面,她什么都不是,什么也不算。
就算锦盒撇清那人和自己父亲被远调的所有关系,也改不了朝中他事不关己的冷漠。
曾妗信步朝那白玉龙状的栏杆走去,她抬着头,最后一阵烟火,弥散着火.药爆炸的粉尘味。
她笑着,如同每一位在场的世家小姐。
少女的欢欣喜悦,伴随着最后一刻的烟火,结束了。
她回到人群里,匆匆走过江绛的身边,“你若是不想嫁给那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或许可以找个同样野心勃勃的人,代替你嫁过去。”
“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那几个庶出的妹妹不是跃跃欲试吗?”
曾妗收敛了表情,察觉到身边的耿杞儿更是愈加好奇地张望了过来眼见江绛有些心虚,曾妗几乎立马转了脸色。
这一低头,慌张而无可奈何,尽管光线昏暗也无法掩饰。
“我方才真不是故意踩到你的。”
江绛也像是回过神那般,俯身拍了拍那鹅黄色的褶皱裙边。
“这条裙子不值钱,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见耿杞儿一副看好戏却不得失落的面容,曾妗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曾妗小心翼翼地走过回晚宴的绒毯,每一粒没来得及处理的尘埃,在琉璃灯之中清晰可见。
触不及防地抬头,见到了那一对登对的夫妇——
傅时与与贺荟芸。
她就如并无看见那般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一时间也没在想起那个微不足道的她来。
她坐在最靠近门槛的位置。
夜风渗入门缝,吹拂着她的的侧脸。
她对斜对面席地而坐在一起的夫妇熟视无睹那般,只是捧着脸等着下一道的佳肴,在该举杯的时候与众人一齐举杯。
可尽管是这样安静着。
身边最临近的那桌的耿杞儿依旧不依不饶往她这里时不时地打量着。
忽而她凑近,小声诱引那般道,“傅夫人刚才一直在给傅大人夹菜,傅大人好像也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们夫妇看上去感情甚笃,可天下偏偏有你这种人,非要挤进傅府去,我不知道你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曾妗抬眸,触及贺荟芸斟酒的一幕,贺荟芸明显也注意到曾妗灼灼视线,当她以为小女孩稚嫩地有所表露之时,曾妗只是和素日里一样,平淡且不失礼仪地笑了笑。
“关你什么事。”
淡淡红晕浮现在她脸上,许是冷风吹得久了,又或是热酒的缘故。
曾妗有几分熏醉。
在醉酒神志不清的边缘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多事的女人赶回自己的位置去。耿杞儿对傅时与什么心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非要拿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侧夫人作箭使,这有意思吗?
眼前依旧是歌舞升平。
每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或美艳或张扬的笑容之中,大胆而奔放隐隐约约露出的玉肌雪脯,曾妗微微掩了掩双眸,倒不是装清纯,不与众官员同流合污的高尚。
只是觉得天下之女子,可怜的太多。
如此裸.露,不过只是为那些贼眉鼠眼的人助个兴。
可天那么冷。
终于,一曲尽兴。
恭维与热闹也渐渐消散,她随着众人的步伐退场。
在宫殿后找了个不起眼的水井,洗了洗这灼热的脸。
视线有些倦怠。
她倚在朱墙上,神情松懈了起来,看上去或许还有几分颓废来。
口中念念有词的“对不起”,而环顾四周,江绛自然不会还停留在原地。
“你可真是可怜。”
而此时,缓缓走进她的是那个试图
佯装成熟世故同情她的小皇帝。
不远处,还有个熟悉的身影,忽而放缓了脚步,她几乎不需要猜测,是傅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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