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五月中, 晏绥婚事已经提上日程。
大婚前两日, 晏宁回了晏家。几月不见,晏府还是从前的样子, 一草一木似乎从来都不曾变过。
红幔绸布挂满了廊檐,晏绥住的院子已经布置的格外喜庆。
经过上次的见面,晏父已经是没什么脸见晏宁了, 但规矩摆在那里,如今女儿即将成为王妃, 无论如何, 他都要恭敬的迎上去。
晏宁只穿着单薄的夏裙,粉黛未施, 面若桃李, 眼角眉梢都是令人惊叹的绰约风姿。
晏父看着人群中那抹纤细的身影,都不知是该喜还是愁了。
好在晏宁也没打算和晏父多说,寒暄几句后, 就去和晏绥说话。陶姨娘准备茶水去了, 屋子里只有晏绥和晏莹在。
晏宁肯回来,晏绥自然是高兴的, 姐妹俩关系向来亲密,瞥了眼外头的动静, 这才道:“原以为你不肯回来了, 好在我让人把你院子收拾出来了,你住一段时间。”
上回晏父去郡主府,闹得不欢而散, 晏家人见他愁眉苦脸的回来,自然猜到。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晏绥出嫁在即,谁也不情愿蹚这趟浑水,连从前和晏父来往的官员们都退避三舍。
晏宁摇头:“我就住两日,等你出嫁便走。”
晏绥看着她,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好。”
倒是晏莹,时不时往晏宁身上瞥一眼,目光复杂极了。
晏宁倒不介意她的打量,安然自得的摇着团扇,见晏莹咬着唇看过来,这才悠悠道:“二姐一直瞧我做什么?”
被抓了现行,晏莹面色一变:“没、没什么……”
晏莹大抵是也没料到晏宁如今会成端王妃吧,从前关系不算亲密,如今也说不到一处去。
陶姨娘端了几盘瓜果来,一边热情道:“瓜果都用井水湃过,你一路过来正好解渴。”
晏宁对陶姨娘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姨娘别忙了,坐下歇歇吧。”
推辞了几句,陶姨娘这才有些拘谨的坐下。晏宁看了眼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抿了抿唇,笑着说:“辛苦姨娘这么操劳了。”
陶姨娘忙摆手:“应该的。”
比起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的晏家日子难过了许多。
晏父的私产上缴了大半,又被革了官职,前路飘摇,陶姨娘心力交瘁,又担心女儿的婚事,消瘦了许多,头上都添了几根白发。
自从晏家式微后,陶姨娘一直担心长安侯府会悔婚。两家定亲只是私下请了媒人,交换了庚贴,原本去年就该成亲的,却因老夫人过世拖到了现在。
这一年过去,晏绥就又长了一岁,十八岁的大姑娘,一旦被悔婚,再加上如今晏家的境地,想要找个好人家实在是艰难。
等赐婚圣旨一下来,陶姨娘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用晏父说,自己就开始准备大婚的事宜。
晏家如今虽然只是平民,可嫁的是侯府,嫁妆不能太过寒酸,晏父为了撑这最后的一点颜面,自然是费尽了心思。
但晏宁还是看得出来如今晏家的萧条,和晏父还是太子太傅时,不可同日而语。
晏父送了请帖,却并未邀请到多少人,从前来往的,多是忌讳晏家如今尴尬的处境,不敢来赴宴。一部分愿意来的,也是看在长安侯府,和晏宁这个未来端王妃的面子上。
眼下,府里伺候的下人削减了一半,大多事要陶姨娘亲力亲为,压力在所难免,说起晏家的近况,也难免感叹几句。
“别的不说,只是委屈阿绥,嫁妆要从简了。”陶姨娘说着,就抹起眼泪来:“还有阿宁,等你大婚……”
晏绥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您在说什么呢,我又不在意那些。”
晏宁眸光浅淡,红唇轻抿,半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晏绥。
晏绥一愣:“阿宁……”
晏宁笑了笑,塞到她手里:“这是给你准备的添妆,没什么好送的,你收下吧。”
晏绥这才低头,轻飘飘的荷包没有什么重量,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拆开,赫然是一张房契,和一叠银票,足足有两万两。
“这是……阿宁,你快拿回去。”晏绥惊讶之余,忙把银票放回去,连着荷包一起还给晏宁,却不想被她伸手拦住。
“收下吧,我一片心意!”别的晏绥也不需要,有银钱傍身,去了夫家总有些底气。
晏绥摇头拒绝:“不行,实在是太贵重了!”
