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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陈攻给郑一打了个电话。
郑一十分钟后来敲门:“我……在附近绕了绕——你干啥去了?”
陈攻整理着手里的文件,转头看了看双眼迷离的郑一,没有回答郑一的问题:“抱歉啊……忘记把房卡给你了。”
郑一一哂:“没事儿……”
郑一的心眼儿多——其实自己刚刚已经用身份证再开好了一间房——1206,就在陈攻房间隔壁——趁陈攻没回来先躺了半个多小时的盹儿。
之所以继续出演“遗失身份证开不了房所以不得不借住陈攻房间”的戏码,就是想再换一次“验证陈攻左胸有没有桃心形胎记”的机会。
等验证到了结果,自己再假装发现了西装里侧口袋的破洞,再从破洞里挖出身份证来,搭配一幅惊讶和愤怒交织的表情讲出“原来身份证在这里——啊这个牌子我再也不买了!”的台词——杀青。
完美。
在脑内又温习了一遍剧本,郑一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地伸起了懒腰:“真困——陈攻你要洗澡吗?”
陈攻望着手里的文件走神,没听清郑一的话:“什么?”
“我是问你要去洗澡吗……”郑一即兴发挥:“今天勘景跑了半天,肯定出了一身汗……”
陈攻抬胳膊嗅了嗅自己:“嫌我有味儿你就去补办临时身份证自己开房去——四公里,来得及。”
郑一赶忙辩解:“不是不是,主要是……我想洗澡。我是想说……如果你打算先用的话就你先用……我可以等下再洗没关系……”
陈攻看着郑一辩解的时候,似乎是夹带着几分讨好的表情,心里蓦地“咯噔”一声——郑一此时落魄屈居他人檐下,以他那骄傲的个性肯定也不好受……自己这么误会他的意思还赶他走,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陈攻把文件放在书包上,从酒店小冰箱里摸出一罐啤酒,说:“你先去洗吧——洗完再睡会儿,现在是4:23——睡到6点我叫你……去吃火锅……”
郑一自己这边把剧本越加越复杂,只好硬着头皮把衣服一脱,只穿着短裤,摸过手机往卫生间走去。
路过陈攻时,目光不经意瞟到他的那叠文件,郑一的视线捕捉到几个字。
刚瞥过时也没在意,那几个字符在脑子里排了一下序又定了一下焦,郑一才反应过来——《死亡医学证明》。
连环炮似地给秋芒丢去三条信息:
——“陈攻出什么事了吗?”
——“我看到他拿着一张什么《死亡医学证明》在发呆!”
——“好吓人!”
之后郑一便坐在马桶上面焦急不已地等待秋芒回复。
三分钟后秋芒才传回来两则:
——“应该是他妈妈去世的注销户口手续。”
——“病了好几年,今年没的——都是你入职前的事情了,所以也没和你提过。”
郑一看着秋芒回复的这两句,脑门无由地发烫了起来,怔了半天才回复秋芒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秋芒:同事的私事,没必要提啊。
郑一:那现在怎么办?
秋芒:什么怎么办?
郑一:没啥……
秋芒:你可别乱加戏啊郑一我可告诉你!这种事情是人家的私事,你连陈攻的朋友都算不上,你没立场管,别多嘴,记着要尊重别人的边界感!
郑一:嗯我知道。
回完秋主理的一段“教诲”,郑一听到陈攻在外面发出了些许动静,像是在整理着行李,像是在捣鼓什么东西……郑一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有点难受,这点难受还有点上头。
想了想又回复给秋芒一句:现在才知道他为啥老跟我说‘别你他妈你他妈地跟我说话’……
秋芒:……
秋芒:就算别人的妈妈健在,你也该改改这个坏毛病!
