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4章

    账本一摞摞全都看完，方敬云另起了一张白纸列出了方家盈利最大的几门生意，然后握着笔开始发呆。

    西北不知军情如何，他又不通军务，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一时忧心不已，连日里的失眠让方敬云看起来有点憔悴，执笔蘸墨，行云流水地写下几行字，然后唤来了管家。

    “公子，可有吩咐？”

    方敬云吹干了纸上的墨，对管家说道：“吴伯，我记得江南还有一笔款子没有收上来，对吧？”

    “不错，是一批金器的货资，该是年底收款,现在还不到时候。”

    方敬云点点头，又写了一封书信，连着之前的手信一并交给了管家：“这是我盘点的京城里盈利最大的几家铺子，我将这几家店的运营模式做了个大概总结，琢磨了一下，要想把生意做大，还是得往外扩，这几家规模正规，多年经营也有经验，我的意思是不如就以这几家为例，先往南发展看看，江南富饶，定能有另一番成就，吴伯以为如何？”

    方家的大管家吴伯是当年跟着方老爷子一起创业的老人，无亲无眷对方家忠心耿耿，而且早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积累了很多的经验，是方敬云可以信赖的左膀右臂。

    “公子打算要把生意往南做？”吴伯一听，眼里就亮了精光：“甚好，甚好，如此便可将南北商路打通，当年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有此打算，只是庶务繁杂一直未能成行，公子若有这个打算，老爷九泉之下定然欣慰。”

    “只是先试试，还不好说。”方敬云并没有说太多自己的打算：“行商有风险，凡事还是得谨慎些。”

    “是是是，公子思虑周全。”吴伯笑呵呵的说道：“公子奇才，自打公子接手以来，咱们方家生意是蒸蒸日上，单是一家铺面的收入就比以往多了三成，都是公子打理得好。”

    吴伯是打心眼里敬重自家公子，少时就机敏聪慧，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老爷进入商行，待到加冠可以独当一面，接人待物清雅温润，坐店的时候从来没跟人红过一次脸，君子如玉端方，不过如此。

    方老爷总担心怕公子这样的性格，撑不住偌大的家业，俗话说得好，商场如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数不清的豺狼虎豹，就公子这样的，对那些豺狼虎豹来说简直就是可口的餐后点心！

    谁也没有料到，方老爷撒手得匆忙，根本就没来得及给公子安排几个帮手，老夫人也因为悲痛过度，没几天就跟着去了，重担直接就压在了方敬云单薄的肩上。

    可他，就担住了！

    手里的折扇换成了算盘，一家家店铺他都自己亲自跑，账本收回来自己熬夜看，面对管事的刻意刁难，他不急不躁梳理问题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对内他随宽和心思细，事事躬亲愣是让一帮子想趁乱找油头的管事无漏洞可钻，对外面对同行的打压他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愣是一点便宜也没让人占到。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大家伙儿才反应过来，这看似温文尔雅不染俗物的公子哥是真有两把刷子，不愧是方家的继承人，也就将小瞧他的心思都收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喊上一声方公子。

    方公子始终都是脸上挂着笑，一团和气，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和气生财，不假。

    方敬云把方家偌大的资产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还要再往南扩商业板块，以后南北联合，方家的基业定能延续百代！

    自家公子有如此抱负，吴伯当然是高兴，不仅高兴也是大力支持的：“不知道公子安排老吴做什么？”

    “兹事体大，我想请吴伯辛苦辛苦，亲自去一趟。”方敬云说了自己的打算：“江南那边正好还有一笔资金，你先用这笔钱，把铺子张罗起来，供货渠道也了解一下，前期可能比较麻烦，吴伯在我安心些。”

    这是委托了重任，吴伯一思量又对方敬云提议：“既然要做，不如做大，干脆就从各家里面挑一二个好手出来，直接就把排面铺开，公子看怎么样？”

    “我想过，但前期不可冒进。”方敬云又跟老吴善良了一番，然后才做了决定：“这样，吴伯你带两个人去，带谁你自去挑选，另外再从库里支三万两银子，到时候便宜行事即可。”

    “公子放心，老吴定不负所托。”

    “此番还需低调行事，切勿喧哗。”方敬云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免得走漏了风声，失了先机。”

    “我懂，公子尽管放心，这事儿交给老吴，绝对不会出岔子。”

    之后的几天，方敬云就忙着跟老吴一起安排南下的事情，连带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做了新的安排跟交接，饶是方姝这种不管闲事的也察觉到了家里面的不太对劲，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儿一样。