那张房契是间铺子,至少值四五万两银子,再加两万两银票,便是晏家这般的大户人家,都足够好几年的日常开销了。
晏绥不缺钱花,只是嫁妆简单,将来嫁了人难免叫人小瞧,可她不从在意这些,对于晏宁忽然送银子的行为感到格外震惊。
晏宁勾了勾唇:“银子是我准备的,那间铺子在东街,是皇上赐给端王的私产,他让我送给你。”
晏绥瞪大眼,陶姨娘和晏莹俱是一愣,完全没猜到这房契竟然是出自萧焕之手。
“王、王爷送的?”
陶姨娘心情复杂,没由来的想起那个孤僻冷漠的护院。
昔日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权倾朝野的端王,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变了身份,而晏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晏绥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才扬着眉眼,朝她一笑:“那我收下了,阿宁你代我谢过王爷!”
萧焕从来不是肯为这些事花心思的人,能慷慨的送礼给晏绥,必然也是因为晏宁。
当初晏父险些身陷牢狱,被革职查办之时,也全亏了萧焕在。
原以为含元帝倒台后,晏宁会成为众矢之的,饱受非议。然而,除了偶尔听见一些闲言碎语,并未听见太过分的言论,个中真相,自然和萧焕脱不了干系,却是因祸得福了。
他凭一己之力,撑起丰满的羽翼,迎着刀光剑影,将晏宁护在身后。
谁都知道,不苟言笑、冷然无情的端王,有一个心上人,那是他唯一的软肋。
五月二十,晏绥出嫁,长安侯府在隔壁,迎亲的队伍绕着大街转了一圈,才又回到晏家大门口。
晏宁看着晏绥身着嫁衣,盖着大红盖头,把手放在谢昀手里,新郎官笑的温柔多情,小心的搀扶着她坐上花轿。
等晏绥坐上花轿,晏宁这才又跟着送亲往长安侯府去。
隔壁的气氛显然要热闹许多,长安侯府宾客满盈,一对新人相携进了前堂,晏宁跟在人流后,时不时有打量的目光看过来。
晏宁从容不迫,坦然的挺直了背脊,贤阳郡主没去晏宁,倒来了长安侯府,拉着晏宁站到一边观礼,小声问:“没事吧?”
贤阳郡主担心她受欺负。
晏宁有些无奈:“我没事。”
贤阳郡主目光一冷,把晏宁护在身边:“有我在,别怕。”
等新人行了拜礼,送入洞房,贤阳郡主这才准备拉着晏宁入座。
外面一阵骚动,下人来禀报有贵客到。
长安侯忙起身相迎,宾客分开,有人门外进来,一身墨色长袍,带起朗朗清风,如松如竹,说不出的清冷俊逸。
与身旁虎背熊腰,三大五粗的武将薛重阳,赵未都形成明显的对比。
众人见了萧焕,皆是一惊,然后忙不迭的行礼。
长安侯恭敬的迎上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萧焕面色淡然,无波无澜,说了两句客套话便不再多言,长安侯心有戚戚的瞥着他的神色,小心道:“王爷落座吧,就要开席了。”
萧焕颔首,脚下却没动,目光在堂中逡巡一圈,沉静的眼眸忽然一亮,有笑容一闪而过。
宾客只见端王忽然柔和下来的眼神,还在疑惑中,就见他迈开脚步朝角落里走去。
晏宁眸中有惊喜明亮的笑,也顾不得周围人各色的眼光,低声问:“你不是说,今日要进宫来不了吗?”
昨日萧焕传了信来,说今日要进宫面圣,忽然在这里遇见了,莫名的就高兴起来。
萧焕勾了勾唇:“你在这里。”
晏宁一愣,旋即红了脸,这人怎么回事,现在这么会说话了?
薛重阳也不知晏宁会在这里,冷不防看到那抹袅娜娉婷的身影,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萧焕的神色,上前道:“我说王爷怎么会想起往长安侯府来,原来弟妹在这里。”
薛重阳肆无忌惮的看过来,晏宁垂下眼,忍下心里那股不适:“薛统领说笑了。”
薛重阳哈哈一笑,直言不讳道:“谁不知王爷可是把弟妹你放在心尖尖疼的!”
萧焕微微偏头,见薛重阳目不转睛看着晏宁,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往前走了两步,挡住薛重阳的视线,低声与晏宁说:“你先和郡主落座。”
晏宁也不想面对薛重阳,他的眼神太过露骨,带着些莫名的意味,教她下意识的想躲避。
听萧焕开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应了:“好。”
薛重阳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晏宁的背影,等宾客都去饭厅落座,萧焕这才开口:“薛统领在瞧什么?”
平静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饶是薛重阳粗心大意也察觉到他此刻的不悦,心中陡然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继续写,十二点左右应该还有一更,过时没有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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