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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林听收到张念媛的消息,简单说了下来舞蹈中心的剧组的情况。
这个剧组在筹备一部芭蕾相关的电影,张念媛在微信上说:【主演没有学过芭蕾,演员和剧组的意思都是想跟着舞团学一段时间。】
林听皱了皱眉:【速成吗?】
速成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任何舞蹈,基本功都非常重要。
芭蕾想要立足尖,最快也要一年,练了两三年甚至更久才立足尖的多之又多,况且这事儿还跟年龄、基础、腿部力量等等有关系,贸然立足尖相当危险。
就连林听,因为学芭蕾学得早,小孩子骨骼脆弱腿部没什么劲儿,都练了三年才立足尖。
如果只是单纯地原地立起来站一下,不难,只不过看脚背就能看得出来是专业还是外行。
这个“学一段时间”,说得很轻松,实际上也就只能学学基本功。
张念媛回复说:【我也跟他们说了,这不可能,最多练一练形态和基本功,不过剧组那边也知道这不现实,所以演员学学基础,更专业的部分到时候会请芭蕾舞演员当一下替身。】
张念媛:【我看了一下,你的外形和主演是最像的,你如果愿意的话,来了我帮你跟剧组谈一谈。】
林听不由好奇:【主演是谁?】
张念媛:【江有梨。】
林听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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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到舞蹈中心的时候剧组已经参观过一轮了。
演员们还在排练室排练,一行人在第二排练室里。
林听的推门而入让排练室安静了一秒,张念媛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招招手:“说曹操曹操到,林听,来。”
赵其华坐在张念媛身边,表情一亮。
在张念媛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也来了兴趣:“林听?就是你们说的那位‘白天鹅’?”
林听和坐在最里面的江有梨视线对上。
江有梨模样生得明艳,即便今天只是扎了个低马尾,画了个平淡如水的裸妆坐在那儿,也有着与林听截然不同的明媚气质,发着光似的。
她的眉眼同江和良和容茜半点相似。
只对视了一眼,江有梨移开视线,林听也被张念媛拉过来坐下。
坐在张念媛对面的中年男人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姓唐,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拍的大多都是文艺片,冲着拿奖去的。
唐导开门见山:“是这样,我们这边的情况刚刚张老师应该跟你说过了,芭蕾不能速成我们也知道,拍电影的时候可能一些舞蹈镜头需要用到替身,我们理想中当然是请专业的舞蹈演员来担任,不知道林小姐意下如何?”
林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江有梨。
她一直觉得缘分真的很神奇,就比如她和江有梨。
同年同月同日生,是抱错还是调换,答案早已经随着江有梨父母的去世掩埋进黄土里,没人知道。即便她们五官、性格天差地别,身形却又是那么像,如果梳着一样的头发站在一起,光看背影没有什么不同。
江有梨身上有着和盛向礼相同的矜贵优雅的气质,这是从小生活在优越上流的圈子里才养得出来的
林听和她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
江有梨出道两年,到现在挤进新晋小花旦的名列里,又有着富豪之女这一顶光环,多少也算个话题小女王。
她没有表态,也没说话,嘴角抿着。
林听问:“舞团里没有别的演员合适了吗?”
唐导摇摇头:“暂时找不到,张老师向我推荐你。确实,你的身形和江有梨是最相像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不过也不勉强。”
为了能说动林听,唐导接着和她说了一下报酬的数目。
江有梨不时和经纪人说两句话,侧头时目光会顺势扫向林听,短暂停留后便挪开。
林听被江家保护得很好,外界只知道江有梨,只知道江有梨不是江家的千金,真正的千金在七年前突然回到江家,挖不到林听。
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江有梨和林听还有着一层奇妙的关系。
等唐导一番劝说完毕,林听给出答复:“可以的。”
听见意料之外的回答,江有梨愣了愣,抬头看过来。
“真的?”唐导很高兴,觉得自己口舌没白费,松了口气。
剧组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直到离开,林听和江有梨也只是避不过流程地打了个招呼。
离开时江有梨看了她两秒,下巴微抬,那是打小养成的挺拔骄傲。
剧组的人走了,赵其华留了下来。
林听这才终于有机会和赵其华说话:“赵教授。”
赵其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之前念媛想邀请你进舞团,结果你那时候进黎尔特了,她还经常跟我叹气惋惜呢,说我没见过你太可惜了。这不是,有缘自会相见么。”
小姑娘眸子亮亮的,像见到偶像又不敢太外放的样子:“张老师说您想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应该知道舞团之前的神话系列舞剧吧?”赵其华问。
“知道的。”
“我呢,正在准备这个系列新的一部作品,取的是瑶姬的故事——这个你知道吗?”
