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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的生活习惯明显……不够好。
茶几附近的地下堆着一些饮料罐子;一双袜子放在茶几上的干果盒里;电视还连着游戏机,想必昨夜玩儿完就没关过,到现在还在发出微弱的运行声。
粗略地看,郑一家一楼的格局三室两厅;但从遍地的生活痕迹来看,明显郑一的活动区域仅限客厅和主卧。
陈攻打量着“狗窝”一般的眼神被郑一看到,自觉有点没面子,赶紧推着陈攻进了主卧。
可一进主卧的门,陈攻又踩到一件乱丢在地上的发汗服,被绊了个趔趄。
陈攻帮他捡起来,看了一眼还是个并不平价的运动品牌,有点儿心疼,给他挂好:“小子……你这平时都……不收拾的吗?”
“我运动完就脱门口了……”郑一觍着脸笑:“明天阿姨就来收拾!你放着不用管——你去床上坐吧。”
“阿姨?家政吗?多久来一次?”陈攻问着,从床头柜上扶起一袋倒着的酸梅,从开口处嗅了嗅——已经发了臭;把桌面附近稀稀拉拉乱散着的果子拢起来,一并想往垃圾桶里丢的时候,又看到垃圾桶也满着。
“阿姨隔一天来一次!”郑一嘿嘿笑。
“哦,昨天收拾过是吗?”
“对啊!”认真地点头。
所以目前“满目狼藉”的壮举,是郑一仅用了一天时间完成的……
索性撸起袖子,陈攻吩咐郑一:“你先去洗澡——我……先逛逛你家。”
被催“去洗澡”,意味着好玩儿的要来了——郑一这下更开心了,乖乖钻进洗手间里。
郑一冲澡占用的是主卧的洗手间,但外面还有一个洗手间可以供陈攻收拾用;花了十分钟陈攻把主卧和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收拾完后郑一还没冲完澡,陈攻闲着无聊,上了二楼逛。
二楼格局是两室一厅,两个卧室完全空着,客厅的落地窗外出去是个大露台。
站在露台上陈攻四下打量着这个空气里都飘着浓郁钱味儿的小区,点了根烟消遣。
这时候手机来了一通电话——[秋芒]。
陈攻接了起来,却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男声:“陈攻,来吃火锅嘛!”
不费力气识别出了老熟人:“林航?和……秋天秋芒吗?”
“对!”秋天回答了一声,林航又接过话来:“方案的事儿,秋天想感谢你们;咱俩也好久没见了——来嘛!”
“哦,方案的事还是郑一的功劳。”陈攻想了想,有点抱歉:“我……今天有特别重要的……事!——下次,下次我请你!”
这下换来秋芒在那边一通嚷嚷“真不够意思!”之类。
林航是秋芒弟弟秋天的男友,是陈攻的老乡,也是陈攻大学时期校篮球队的队长。为人随和个性乐天长得又帅,所以异性缘极佳;谁也没料到最后却被小学弟秋天虏获了。
这厢陈攻苦笑着又道了几句歉,才把秋芒的怨念截断在听筒的那一端。
挂了电话陈攻听到郑一喊自己,于是灭了烟下了楼来。
回了主卧陈攻说刚才去逛了房间。
郑一点了点头,围着一条浴巾吹着头发,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问出一句“你怎么了?”陈攻才发现——郑一后背上七横八竖都是被甩棍抽出来的淤青。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了满头,最后叹了口气,陈攻说:“我先给你上药吧。”
听陈攻这么一句,郑一脸上的凝结的表情迅速就化开了。
真好哄——陈攻偷笑。
趴在床上享受着陈攻努力控制着力道轻轻给自己涂药的动作,郑一感慨:“好像做梦啊!”
“嗯。”陈攻也这么觉得。
得意忘形起来,郑一就摇头晃脑扭肩膀:“我这……什么福气!”
挨了陈攻轻飘飘的一拳:“你别乱动!”
这才安静下来。
安静了片刻,郑一叫他:“陈攻……”
“嗯?”
“你……真好!我每次都怕你生气——上次杨翊来找我删他的时候,这次我替他挨揍的时候——每次发生这种事儿之后,我就想起那天不小心把杨翊的语音放出来,你赶我下车的样子。好在你后来都没这么做——为什么那次你生气,后来就不生气了?”
“一是后来的那些事我都能理解;二是……”陈攻蘸着药膏,觉得指尖上冰冰凉的:“你这种人,我期待不高。”
不小心引出了陈攻的真话,郑一听了有点受伤:“那你咋还答应我?”
“这是两码事。跟抽烟似的——知道烟是坏的,可上瘾就难戒了。”
这话郑一听得发怔。
郑一没料到今天陈攻会突然答应他,更没料到陈攻在小腹上同一个位置纹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符号。更无法去料到的:“爱郑一”这件事上,陈攻从抗拒到接受,挣扎了有多久……那段挣扎有多难熬,才让个性执拗的陈攻最后选择投降,踏进危险禁区里来。
为了避免在陈攻面前掉“热血男儿泪”,郑一克制呼吸克制地很用力;以至于肌肉僵硬到陈攻有所察觉,问他:“疼吗?”
“不疼啊。”
郑一觉得自己和陈攻之间的关系,就像一道光,坚定、美好。
可光太易碎了。郑一觉得仿佛只要自己轻轻伸手一晃,便会把这道光折断。
安静了太久的关系,陈攻察觉到郑一的情绪落差,他问:“你在想什么?”
郑一扭回头来。陈攻的脸在自己的视线盲区附近,用尽力气也只能将将看到模模糊糊半个他。
“我太毛手毛脚了,很多错事是不小心做的——有的事,我想等到有天我觉得我们之间关系够坚固了,再都讲给你……可是有的时候我又担心:是不是就是因为有那个芥蒂在,我们的关系永远都不变坚固?”
