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多不容易
当时周祁身上那身戏服, 是剧组找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专门定做的。
丝织品, 纯手工绣，手工加成本粗略估计小五十多万, 被非常好心想当英雄的热血少年顾亦嘉哗啦一下全毁了。
同时他还被劈头盖脸浇了一身水，回去又吹风着了凉, 再加上积劳成疾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在线, 当晚就开始发热。
当时刚开始跟周祁的助理欧旭飞刚退伍回来, 小瞧了发热以为是小病，二天周祁吃了退烧药还顶着难受去日头里赶了拍戏进度，又感觉不太舒服半休息半开工地拖延了一个星期。
等真正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感冒直接拖成了心肌炎。
直到在K市影视城的客串戏份结束，周祁都没有再见过那个满场溜达的“害人精”, 并且回去直接完全卧床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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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摁在周祁腿上听往事的顾亦嘉直接呆了，“我……浇的那人是你！？卧槽……你的心肌炎居然是我害的，啊啊啊……”
顾亦嘉追悔莫及地把脸埋在周祁大腿上, 一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不知从何说起, “我现在说对不起来得及吗？我……你……”
“来不及了。我一辈子都不准备原谅你了。”周祁绷着脸, 但眼睛里有笑意。
他感觉按不住顾亦嘉, 干脆扶他坐起来靠在凉亭的柱子上。
顾亦嘉知道他又在借机撩自己, 面上一红，“你不觉得，这样让我太赚了吗？我害你倒了这么大霉，你……你还把自己赔给我？”
怎么能是倒霉呢？周祁低头一笑, 没说话。
顾亦嘉想了想，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一直以为你那时候接了吴导的戏去做秘密集训，所以才消失了大半年。”
“那时候，我还真是没接吴导的戏，就是被你提醒的，又刚好空了一大段档期……所以，我也算因祸得福。”
*
当时从K市回家之后，周祁因病耽误的事儿堆积成山，但他反而感觉更舒坦了。
他躺在床上感觉心脏不舒服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起那张笑容特别灿烂的脸，还有他的“不疼不疼不疼”。
那一个多月，连同之后的半年多明显放缓的工作进度救了周祁，让他从恍惚的状态里得到休息，重新锚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有人那么喜欢他，还把他当做奋斗的方向。他怎么舍得让人失望？
周祁的宠粉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特意联系了吴导，真的接下了对方的新戏约。
吴导的戏前后磨了两年，最后果然大爆一路拿奖到手软，周祁也收获了他人生的第六座男主奖杯。
但也留下了遗憾，他一直不知道那个鼓舞了他又喜欢着他还喷了他一身水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少年志向高远，总觉得未来人生漫漫，终有江湖再见的时候。
结果江湖天宽海阔，他很久以后才知道虽然他们无数次在隔壁剧组擦肩而过，无数次前后脚进入同一个摄影棚，但还真就是完全没遇上过。
活该没缘分，本该放下，然后遗忘。
然而周祁偶尔疲劳过度感觉心脏不适的时候，脑海中却始终浮现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想，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家伙有没有混出头？
是不是还依然没心没肺热热闹闹？
是不是还，那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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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只说了经历过的事实，却没有提到自己心里的那些矫情劲儿的心情过往。
顾亦嘉靠在凉亭柱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那时候要知道你成天偷看我，我可能早都跑去跟你……”
顾亦嘉话说了一半卡住。
“跟我……？”周祁故意问他。
“额，比如当面告个白？”顾亦嘉心虚一笑，“哎呀你别多想。也就，就粉丝那种，让你加油好喜欢你的戏之类的。”
但顾亦嘉想了想又说：“不过应该也不会，我那时候还没活明白，傻兮兮的也没有勇气，估计看到你就跑了。”
其实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依然感觉自己并没有活明白。
“我必须坦白，我和你并不是没有遇上，只是你不知道。”想起从前，顾亦嘉有些羞涩，“作为你的粉丝，我还是干过很多不理智行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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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团年饭》，顾亦嘉就认认真真去准备艺考，然后开始了他学习表演去老实念书的生涯。
上学期间的假期，全部被他用来在各个影视城里打杂跑腿挣外快了。家里不支持他的梦想，他也硬气，上学时所有的开支靠自己挣。
而且泡在剧组里他还特别快乐，因为还能顺便追着周祁的行程，偷偷跑去人家的剧组偷看自己的偶像。
没错，那时候的顾亦嘉都是照着周祁进组的信息去选他自己打杂的地点的。
因此他也有了各种第一手的周祁演戏的资料。
这种日子直到他毕业签了经纪公司，行程开始不由自己决定之后才结束。
但即便他已经正式成了艺人，依旧会从忙碌的行程里偷出各种空闲来，利用各种“顺路”跑去偷看周祁。
“怎么样，你才偷看我多长时间，我偷看了你好几年呢。”说出惊人痴汉语句的顾亦嘉丝毫没感觉自己哪里不对。
“就只是偷看？”周祁无奈。
“那不然呢？哦……其实也不全是偷看。”顾亦嘉神秘一笑，“我跟着粉丝们一起参加过正经的剧组探班会。”
“这个我知道。”周祁一脸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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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周祁在的剧组和其它三个剧组合用一个大摄影棚。
