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这种时节, 各色的山花也将枯败,宫女们采摘了来, 晒干,与糖块和蜜一起熬煮,做了花酱, 存放在罐子里, 打开闻一下, 香甜之气扑鼻。
山里红也多, 制成罐头,又酸又甜, 只留偶尔尝一口的份儿,其他的全赏给下人。
先前打的皮毛送到这边来, 都做成了披风夹袄或毯子, 待到冬天就能派上用场。
今日锦和把这些全收拾了出来,对于柔道:“娘娘, 来山中行宫住了那么久,到了回宫的时候。”
到了回宫的时候, 让人有些舍不得。
于柔手拍拍那些包裹,一个一个的看看, 道:“用的着的都收拾好带上,恐怕不到明年不会再来了。”
锦和打趣儿笑道:“皇上疼您, 您若是想来,定会带您来看看。”
于柔拍她一下,洋装怒道:“快些干活吧你。”
锦和忙道:“好好好。”又吩咐殿内的宫女, “你们都快干活,不要偷懒。”,宫女们憋笑,应道:“是,娘娘。”虽是回的锦和的话,可礼却是给于柔的。
于柔不管她们,往外走,迈过门槛儿,到庭院中。
庭院里两个孩子正跑着玩。
于柔站到楚明臻会经过的地方,楚明臻没看见她一头撞到她怀里。
他皱起眉,小包子脸显得有些不高兴,一看见是母妃,又笑开了。
绕过于柔继续往前跑。
追他的是小太监,才一岁多的小短腿儿楚世轩可追不了他。
于柔站在这儿太监就不敢追大皇子了,于柔又对小太监吩咐,“去吧。”小太监才敢去追。
但于柔可不会让楚明臻玩太久了,在这个避暑期间,她已经在教楚明臻读书,每天都为他列了计划时间和功课内容。
虽然也怕他学的不开心厌学,但是小孩子若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不知道吃一点苦,那他怎么会有耐受力和毅力?
于柔原先是不忍这两个孩子吃苦的,但现在也在改变自己的心态,该吃苦的时候吃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拿楚琸来说,楚琸性情不定不假,但他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他也是吃过苦的,若他一直以来一帆风顺,今日也不会稳坐在朝堂之上。
半下午在院中舒服,把桌子和凳子搬到外面来,让楚明臻坐上。
于柔拿了书亲自教他,这和让小太监们教他相比,他并没有那么不在意。
给楚明臻讲课,再引导他背诵,这一下午便很快过去了。
吃饭前又让他自己跑着去玩,于柔已经不再总是带着他玩,而是在他身后看着他,其余他爱怎样怎样,不多加干涉。
宫女送来了衣物,是仍在宫中司衣局的宫女为她做的秋装与礼服。因近日就要回宫,秋装不过几送来几件,预备天凉时穿,礼服很快便能派上用场,因回宫前要举行一个临行宴会,会宴请一同而来的官员。
晚上于柔和楚琸说起宴会和回宫之事,那本该是于柔安排,最终又落到施林州头上。
楚琸的解释是于柔第一次来行宫,对这里不熟悉,还有两个小皇子要照顾,这等劳心劳力的苦活累活交给施林州就好。
于柔对此无旁议,她还真不喜欢搞宴会布置,“如果只宴会上出席一下,那岂不省事?”于柔道。
楚琸“嗯”了一声。原本也是这样为她想的。
于柔揽着他轻声道:“没事就好。”
楚琸拍拍她的背,“能有什么事?”只是给她省事而已,让她别多心。
于柔点点头,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着了。
与他相依而眠,多长的夜好似都不会做梦,无论面临什么都是安心无比的。
隔日早晨楚琸又没有去办公,半坐在床上等于柔醒来,于柔睁开眼睛,就见他背靠床头曲起腿看书。
床帘只拉开了一点,他便就只就着那一点光看书。
是怕强光扰了她睡觉吗?可那一点光光线也太伤眼睛。
于柔揉着眼睛醒来,支起身把床帘拉开,光线都进来,天已大亮。
于柔又懒洋洋倒在楚琸怀里,把他手中的书拿来,问:“这是什么?”,声音有着刚睡醒时的轻柔与暗哑。
楚琸告诉她书的名字,调整一下她的姿势,让她趴的更舒服一点,于柔:“醒很久了?”
楚琸没有说话。
于柔又问:“往日早早就走了,今日不忙吗?”
楚琸:“早上无事了。”
“那下午呢?”
楚琸:“还不知道。”
“哦……”她也还理解,他的时间不是他自己的,说没事就没事,说有事就有事,之间就有一次,说是陪她一会儿,话音刚落就有大臣找来,与他谈国事。
于柔理解的,“国事要紧。”,如果她想要楚琸陪她,但是又和处理朝政之事冲突,于柔便会感到不安。即使她内心会有一瞬失落,可是她仍分得清什么更重要且不会有怨言。这也是受过那么多年的教育而带来的大局观吧。
便又想起那日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含沙射影楚琸,与楚琸说起那人,道:“你可就那样轻易放过他了?”
