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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来的姑娘正前几天在餐厅外风风火火捉奸的红旗小姐。
单怡松……前两天在餐厅门口情形混乱,林听的注意力几乎全在池故身上,最多分一点给那个撞倒她的男人。
对单怡松来说也是一样,林听当时被池故半挡在身后,她头顶绿帽的怒火未消,看了林听两眼,却没往脑子里过。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听张念媛问:“你们认识?”
单怡松说:“不算认识,前两天见过,一面之缘。”
林听点头。
张念媛神色缓和一些,主要是对着林听:“这是单怡松,咱们芭蕾舞团首席之一。”
芭蕾舞舞团里的首席演员并非一人,少之几人,多则十几人。
宣城芭蕾舞团现任首席有五名,三女二男。
张念媛说完,正要向单怡松再介绍一下林听,单怡松直接道:“介绍不用了,我知道,林听对吧?”她说着,看林听的眼神变得大胆好奇。
林听并不意外,点头抿唇笑了笑:“我也知道你,你好。”
舞蹈行业里,但凡有点名头的互相都知道。
林听和单怡松就是如此。
相比之下,林听的名字还要更响亮一些。
三人在门口简单说了几句话,张念媛作为团长,重点批评了单怡松的迟到行为。
屋里早已经有人频频望向门口,有人盯着林听端详了会儿,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林听和单怡松跟着张念媛进排练室。
最近舞团正在排一场舞剧,将在下周六于宣城第一剧院登台演出,是经典芭蕾舞剧《吉尔赛》。
一进门,林听跟一个熟面孔撞了个正着。
该说巧还是不巧——稀少的男演员里,前两天在餐厅门口撞倒林听的男人赫然在列。
她一愣。
男人眯了下眼,脸色难看。
也不知道是对谁。
林听转头看单怡松,女人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冷笑。
张念媛拍拍手,把人都召集过来:“大家来,我说点事。”
注意到林听的部分人以为是要说这件事,结果张念媛一开口,说的几件都是排练和演出相关的安排。
末了收尾,也没提到身边的林听。
而张念媛边说,边有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到林听身上。
惊奇的、惊喜的、探究的……只有一抹含着恶意。
如果是十几岁的林听,或许会在这种种目光中浑身僵硬、面色发白,会想逃走、想躲藏。
但现在的林听,对于善意的目光会抬眸,抿唇报以微微一笑。
尽管略显腼腆。
张念媛交代完事项,排练继续,她带着林听离开。
两人一走,排练室里有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打转:
“那是林听?”
“是她吧……她不是因为腿伤不再出来跳舞了吗?”
“看她走路很正常,都两年了,腿好了吧。”
“她是不是要来咱们这儿?”
“看样子是了。‘白天鹅’啊那可是……”
单怡松换了练功服回来,人到齐,舞剧的排练正式开始。
张念媛带林听去了另一间排练室。
这间排练室里空无一人,早上保洁阿姨刚打扫过,地面一尘不染,镜子里映着两人的身影。
林听今天带了练功服和舞鞋,换上后按照和张念媛先前约定的那样,从基础到舞剧片段,让张念媛“审核”一遍。
她的伤满打满算说是养了两年,其实没到两年,一年都没到,后来的时间都用来复健、练习,慢慢找回舞台上的状态。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舞蹈一天不练,就比别人落后一天,而她养伤的那段时间,已经落后许多个日日夜夜,只能更努力地让自己重回巅峰状态。
甚至还不够,一定要比巅峰更巅峰。
纤瘦的姑娘舞步轻盈,长臂伸展,颈部拉开优美的线条。
像一只优雅展翅的天鹅。
饶是张念媛这样,不知见识过多世界顶级、也带出过不知多少优秀舞者的老演员,也不由心下长叹。
林听成名的那场舞剧,是非常经典的《天鹅湖》。当时她在法国学舞,还没有加入法国的黎尔特芭蕾舞团,只是跟着学校的舞团参加一场重要演出。
一舞成名。
那之后,界内都称她“白天鹅”。
张念媛始终觉得,她在饰演魔王之女奥吉莉娅——也就是黑天鹅的时候更为出彩,但她能理解为什么众人仍会称她“白天鹅”。
太圣洁了。
如同油画中走出来的天鹅少女。
会让人觉得,她就是为芭蕾而生。
林听跳完,张念媛回神,视线在她腿部集中片刻。
“已经没事了,张老师,”林听侧了侧腿,把当初受伤的部位给她看,语调轻快,“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她换下舞鞋,两人离开排练室,一路上张念媛时不时看看她的腿,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异样才总算放心。
两人来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早已经准备好入团合同。
“来,你先看一下这个。当然,不用急着签,”张念媛拿起递给林听,“你可以有更多选择。”
林听接过合同细细浏览。
张念媛让她坐下看,倒了两杯水,把一杯放到她面前,感慨道:“两年前听说你腿受伤,退出舞台,我震惊之余,也觉得很可惜,”她捧着水杯坐下,“我还以为你的腿伤很严重,这辈子都难重返舞台了,结果没想到我还没联系你,你先联系上我了。”
合同浏览完,没有什么问题,林听毫不犹豫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如果这两年没有好好保养,确实很难重返舞台。”
“那你的腿究竟是怎么伤的?”