隔壁的片场拍戏时，吊装布景的吊车突然发生倒塌，一大片布景砸下来，当时那个剧组的副导演和化妆师被砸成重伤，还有几名配角受了轻伤。
同一个摄影棚里出这么大的事故，另外几个剧组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
周祁的剧组就觉得是开机拜山仪式没有做好，生怕这种倒霉事也轮到自己头上，在等待换摄影棚的期间，干脆给组里的几个主演办了一次探班会。
当时几个演员之中，周祁的粉丝来得最多。
他们带来吃得喝的各种慰问品摆了三条桌都不够放，而且除了这些常规慰问品，粉丝们还贴心地准备了各种护身符和辟邪法器。
一时之间，那一长条为探班见面会准备的桌上，关二爷像、儒道释三家外加世界几大主流宗教的各种神奇法宝、开光物品摆得密密麻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到了琉璃厂还是潘家园之类的古玩市场。
周祁对着一堆“特殊的关怀”心中除了感激还有点无奈……他起身和剧组人员交流的时候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总是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人突然再次出现，他心中涌上的居然是“幸好”两个字。
幸好这么多年，自己努力了。
幸好他还喜欢自己。
幸好，回头看到他了。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人有些匆忙地往那堆法宝中间，慎重地放了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东西。
接着转身就钻进了人群。
周祁马上起身去追，却没有看到人，转身回来，在一堆“法宝”里看到那个小小的粉红色的东西，是一个桃心形的公仔。
是知道他心脏不太好，所以特别准备的吗？
周祁感觉有点暖。
结果他拿起那个小玩意儿，就看到背面细细地印着“水果台纪念品”字样。
而且还有点旧。
周祁心情有点复杂，这大老远的专门来，礼物送得这么不走心吗？
而且名字也不告诉他，人还溜得那么快，溜溜溜，有什么好溜的！是怕自己看到这么随便的礼物想揍他吗？
周祁一时激愤，用力一捏，那个公仔还发出响亮的“噗”一声，极其类似放屁。
周祁这“一声令下”，在场的百来号人本来热热闹闹在聊天的、在慰问的、在分享食物的，瞬间全停下来看向他。
满眼都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祁”。
周祁不想解释，也不想多说。
而且比起上次被滋一身水造成的后果，这回只是被误会当场放屁已经不算什么。
才不是！
从小到大，千人捧万人爱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就算遇到什么事儿，基本上也都是自找自作的周少爷觉得不行了，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他神情木然，但握着那个破公仔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只有一句话：要是不把那个给他各种惹事的混蛋抓出来，他这辈子就不过了！
结果松手的时候，手里那破玩意还“叽”地又发出了一声怪叫。
像极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嘲笑。
立下如此重誓，实现起来却并不容易。
当时整个影视城同期开机八十多部戏，上千演职人员，茫茫人海，那一次，周祁和顾亦嘉又一次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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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哈……”顾亦嘉虽然有点眩晕，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擦了下眼泪，“不是，真的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你捏它干什么啊？哈哈哈我自己都，自己都不知道……”
他当时得知探班见面会的消息非常晚，只能偷出来半天的时间，急匆匆地从S市赶到H市现场才发现空着手。
见面会就快要结束了，他来不及买花也来不及订任何东西，摸遍浑身上下，除了手里的手机、身份证以及家门钥匙，他这一路高铁加出租车的，居然真没带别的东西。
思来想去，他就把自己那串钥匙上挂得有些旧的小公仔拆了下来，又觉得羞愧难当，还特意选了周祁起身去旁边的时候才凑上前去把东西放到慰问品桌上。
“我宁愿你送钥匙。”时至今日，周祁想起当时情景，也忍不住直摇头。
“让你去开我家门吗？别小看那个小公仔，我可是一直把它当护身符看待的！自从给了你，我就开始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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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周祁在H市影视城拍戏，顾亦嘉就死缠烂打，很快也磨了个角色跑去和偶像同呼吸。
那部戏叫《破局玩家》。
因为他是临时联系到的，是个客串的角色，结果却遇上剧组失火。
夜戏里道具火盆燎燃了电线，离得最近的顾亦嘉反复往返火场帮着灯光师往外夺设备。
周祁那个晚上正好在旁边的摄影棚拍戏，电路全跳了，他出来就看到了火场。周围整片断了电一片漆黑，只有冲天大火熊熊燃烧。
夜里看不清脸，但周祁却一眼看到了往火中跑的那个人，他心急想去拽回他，却被小飞死死拦住拉远。
大火最终烧毁了三百多平方米的摄影棚，里面的道具、设备全部付之一炬，还有人付出了生命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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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拉住你。”周祁握住顾亦嘉的手，牵着的时候用了大力。
“但……你看现在不是还好好的？”顾亦嘉按住心里翻涌的情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你应该这么想，那可未必是坏事。至少把我的光辉形象永远留在你心里了，爱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从此变成了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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