林听隐约预感到什么:“知道一点。”
赵其华笑道:“剧本还在写,但……我心目中已经有一个合适的瑶姬人选了。”
宣城芭蕾舞团的神话系列舞剧,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有着不可超越的地位。
就像西方著名的《天鹅湖》、《胡桃夹子》、《吉尔赛》等等经典舞剧,宣城芭蕾舞团的三部神话舞剧也接连成了国内各个芭蕾舞团出演备选的经典之作。
林听也看过这三部舞剧——不得不说,这是只有国人才能诠释和演绎的东方美,特色鲜明,将西方的舞步与东方的古老神秘与神圣完美融合。
林听毫不怀疑,宣城芭蕾舞团里的舞蹈演员们,没有哪个不期盼着夺得下一部神话系列舞剧的主演。
而现在,赵其华的意思是——新作品的主角,意图交给她来演。
林听在法国待了几年,还是差点儿成为黎尔特芭蕾舞团首席的人,不至于大惊小怪,只是不解:“为什么是我呢?”
她现在加入宣城芭蕾舞团还没有登台演出过,和张念媛商议的是目前在舞团里也只是主演之一,而不是直接空降首席位。
离开舞台两年,一回来就空降首席,难以服众。
林听对自己的舞蹈功力有自信,不代表别人对她也有。
“因为合适,”赵其华说,“我相信我的判断。而且……我也不是现在笃定了就是你。届时如果你不行,念媛作为现任团长,肯定会找比你强的。”
赵其华态度温和,既给了林听一个机会,也适当地传递一些紧迫感。
林听深深呼吸一口,记在心上:“我知道了,赵教授。”
赵其华满意地笑笑,放下正事,又和她聊了会儿天才告辞。
送走她,张念媛和林听说了说新剧本的事情,舞剧名初定就是《瑶姬》,林听对瑶姬的故事只略有耳闻,打算回家之后再仔细查查。
张念媛时间有限,周六的演出马上就到了,尽管舞团不是第一次排演《吉尔赛》,但这次不少新人登台,排练不容松懈。
于是该说的说完,林听也不耽误她的时间了。
正午时分,日头灼烈,林听站在台阶上撑开遮阳伞,伞抬起,旁边一道身影走入视野。
她看着大热天戴着口罩墨镜和鸭舌帽的江有梨一愣:“你还没走?”
“说两句话,”江有梨抬手摘掉墨镜,那双略带攻击性的凤眼直直地望向林听,“为什么答应?”
她在问替身的事。
没晒到太阳还举着伞有点累,林听放下手臂,问:“不能答应吗?”
江有梨皱了皱眉,清亮的嗓音少了面对父母时的那点撒娇,显得冷淡许多:“你是故意的?”
林听和江有梨似乎永远没法在一个频道上说话,从她回到江家,两人见面开始就一直如此。
她叹了声气:“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江有梨直白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很喜欢你。”
“……我也一样。”林听说。
“那你不应该给我当替身,”女孩儿下颌线条紧绷,面色微沉,“故意膈应我吗?”