陈攻沉默了片刻,帮郑一盖好浴巾,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背以示上药结束:“别这么想,你想说就可以说。”
——我比你想象的要更爱你。
郑一翻了身来,也没顾浴巾被自己膝盖压着扯了下来,只顾勾住陈攻的脖子吻他。
陈攻的嘴很小一张,唇又薄薄的。太小的关系,所以即使很开心也笑不成多夸张的样子,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因为这一点而被打了折扣,所以光面相都显得非常稳重。
郑一研究着就乐了,轻啄了一下,贱笑起来:“那,事后烟的时候我跟你讲!”
“行,那我去洗澡。”
郑一发出一种护食的犬吠,混着气声吹着陈攻的鼻头:“没事儿,别洗了……我急死了!”
陈攻一瞬间被吹成了红色的;努力地别开脸:“干嘛不洗……我出了一身汗。”
“我不介意!”说着就照陈攻额头上伸舌尖嘬了一口:“啧,老男人的咸味儿!”
陈攻“嗤嗤”地笑,强行拨开他八爪鱼一样的手;从椅子上拿起包,进了洗手间去。
“你洗澡……拿包干啥?”
卫生间传回一句:“别管!”
郑一火气烧着额头难以冷却,乐呵地畅享着即将到来的美好。
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了地走到穿衣镜前,背对着镜子转回头图里看——屁股上的淤青肿胀着——是不是扫了陈攻的兴?
可是……
经历过上次“撞号”事件之后,再想让陈攻陪自己上垒,肯定是要自己先让一步……况且陈攻在这件事上吃过亏,心理上抗拒……那么第一次就由他去,以后再慢慢软化他……
用这篇说辞说服了自己,郑一做好了心理准备和……生理准备。
虽然这横在屁股上的淤青是挺狰狞的没错,但……“老子刚刚洗澡的时候都硬着头皮承受着‘钻井’之苦洗干净了那里;你将就着用又能怎么样?”
郑一丧气地嘟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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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逃脱了郑一的纠缠,陈攻心事重重地坐在马桶上,掏出包里的东西来,放轻动作悄声拆了包装,皱着眉头展开了[使用说明书]。
刚才给郑一涂药时,他屁股上的那道伤,跨越“海沟”连贯成一条青紫色——看得陈攻头皮发麻。不免又回想起程慎说的“那要挨在腰上不得把人打废了”,陈攻就心疼得要命。
实在下不去……手。
经历过上次“撞号”事件之后,再想让郑一陪自己上垒,肯定是要自己先让一步……况且郑一有伤在身,自己哪舍得再放纵?——陈攻忖着,一咬牙,跟自己鼓气道:扮演一次“名不副实”的角色也没关系……洗吧!就当哄臭弟弟开心了!大不了……以后慢慢往回讨!
十分钟后陈攻洗完澡吹完了头发,穿着衬衫和短裤走了出来。
郑一正盘着腿打游戏,一抬眼看着陈攻,又乐了:“第一次看见你耷拉着,平时不都翘挺高吗?”
要不是郑一说这话时还拨着自己前额头发示意,陈攻是真会被他的“言辞羞辱”气得背过气。陈攻万年不变的发型是莫西干或者小飞机,短发好打理,额发用发胶抓起显得精神一些。
从穿衣镜里瞟了一眼自己额发垂着的样子,是少了几分英气:“怎么?需要我抓起来你才能嗨吗?”
郑一笑,拍着床催促:“不用不用!快把衬衫脱了!”
这时候手机却响了,来电显示——[秋芒]。
“你先接。”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陈攻这么想着,给自己点了根烟;腿意外地有些发软,有种上刑场前的壮烈心情。
郑一丧着气摁了免提:“妹妹你有话快说,哥哥有大事儿要做!”
电话那边传来了裹挟着火气的咆哮声:“什么大事儿!现在都已经快8点了!你攒的局你定的包厢!秋天都吃撑成秋三蛋了你怎么还没来!限你二十分钟内给老娘滚过来否则我就杀到你家把秋天的游戏机拿回来!”
“我天!”郑一一拍脑门儿。
安静了片刻,郑一才抬起头来跟陈攻说:“老哥,我把这局给忘了!”
早上郑一约的局——“二蛋,订好包厢了,叫上你男人和你姐,咱今晚7点去吃火锅然后去通宵唱K?”
“啥?”陈攻听得云里雾里。
却听电话里秋芒还在咆哮:“陈学长也在?!——陈攻!听出你声音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儿吗!你就跟这只野狗混?!你俩今天就是爬也得给老娘过来!”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呆在原地消化完秋芒的怒意,两人遵从内心的求生欲,乖乖地穿好衣服出了门来。
“晚上回来再玩儿……?”
“晚上回来再玩儿……反正明后两天周末,都能玩儿。”
如此就商量好了。
发动车的时候陈攻没好意思坦白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肚子,在心里暗骂秋芒一声:白受罪了!你早十分钟打来这个电话,老子今天也不用“洋流灌海沟”了!
这般想着,陈攻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后照镜——副驾上郑一沉默着出神,脸上挂着和自己同一款表情。
“你怎么了?”
“哦……没啥。”
郑一回了神,没好意思坦白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肚子,在心里暗骂秋芒一声:白受罪了!你怎么不早点打这个电话?……老子今天就不用受这“钻井”之刑了!
日头意犹未尽。在黯淡的天幕上拉扯下最后一丝余晖,穿套着层叠的光圈,折射进车窗里,横斜在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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