郑一:这就改![委屈]
秋芒:行了——某些人今天不是告状说陈攻借公差办私事吗?——他就是去办这个的。
郑一:妹妹,我那不是说着玩儿嘛……
郑一:哎……突然有点想出去抱抱他。
郑一:但是你说的对,我他妈的没那个立场。
郑一:!……我没那个立场。
秋芒:……[流汗]
秋芒:诶?!
郑一:怎么了?
秋芒: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学长了?
郑一:???
郑一: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我和他向来水火不容,你又不是看不见!
秋芒:水火不容——那是打心底里恨对方!
秋芒:我感觉你这成天一出又一出的,分明是就想在陈攻面前刷存在感![doge]
郑一:???
秋芒:当万人迷当惯了的贵公子,突然遇着这么一个不肯搭理你的主儿,引起了你的注意力,让你无法克制地想要攻略他——对不对?
郑一: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芒: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郑一:[愤怒][愤怒][愤怒]少看点儿垃圾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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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陈攻整理好文件,收在拉杆箱里,又仔细清点了两遍明天回京的行李。
整理完琐事,陈攻坐上沙发,侧头时不经意看到卫生间——磨砂玻璃隔断里面是鹅黄色的灯光,模模糊糊的郑一正在花洒下搓着头发——虽然看不清,但是身材比例很好,很像模特。
陈攻看着想笑——郑一这么骄傲的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宿敌正在看着他在身上打泡沫的动作,甚至还搓了几把□□……虽然只是模糊的剪影,但料定郑大公子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如果两人是好朋友的关系的话,此刻自己一定在拿着手机偷拍,然后存在手机里——以后郑一每次犯贱时,就翻出来威胁他——“郑大公子洗毛蛋儿的视频有人想看吗?”——想都不用想,这句话喊不到一半,郑一就会泄了气赶忙向自己求饶。
陈攻想着,本来觉得好笑,可突然却又想起那句——“……真能把他钓上钩,这款脸帅肉美的蠢货我也不是吃不下去——到时候我偷偷留个‘亲密视频’啥的,以后就有点捞了。”
此句刚落,彼句又在脑海里浮起——“本来郑一今天有约会的,但还是因为惦记着工作,10点多约完会又回到公司加了班去——所以你不记他的功劳也要记一下他的苦劳啊……”
陈攻笑不出来了。
再转头看向卫生间隔断——郑一似乎是差点儿把手里的花洒滑出去,赶忙捞起,却又被水柱迎面攻击——像个傻子。
这个傻子,应该并不知道他心爱的小羊羔,在背后对他是何等不堪的评价……更不知道那日他兴冲冲地去赴的约,其实是一个火坑……
虽然陈攻也试图用工作的由头、借秋芒之口阻挡郑一的约会——可到头来他还是赴约了。
他热着脑门儿怀着简单又热烈的爱,毫无防备地走进了火坑里去。
陈攻看着郑一冲澡的剪影轮廓,罪恶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如果他在坑里被烈焰灼身……陈攻,你就是当时推他下去的另外半只手。
像被什么事吓到了一样,陈攻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站起来却无事可做,陈攻走到桌子旁把刚开的啤酒又灌了几口,顺手把郑一随手脱在床上的西装拎起来,挂在衣架上;于是床便腾开了空位——等郑一洗完澡他就可以好好补个觉,晚上再一起去吃顿火锅……好久没吃过老家的火锅了。
做完这一切,陈攻又坐回沙发上,刚准备自己也眯一会儿的时候,视线突然被床上散落着的两张卡片吸引——应该是郑一西装外套里掉出来的东西吧,给他收起来,万一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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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时,陈攻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脚抽烟。
房门儿开着——大约是要散烟味儿。
“你还有烟吗?——我的没了。”
陈攻用下巴指桌面上:“自己拿——”
郑一“嗯”了一声,继续擦着头发往桌子方向走:“你去洗澡吗?”
