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2章

    刺骨的寒，眼前是一片漆黑，聂少宁咬牙逼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阵的缭乱，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四周嘈杂的声音。

    “王爷醒了，快，快叫军医。”

    “热水，汤药，快喂王爷喝下！”

    再然后他就被人喂了一嘴的药，苦涩的，人间的滋味。

    聂少宁大口吞咽，还被呛了一口，汤汁顺着下颌流到了他的脖颈间，是温热的，他的脖子还是热的。

    这个时候，聂少宁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这是一所军帐，坐在他面前一脸紧张的白须老者是他的军医，聂少宁记得老军医早在平定西北叛乱班师回京以后就跟他告老还乡了，为何此时还在这里？

    这里？这是哪里？聂少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该在刑场才对，怎么会在军帐里？还是说、聂少宁心里一紧，立刻问道：“敬云呢？敬云在哪儿？”

    难道敬云真的劫了法场？聂少宁一想到这儿，还有点儿热血沸腾，只可惜他没看见敬云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厉害呀，戒备森严的京师重地，敬云竟然能把他这个谋逆的重犯给劫出来，不愧是他的敬云。

    对，就是他的敬云，大庭广众之下都敢亲他，方敬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一想到这里，聂少宁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有敬云亲他时候的温度，亲都亲了，敬云以后就是他的，是他聂少宁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也是在敬云亲他的时候，聂少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初为什么敬云会舍下偌大的家业不告而别，仔细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儿猫腻可以寻的，估计那会儿敬云就已经对他动了心思，偏偏他一心都扑在江山社稷上，今儿兵部明儿户部，不仅一点儿没察觉出来，还冷落了敬云的满腔情谊，他定是对自己失望至极，所以才撇下了方家，也撇下了他，选择独自一走了之。

    聂少宁现在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累死累活给别人守江山还冷落了自家媳妇儿，到最后还差点儿把命给丢掉，还连累媳妇儿亡命奔波救他性命，聂少宁你对得起谁呀！

    那会儿的敬云定然是受了许多的情伤，就是这样，敬云还时刻惦记着他，要知道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敬云应该是得到他事发的消息之后，就马不停蹄往京城而来，真是委屈了他的敬云。

    “敬云可还好？伤着没有？”

    见聂少宁连连追问，老军医也是一脸的纳闷：“王爷，这方家公子月前送完药材粮草，就已经跟着商队回了京城，这会儿，怕是都到了。”

    “什么到了？”聂少宁一听这话，立刻就怒道：“如今京城是什么形势，那狗崽子恨不得拿刀刮了我，你们怎么能让敬云还回京城，置敬云的安危何在？！”一巴掌就拍在了床铺之下，既焦又恼。

    然后就扯动了伤口，左肩处一阵锥心的疼，聂少宁按住肩膀，厉声道：“还有多少人马，清点人数，即刻出发，随我去救敬云！”

    “王爷！王爷！”老军医一看这架势，心道不妙，赶紧顺着他的话说道：“王爷且安心，方少爷如今安全着，十分妥帖，绝无危险，倒是王爷该小心身上的箭伤，西北大军可都还指望着王爷呢！”

    老军医一边说着，一边就拿出了银针：“我先给王爷扎上一针，王爷稳稳心绪。”以他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王爷大概是刚醒过来，一时间被癔症迷了心窍，误以为方公子遇到了什么危难，扎上一针清醒过来，也就好了。

    说着一针就给聂少宁扎到了虎口上，然后又问道：“王爷可还好？还认得老儿不？”

    聂少宁按住左肩上的伤，又扫了一眼军帐，堪堪才意识到了一点儿不对劲。

    军帐上挂的地形图是他亲手所绘，他认得那是西北十三营的地形图，左肩上的伤是因为敌方放了冷箭，聂少宁一时大意，这一箭险些让他把命给扔在这儿，时间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在敬云送了粮草，后脚刚走他就受了伤，醒来的时候还暗自庆幸，得亏敬云走得早。

    “何老，我怎么不记得你。”聂少宁扯了扯嘴角，动作也僵硬了不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是温热的。

    “现在是什么时间？”

    “酉时了。”老军医见王爷醒转过来，才松了一口气：“王爷这一次好凶险，那箭上、”

    “箭上有毒，，辛苦何老了。”聂少宁淡淡地接了老军医的话，又问了一遍：“现在是庆和二年九月、九月几？”

    时间太久远，他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时候的事儿，只记得是小皇帝登基的第二年秋天，那一战实在凶险，聂少宁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醒来的时候，已经霜降，这一战让双方都元气大伤，聂少宁醒来以后立刻布局，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三次奇袭，终于大胜还朝。

    “九月二十四。”老军医跟着舒了一口气：“王爷能醒过来，西北大军的主心骨就又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回来了？

    所以，他还是死了吗？

    那敬云呢？敬云怎么样了？如果他死了，就只留敬云孤身一身，他该如何是好？谁又来护着他？敬云他有没有听自己的话，好好活下去，敬云他、

    怕是也不会独活吧。

    聂少宁用力抓紧了身上的被褥，心中无限的悲痛险些将他淹没，法场上敬云奋不顾身的样子，他眼里的孤注一掷很悲凉，分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敬云他千里而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给他送行，是为了陪他一起死的！

    “啊！”聂少宁一声怒吼，惊得老军医后退了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他的错，若不是他看错了人，选错了路，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狼崽子是他养大的，他被反噬是他活该，敬云又何其无辜？

    “王爷？”

    “出去，让我自己静静。”

    老军医还想提醒一下药喝药，但是瞅了一眼王爷阴沉的脸色，嘴边的医嘱也没敢说。

    这是庆和二年，他在西北军帐里。

    聂少宁掀开被子，想找找镜子，可惜军帐里面并没有，只能从铜盆的水里依稀照见自己的面容，是他熟悉的样子，也是他陌生的样子，镜子里的这张脸赫然就是他二十三岁时候的模样，更加棱角分明，唯独那双眼睛，不再像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眼神晦暗深沉了许多，他经历的一切，都在那双眼睛里，这双眼睛，不属于二十三岁的聂少宁。

    他死了，他活了，带着一双三十四岁时的眼睛，他重新回到了二十三岁。

    是命运吗？命运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再做一次选择，聂少宁将脸埋在水里，屏住呼吸，用窒息带来的真实感让自己直面这个现实，再来一回，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敬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