    怎么哥哥去了一趟西北回来，搞了这么多的大动作？

    方小妹心中有疑惑，别人不了解她哥哥，她亲哥她还能不懂吗？

    哥哥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他守着方家护着方家只是因为家里面还有一堆人要养活，尤其是她这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哥哥得给她撑起一个有力的母家，免得她找不到好婆家，又或者出门以后让夫家给欺负。

    这可不是方小妹自己瞎说的，方敬云不止一次提过，待她出嫁的时候，家中资产多半都是打算给她充作嫁妆的，余下的那些就由各家自己分了去，自负盈亏，他就撒手不管了。

    她哥哥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金钱权势对他来说不过过眼云烟，他根本就不在乎，不仅不在乎，还嫌累赘，恨不得一身轻才好，这样的哥哥，怎么可能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南下壮大生意？

    方小妹是第一个不信的！

    “哥，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跟我还不能说嘛？”

    本来以为哥哥问她愿不愿意去江南开绣坊只是那么一问而已，现在方小妹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哥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不会真在江南给她找了个婆家吧？方小妹的脸色都变了，十分紧张地揪着方敬云的衣袖问：“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江南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我跟你说，不管你干了什么，也不管你许了人家什么，我反正不答应，不可能会答应的！”

    方敬云最近忙得是焦头烂额，并没有闲功夫来应付妹妹：“什么你答应不答应的？让你去绣坊你去了吗？怎么我听管事的说，三天都不见你人影，怎么回事？”

    “我才不去！”方小妹急得都要掉眼泪了，甩了方敬云的袖子开始耍小孩子的脾气：“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要赶我出门？”

    委委屈屈金豆子马上就掉了下来。

    方敬云也没想到，怎么说着说着，妹妹还哭了起来，赶紧拿了手帕帮她擦眼泪：“怎么就要赶你出门了？我哪里有资格赶你出门？你可是咱家的大小姐，快别哭了，一会儿哭成了小花猫，看你还怎么见人。”

    “那你着急忙活地为什么要把家里的生意往南迁？”方小妹哭得抽抽噎噎：“咱家在南方又没有亲戚，而且我们祖祖辈辈都在京城生活，好好的为什么要南下？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南边找了、给我找了人家，要把我嫁过去？”

    这一声声的问句，实在是委屈到了家，方敬云顿时哭笑不得：“姝儿，谁跟你说的这些？”

    “厨房里的张大娘。”方小妹咬着嘴唇，眼角还挂着眼泪：“还有我自己猜的。他们都说我不小了，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儿早一点儿的都当了娘，就是晚些的，也都许了人家，哥哥你肯定也给我找好了人家，这次吴伯南下，就是去给我议亲的！”

    “别听他们胡说。”方敬云帮方小妹擦着眼泪：“吴伯那是正经有事，就算要给你议亲，也该是我亲自去，哪有派个管家过去的道理？”

    “真不是？”方小妹还是将信将疑：“还是说你有这个打算，然后故意瞒着我？”

    “真不是！”方敬云保证：“而且议亲我也得问问你的意见，看看我家小妹满意不满意才行，万一你不喜欢，嫁出去不就受委屈了吗？”

    “那哥你不嫌弃我年纪大，留在家里给你丢人吗？”

    “说得什么话！”方敬云捏了一把小妹的脸：“你是我妹妹，是我们家的大小姐，什么叫嫌你年纪大给我丢人？那我这人也太好丢了吧？小妹你也不过才刚刚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怎么就叫大了？别人家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亲我不管，在咱家，你什么时候想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哥绝对不会逼你的。”

    听完哥哥得保证，方小妹吸了吸鼻子，还是有点儿不满意：“那你前几天还说要给我找婆家呢，今天又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方敬云叹了口气：“这是两码事。姝儿，有合适的对象哥会给你留意的，但是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你也不要孩子气，我们就平常心好不好？”

    方小妹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哥哥眼睛里的浓到化不开的情绪，她看不懂，但是那情绪过于压抑，让方小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在那样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就好。”方敬云冲她笑了一下，摸了摸方小妹的发髻：“明天开始去绣坊，不可以再偷懒，我已经让人把你的画具一并搬了过去，以后每天晚上你到我书房里来，我考校你当天的成果。”

    “啊？”方小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哥，我不！”

    “不也得去！”方敬云故意板着脸，做出兄长的威严态度：“哥哥的话也不听了吗？”

    “听听听！”方小妹很不情愿：“听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