林听笔尖一顿,唇瓣动了动,眼帘虚虚半敛,没说话。
张念媛见状也不再提这件事。
林听的正式入团安排在下周,等《吉尔赛》演出完成之后。
签完合同,她听张念媛简单说了些舞团里的事情就离开了。
刚出舞蹈中心,一个电话打进来。
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林听不太想接。
铃声还在响。
她抬手挠了挠额角的碎发,接起来:“……向礼哥。”
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儒雅浅淡,带着生来的冷感:“我听容姨说你来宣城了?怎么没联系我。”
“……”林听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后才说,“太麻烦你了。”
盛向礼应该是刚做完一场咨询,背景音里有人对他说了句“谢谢盛医生”,他回完才继续跟林听说话:“你现在住在哪儿?”
林听囫囵地说:“跟一个朋友住。”
“朋友?”盛向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哪个朋友?”
又来了。
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藏在空气的每个角落,紧紧盯着她一眨不眨。
林听有些窒息。
她沉默几秒,盛向礼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我下午早点下班,到时候再打给你,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察觉到自己的急促,林听顿了顿,缓和语气,“我……我今天还有事,得排练,很晚才结束。要不……改天吧?”
窗外景色倒退,她这句话说完,那头的人没作声。
传递过来的浅浅呼吸像一块磨刀石,磨在耳膜上让人煎熬。
过了会儿。
盛向礼轻声一笑,林听许多时候都听不懂他笑里的含义,只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背脊又不自觉绷起警惕。
他没再为难她:“也好,有任何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听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还有——”男人拖长调子,淡道,“你的那个朋友,是女生?”
脑海中浮现出池故的脸。
林听坚定地:“嗯。”
通话终于结束。
她往后靠,不知什么时候蜷起的手打开,手心竟然布满一层薄薄的冷汗。
-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的大树还在,枝繁叶茂,在头顶开成一把天然的遮阳伞,比林听离开那年还要茁壮。
回家的路是刻在记忆深处的,不论多少年都不会忘。
让林听意外的是,竟然有人还认得出她。
“是……林听?”林听记得叫住她的这位阿姨,姓赵,赵阿姨打量她两眼,确定自己没认错,顿时喜笑颜开,“真的是你啊!哎哟,长成大姑娘了!是回来看你——”
她停顿了一下,带着试探的口吻:“爸妈?”
林听浅浅笑着点头:“嗯,回来看爸妈。”
赵阿姨闻言又笑起来。
寒暄两句,林听沿着回家的路继续走。
十四栋一单元3-2。
门两边的春联和门口的福字今年换了新的,林听忽然很紧张。
她深吸口气,抬手正要敲门,楼梯有脚步声爬上来,接着是女孩儿清亮的声音:“你好?请问有……”后半截话断在林听转过来的脸上。
林枝怔怔看着她,嘴巴张了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楼道狭窄,女孩儿的声音回响,屋内的人明显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边打开,女人的声音传出来:“……说了是枝枝,听着就是枝枝的声音——”
门往外开,林听往后退了两步。
女人的声音也断在她后退的这两步上。
身前身后两脸懵逼,场面略显滑稽,林听一时间有点想笑。
可一牵嘴角,酸涩便开始在眼眶里翻涌。
她眨眨泛红的眼,叫了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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