楚琸:“放过他让他继续乱说吗?”
于柔头枕在楚琸胸膛上,“他说那些话着实气人,臣妾听了心中都气急。”
楚琸胸膛起伏几下,看上去心里也憋着股气。
“你那日怎么不打断他,责罚他一顿,让他好看。”
楚琸:“若被人识出来岂不更坐实了他口中之言?且必会在京中沸沸扬扬,惹人口舌。”
他说的也是,于柔不由得鼓起嘴巴,眼中有些气愤,“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说那些话何意?”
虽然楚琸确实如他所言草菅人命,但他治下百姓还算安定,那人若是站在公道的角度,于柔还敬佩他,只他也不过是为一方谋利,想搅乱局势,陷楚琸于被动。
到时真如他所想,朝政颠覆,受苦受难的不还是百姓吗?楚琸再如何残暴,手下的冤魂也不会比战事损伤的性命多。
但楚琸若以后行事再理性些,也好啊,倒也是于柔的期待,于柔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断然不会再有这样的流言蜚语。臣妾相信皇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臣妾要陪着皇上见证这大好江山。”
她话落,楚琸怔了一下,随后将她拥起,亲了亲她的额头。
“嗯,好。”他轻声道,有着一贯的清贵冷淡,但也十分有力气令人信服。
于柔没有一个劝说他的字,但他都明白,她的担忧与期许。
这一瞬的温馨让气氛变得轻松,他有些打趣道:“朕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要听你的才是。”
于柔心里开心,“皇上早就不只是一个人了,皇上是臣妾和两个皇子的依靠,不管外人怎么看您,臣妾眼里,谁也比不得您重要。”
楚琸弯弯唇,“嗯”一声。
顺着他的话想起于柔以前的样子,傲气凛然,张皇跋扈,凶狠毒辣,与他有得一拼,那时谁会想到她是需要依靠别人的女人呢?
但时不同往日,今日她说出这番话来,他倒是受用。
于柔的心思又跑到那件事上去,道:“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放任着总让人不安,碰巧的是臣妾可能更有注意些。”
“什么主意?”楚琸问。
于柔没有回话,只是笑,什么主意?当然是舆论战啊!
若说书先生是三王爷找的,那这就是对方的舆论战了,此时说这个概念于古人而言太过超前,不过把这归位后世常说的舆论战完全没问题。
对付这种,威慑也好,背地里杀人也好,都没有以牙还牙好用,她在现代社会更多的接触这些信息,因此在这个问题的看法上可能也比楚琸更有理念。
“如果令人抖出说书先生拿了好处专门造谣生事,就可以倒打一耙泼背后之人一身污水。”
“若是找不到把柄,就也指派有影响力的人发声,为咱们说话,质问背后之人居心何在?”
“他们想惹点事,需得遮遮掩掩,意图太明显就会被人所觉,乱臣贼子,咱们是正统,不需顾忌那么多,只要说话人为人正直理直气壮即可。”
“他们想搅乱民心,这时候说再多都不及掌握话语权来的重要。”
于柔心想这时代若有宣传部,她一定要去当差才是。
楚琸揉了揉她都头发,没说话。
于柔朝他笑笑。
无论如何,也希望自己能有一点作用。
楚琸道:“你说的很好,站在朕身后就好,朕护着你。”这话说完他也有些羞赧,一贯清冷矜贵的俊脸有一些粉红。
于柔被他这话说的很开心,也被夸的很开心,她不想表露太多煽情的情绪,只表现出自己被夸了自豪,挽着楚琸的脖子,开心的笑道:“是吧是吧?我是不是很聪明?”是不是后世的智慧听着很了不起?她有一点想秀。
楚琸不好意思再夸奖她了,只是笑,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们起身,楚琸又吩咐了些事,之后上午就陪在于柔身边,没有再去做别的,于柔对他道:“马上就要回宫了,可这一个行宫都不曾与你走过,多遗憾呐,今日就我们两人,一起去逛逛。”
楚琸点头,“一起去逛逛。”
他们穿过山林与亭榭,本都是普通之景,因陪伴的人不同,景致好似也因此变得不普通了。
于柔提着裙摆踏过溪水,水打湿了她的绣花鞋,她哈哈笑出声,像个孩子。
往常与楚明臻与楚世轩走过这样的小溪流,可从未打湿过鞋子,也从未笑的这样开怀。
楚琸伸出手递给她,于柔把手放进他手心,由他拉着过水。
他也会用扇子隔开树枝,她低头走过。
最终在一处凉亭歇脚,泡上一杯清香的茶饮,嗅一口闭上眼睛,满是享受,咂上一口,那淡香一直沁到心底。
再闲谈几句,或是静坐,觉再好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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