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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没有经历过地震的北方人其实都很容易被这种地震吓得魂飞魄散。
对此陈攻也能体谅。
花了半晌才安抚好郑一的情绪,可这家伙还是赖在门前没有要回他房间的意思。
赶上从电梯出来了两个小姑娘,红着脸眼神一直往这边看——俩男的,一个只着短裤、一个衣衫不整,这画面不惹人多看几眼也说不过去。
想了想陈攻还是放郑一进来了,把门一关把T恤往身上一套就交代郑一道:“你要怕你就先在我房间坐会儿,最多一刻钟——我要睡觉了。”
交代完就又走回洗手间刷牙去了。
郑一余惊未了,乖乖点了点头就先在床边坐下了。
只是坐了还不到半分钟,屁股又从床上弹起来:“啊我跑得急,忘记拿手机了!”
陈攻刷着牙:“那你就回去呗?”
“可……再震呢?”
“不会了。”
“真不会了,成都又不在地震带上。”
“真的吗?”
“真的。”
“我再在你这里待会儿行吗?”
陈攻觉得郑一有点难缠,想了想却又说:“行吧,那你去拿手机过来。”
郑一想了想:“嗯。”
走出了门又折回来,郑一探头进卫生间:“那我拿手机的空档要是又震,你就赶紧跑,别等我!”
陈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郑一气得“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皮!”
陈攻觉得被吓到的郑一就像个小孩儿似的,有点好玩儿。回想着他的怂样兀自笑了半天,却又笑不动了——就是因为像小孩儿,所以对任何事情都没有防备心。
如果不是过分大意,郑一也不至于轮到被杨翊偷录下什么视频当把柄,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个“不幸”被卷入事件的过路人如今满腹内疚感。
因为内疚,所以郑一顽劣难缠了点儿,陈攻也下意识地容忍他。
郑一回房间去找手机的动作像是在大闹东海一样——因为就在隔壁的关系,陈攻这边听得清晰。
片刻后那家伙便拎着行李箱和背包一起过来了。
陈攻这边刚刷完牙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郑一搬着行李进房的阵仗:“你想干什么?只是让你来坐会儿,不是让你住下。”
“哎呀我不住!我就……带上!万一我在你房间的时候又地震了呢?”
陈攻感觉有点心肌无力,坐回床头上去给手机充电:“真要地震的话你也不能带这么多东西,把手机和身份证装自己口袋里,别的都丢下,明白了吗?”
郑一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那真不震了吧?”
陈攻心想说我又不是土地爷我咋知道,但想了想还是说:“不了,放心,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不震就不震了。”
郑一这才被安抚好,拧着眉毛忧心忡忡地坐到了沙发上去,给自己点了根烟,往窗外探头看。街上流动的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似乎都对方才的地震事件免疫一般。
——果真倒是自己太咋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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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攻坐在那边床头上看着手机,郑一自己在这头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抽烟。
房间里格外安静。
清了清嗓子郑一试图打破点沉闷的气氛,可陈攻看手机看得专心,并没有被自己故意制造的噪声分散来注意力。郑一偷偷看陈攻,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和质地柔软的短裤,放松地靠在床头上,专注地看着手机。
——挺帅的。
郑一脑袋里突然“嘣”地响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刚刚敲开陈攻房门的时候,是不是看到陈攻光膀子了?
——是。
——桃心胎记……?
——又忘记看了……
“操……”郑一小声骂了自己一句,低下头又猛吸了一口烟。
当然还是没办法死心——虽说没什么必要去推敲这件事,毕竟有没有发生过也与自己无关……可是郑一实在是难以让自己的好奇心偃旗息鼓。
——就是心疼他,莫名其妙地心疼他;加上反思自己之前处处挤兑他而萌生的内疚感,把这份心疼又催生了百倍千倍。
郑一感觉鼻子又发酸了,脑门儿也有点发热,于是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话来:“咱俩要是能早点儿碰到就好了……”
陈攻这才从手机屏幕里抽回神识,转头向这边来:“啥子?”
“我说咱俩早点儿碰到就好了……”郑一向后靠倒在沙发背上:“今年8月前?——没进公司前。我们也没必要因为个正还是副、上还是下的,闹那么不愉快。”
郑一说完也看向陈攻,目光相交的前一瞬陈攻低下了头去,不肯对视。
陈攻挺讨厌这种煽情时刻的,躲过郑一的眼神,用一声琢磨不清是冷哼还是自嘲的笑声回应。
郑一倒是个性坦然直率,又继续说道:“再早一点也可以——大学的时候吧……如果我们大学的时候能认识,你也……”说到这里郑一停顿了片刻,又续上一句“……你也不至于是这个倔牛的个性。”
陈攻被嘲讽,却也没生气:“我大学就这个个性。”
“我听秋芒说过你大学一开始比现在要温和得多——现在成天冷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样;还是以前好——她说你以前会和她开玩笑,说你唱歌好听,说你还挺能出风头——拿过校园歌手的第一名。”
陈攻不认“爱出风头”的定义:“那是因为得奖有钱拿。”
“你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是夸你你还不乐意。”郑一笑他,笑了片刻又道:“泼你饮料那事儿,你也别计较我了,反正我也挨了你一拳头;至于告状那事儿,是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跟你道歉来着。”
“道歉?”