陈攻没理他,眼神落在窗外,嘴里吐着烟圈。
没得到回复,郑一瞟着陈攻,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突然这么低气压。回神拿烟的时候,郑一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两张卡——整整齐齐地。
刚洗完澡后背就被吓出一身冷汗。郑一一时间脑内高速运转——夺门而逃还是留在原地?逃是要往哪里逃?载人航天器有开放向平民售票吗?逃不了的话咋解释这件事?真打起来自己干不干得过陈攻?
余光里陈攻站起了身。
郑一觉得自己小腿有点发软,脑子里成千上万条思绪也直接“轰隆”一声撞了车,大脑直接宕了机。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线从陈攻的背后涌进来,把陈攻周身勾勒出一片澄黄的金边,却偏偏把他的脸黑在那边弃之不顾……
郑一偷偷瞟陈攻——他摁灭了烟,问这边:“你想干嘛?”
郑一脑子重启失败:“我……”
“你想搞我是不是?”
郑一脑子重启继续失败:“不……”
陈攻看着郑一——他擦头发的动作停滞着,整个人像是断了电一样。
视线越过郑一肩膀——房门没关,正在收拾着对面房间的保洁阿姨探头往这边望过来。
陈攻没力气管她,将视线再次收回在郑一脸上:“你骗我到底想图干啥?和老子睡很爽吗?”
郑一的脑子是彻底罢工了——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呼吸了几口气,郑一抬手示意陈攻先消气:“我真没想干什么,我没想整你,没想搞你,和你睡也挺拧巴的——你先别生气,身份证是我刚找到的……”
“你自己都已经开好房了你还来我这儿洗澡?!还没问没了地问我要不要洗澡?!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郑总监你明明白白地跟我讲,行不行?!”
郑一看着走近的陈攻。
越近的时候,郑一觉得自己越可以看清陈攻眼睛里的寒意。
那寒意把郑一吓得有点慌张。
郑一明白:陈攻下午独自去办理完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一个亲人的户籍注销手续,从此以后至少在法律意义上,陈攻就是彻底的孑然一身了……虽然从陈攻的脸上看不出来,但郑一知道,这个关头恐怕是陈攻最为脆弱的时候……
可自己却在这个关头上,没有立场帮他分担情绪也罢,还在他旁边搞这么一堆幺蛾子。
可郑一又觉得自己今天就是死在当场,也不能把“我想验证你是不是我猜测的——侵犯事件受害者”这句话给说出口——可不这么说,郑一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越想越想不到,越想不到便越急。
郑一觉得脑子里的保险丝烧断一大片,脑门儿蹭一下热了起来:“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你不爽老子?!说到底你不就是不服老子总压在你上面吗?!”
陈攻冷笑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你就说你骗我是想干什么……别扯别的。”
“我……”郑一这厢压着脾气努力想解释,可死活想不到借口。视线里,面前的陈攻恍惚间与影像里昏厥的男子重叠起来,T恤消失褪去,袒露出他的左边胸口——一个桃心形的胎记赫然存在在那里……
郑一摇了摇头挥去乱七八糟的幻想,只觉得脑门儿烫得生疼,心底只想着:行吧我认了,这次我退让吧,我实在吵累了……我不是啥坏蛋,你也实在是个好人,如果我们没有在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咱俩要是当个兄弟,别说兄弟,就朋友就行,哪怕就是同事,那又何必走到如今这种解释不清的地步呢?
陈攻听着郑一结巴,打着火机歪着头嘬烟嘴儿,瞥着郑一。
郑一看向这边,视线疲惫不堪:“我本来也就想看一下你的奶……”
火苗“噗”一声灭了,把陈攻吓了一个哆嗦 :“你说啥?”
郑一眼神儿亮起来了,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一般:“陈攻,我图你身子,我想和你睡一块儿,我想搞你,我喜欢你!”
秋芒刚才的“鬼话连篇”提供得灵感,这下就都能解释通了——郑一想。
大概是揣兜里挤坏了,这边陈攻的烟折了半根儿,意犹未尽地晃悠两遭,才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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