“……”
夏日酷暑,林听看着江有梨额角有被鸭舌帽闷出来的汗珠滑落,抿了抿唇把伞抬起,不想再跟她围绕着这个问题说不清:“我也被膈应了啊……我没有那么无聊专门膈应你,我答应只是因为我想赚钱。”
小姑娘声线平和柔软,却在说这句话时难得紧绷不悦,像棉花里塞了块石头。
她说完,腿一迈下了楼梯,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有梨捏着眼镜腿的手紧了紧,重新戴上墨镜的动作有些恼怒的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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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撒掉胸腔里那点郁闷,林听没有坐出租车,而是选择了更能平心静气消磨时间的步行和地铁。
甚至本来可以搭不需要转乘的地铁线直接到家,她愣是挑了个要转乘的。
弯弯绕绕兜兜转转,情绪才平复。
之前万琪说,江有梨就算没了父母,也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应该赖在江家不走。
实际上,江有梨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没有。
她留在江家不是赖着不走,是因为无家可归。
这就导致林听和江有梨在江家的关系十分微妙。
林听知道江有梨不喜欢她,她也一样不喜欢江有梨。多数时候她们互不打扰。
林听坐在地铁上听着呼啸,心想自己好像是变了。
十六岁的林听可不会对谁说“不喜欢”。
不会说,也不敢说。
地铁路线再怎么绕,该到的站也会准时到。
林听打开家门,一股菜香先钻进了鼻腔,接着迎上来的是阿瑞斯。阿瑞斯已经不像头两次见她那样充满好奇,而是端坐在门口,林听刚脱下鞋子,它已经把拖鞋叼到她脚边放着。
“谢谢。”林听摸了摸它的脑袋。
阿瑞斯瑶瑶尾巴表达喜悦。
饭菜香味诱人,林听犹豫一下,晃去厨房。
饭桌上摆了两道菜,她探头往厨房里瞅,小老鼠似的。
厨房里,男人炒完最后一道菜,利落装盘,转身对上小姑娘漆黑的眸,微微一顿。
而被抓包的林听咻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
池故:“……”
林听很想溜上楼的,但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强制性把双腿钉在原地。
见池故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她双腿钉得更牢了。
她看见了什么?
池故穿围裙。
池故!穿!围裙!
林听小小的脑袋受到了大大的震撼。
这个大大震撼进一步驱使着她的大脑命令双腿:别走。
然后再命令双眼:世界奇观,多看两眼。
自打认识池故,林听就从来没幻想过池故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曾经宣城三中的校霸一哥,谁敢幻想?倒不如想想他下一次打架下手有多狠,名字出现在通报批评里有多响亮。
林听看得有点呆,直到池故泰然自若地摘下围裙,随手搭到椅背上,她才发现桌上摆了两副碗筷。
家里除了他们就没别人,如果不是池故中午请了朋友来家里吃饭,那就是……给她准备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大胆的。
池故放下围裙,金口一开,说的话也佐证了她的大胆:“吃饭了么?”
林听摸了下肚子,“还没……”
“嗯,”他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随口一说似的,“饭做多了点,你想吃就吃吧。”
出现了。
典型的池言池语。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林听没那么紧张和拘谨了,她应了声,放下包去洗手。
池故炒了三个菜,都是清淡的家常菜。
林听要控制体重,他做的这三样菜对她来说正好合适。
是巧合还是别的,谁也不知道。
林听只觉得,这是她回到宣城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餐饭。盛向礼若有若无的掌控、江有梨的突然出现……这些在抬眼就能看见饭桌对面的池故时通通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没有那么,糟心了。
她吃饭一向细嚼慢咽,嘴角翘起一点,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与满足。
满足没持续多久,对面的男人夹了一筷子菜,筷子回到碗里时和瓷碗擦碰出轻轻的脆响,和他的声音一块儿发出来:“你住在这儿,你男朋友没意见?”
林听差点儿呛着:“什、什么?”
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为什么本人一无所知?
池故皱了皱眉,眸微眯:“昨天那个……向礼哥哥?”
最后四个字,他语调往下压了三分,咬字缓慢。
林听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两秒后慢慢收了回来。
胸腔里心跳在四下撞壁,她本来以为池故并不关心的。现在就好像有个手里抓着气球的孩子在她心尖儿蹦跶,没蹦几下,气球越涨越大,带着他慢慢往空中升。
“不是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她低下头莫名扒了口白饭,盯着露出的碗底眨巴一下眼睛,淀粉在口中化开丝丝甜味,“他……向礼哥,”说到这里她林听又是一停,咬字略重,势要突出称呼上的不同,“只是我爸妈朋友的儿子。”
有点拗口,她说完后等了等,没听见池故的回应,干脆捧起碗搞了个扒饭的假动作,以此掩饰自己发热的脸,声音含糊不清地埋进碗里:“我只有面前坐着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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