“对,道歉——不然你以为我为啥会答应来成都跟你一起勘景?”郑一把烟屁股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以前我总跟你犟。就……都一并跟你道个歉吧——对不起。”
陈攻又避开了郑一的眼神:“我也有错。”
“你当然有错。”郑一毫不客气:“但我也原谅你了——咱俩就打平,以后都对彼此客气点儿。当不当得成朋友我不敢说,至少工作上也互相配合一下,别老给老王添堵了。”
郑一这番话说出口,搞得倒像陈攻是那个“不懂事”的一般,陈攻“啧”了一声:“我也早这么想了。”
郑一说:“那就行。”
两人就这么又安静了下来。
郑一在这个瞬间脑门儿热的滚烫。
不是因为道歉而羞赧,也不是因为交好而开心——都不是,可是因为什么,郑一也不知道。
从酒店冰箱里摸出两听啤酒,丢给陈攻一听,自己开了一听,兀自灌了几大口,给自己降了降温,也堵了自己的嘴巴。
郑一觉得由得自己这么信口闲聊下去,似乎会说出太多没办法收场的话:
——“我想早点认识你,能帮就帮帮你,免得你自己一个人披荆斩棘,还得遭受那些肮脏不堪的事情……”
——“我觉得你人真挺好……也不知道好在哪里,可是就是好。”
——“想保护你,想陪你……虽然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是怎么产生的。那些事情别让我知道还好;一让我知道,我就受不了,我就难以克制地心疼你。”
见郑一坐在沙发那边把一听啤酒“咕咚咕咚”灌下肚,陈攻有点不知所措。
陈攻当然不知道郑一想了什么,只是看着知道他饮酒,多半也是消愁。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郑一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过这边来,那阵仗把陈攻想说的话都给吓回了肚子里去。
陈攻往床边躲了躲:“你……回去吧,我也该睡觉了。”
郑一神色茫然了须臾,才一拍脑门儿:“啊,我都忘了——地震啊!”
陈攻打发他:“不震了,真不震了。”
郑一却把眉毛又重新拧巴起来了:“你危机意识太差!”
陈攻有点没耐心了:“真不震了,赶紧回你房间去——我要睡了,明早还得早起!”
郑一这厢本来被一些情绪转移了注意力,早把地震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经陈攻这么一提点,恐惧感又恢复了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命比面子重要,硬着头皮有点结巴着:“我说……不然今晚我就……住你房间了哈!”
说完诉求,郑一便把笑脸给赔上,冲着陈攻摆出做小伏低的姿态。
陈攻盯着郑一,隔过半晌的安静,才终于坐直了身体,严肃地对郑一说道:“郑一,我想了想,觉得我们双方都冷静一点——我可能保守古板吧,我对……这种事情还是比较谨慎的。我尊重你比较自由开放的态度,但我自己不想随便。今天你就回房间去好好睡觉吧,我也累了。”
郑一这边听罢陈攻的回复,也是迷迷糊糊地没听明白,杵在床边站了半晌,才弄明白——陈攻大概是把自己赖在他房间不肯走的动机误会成了……想和他做什么。
郑一有点哭笑不得,干脆耍赖一般,往床上一躺:“哥我求你了——瞧你那紧张的样儿,我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我发毒誓啊:我郑一要是碰你一根汗毛,就让我性无能!”
陈攻盯着耍赖皮的郑一怒目而视,不肯交付信任。
郑一则赖皮地看着陈攻,笑了半天:“关灯关灯!……你这都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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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拉着行李箱从酒店出来时,两人照例又吵了起来。
郑一不满陈攻:“才八点半——我们是十一点多的飞机,走这么早干什么!”
陈攻懒得理他,打开后备箱把行李往里面放:“我们是11:05的飞机。”
“那不就是十一点多吗?!——老子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把两人的背包和郑一一并丢进后座,陈攻坐进副驾上。司机师傅确认目的地:“双流机场T1航站楼,对吗?”
陈攻说“对!”,又回头向郑一确认到:“咱是1吧?”
郑一有点懵:“……我是,你也是?”
陈攻没听明白。倒是司机师傅搭上了郑一的频率,突然娇羞了起来,用轻飘飘又含蓄的声音搭腔:“我是0。”
陈攻把同车的两人轮流环视一遍,冷淡地详叙了那个“1”的含义:“我是说——T1,航站楼……对吗?”
“哦——对!T1!”郑一才回过神来。
司机师傅也转回头去,把声音压低,专业地叮嘱两名乘客道:“请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陈攻觉得车里缺氧,他有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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