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求你了, 救救我吧。”
在一个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的高楼内, 一个男人苦苦哀求。
这里是林氏集团旗下的港府电讯公司。
正在哀求的男人是家里的二儿子林亦翔，冷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与他面目相似的是大儿子林亦飞。
两人一母所生, 林亦飞比林亦翔大一岁, 从国外念书归来，便接手父辈产业，林亦翔只是挂了个名头, 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创业，创了两次都失败，林父放话说如果有第三次, 就要回来老老实实上班。
如果连上班都不会, 那就每个月从家族信托基金里拿少量生活费，当然这个少量是相对而言。
“要是让爹地知道我亏了这么多钱，我就死定了。”林亦翔的声音都在抖。
他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时光倒流。
在柴德尔开始发布做空宣言之时, 他就紧跟上了, 第一拨胆子还小, 也没跟多少股，靠自己的钱也能带得动, 一轮下来小赚一亿。
赌徒心理就是如此, 看看做空形势一片大好, 林亦翔直接砸了所有的钱，使用了“杠杆交易”。
由于林亦翔是林家的二儿子，因此他获得了十倍的高杠杆。
他花了真金白银的十亿保证金, 做了一百亿的陆氏建设空单。
空方亏10%的时候，他的十亿保证金就已经赔光了。
由于陆云峰、乔瑜和程立雪三人的联手，林亦翔开户的券商甚至根本来不及给他强行平仓，就直接击穿仓位。
现在他不仅亏光了保证金，还额外亏了六十五亿。
林亦翔交的保证金是抵押了自己手头所有的股份，还以林家二儿子的身份，偷偷跟几个世交的伯伯叔叔们借了一些。
老林是个老派的实业商人，一生行事唯谨慎，从来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高杠杆之类的更是想都不曾想过，林亦翔时常暗地里嘲笑父亲年纪大，跟不上时代，不知道什么叫富贵险中求。
现在穿仓了，林亦翔就彻底懵逼了。
如同平时喊着断舍离、极简主义的人，忽然发现身边超市商场快递统统要歇业两个月时的巨大恐慌。
他不敢告诉父亲这件事，到处求人帮忙，雷实银行的杰森之前一直表现的跟他关系极好，“有什么事找我”，这会儿找他，杰森也哭丧着脸：“对不起，我是真没办法了，我的自营仓里也是亏的一塌糊涂，都来不及处理，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保证金，保住你的持仓，现在这种涨势不会持续太久，相信再等几天，就会回到一个正常水平 ，到时候损失就不会这么大。”
对，没错，道理都懂。
但是上哪儿再搞二十亿的保证金啊？！
林亦翔已经把能借的人全部都借过一遍了，甚至看着街上拿着一块钱买糖的小姑娘，他都会想：要是地球上所有人给我一块钱，我就有七十亿了。
白日梦不可取，林亦翔也不敢告诉自个儿亲爹这件事，否则只怕会当场被活活打死，用水泥封在柏油桶里扔进维多利亚港！
唯今之计，只有去求已经掌权的大哥林亦飞。
林亦飞与林亦翔相貌相仿，性格却不像年轻人，更像父亲，行事稳重，从不涉险，做任何事都要来来回回调查清楚，做一个尽职调查的时间都比别人的时间长。
听见弟弟亏了六十五亿之后，林亦飞连眼皮都没有抬，不是因为他可以轻轻松松从口袋里掏出六十五亿递给林亦翔擦屁股，而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弟弟打小就没消停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惹出的动静也在逐步升级，每每不敢去跟父亲说的事，他就会来求林亦飞。
在这种环境里过了三十五年，任谁也能心如止水，佛性待之。
“你想好应该怎么办了吗？”林亦飞问道。
林亦翔转着圈圈：“哎哟大哥，我要是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还来问你干什么？我早就去解决了啊。”
“林亦翔，”林亦飞抬头看着弟弟的眼神里很平静，“你知道，雇一个咨询团队要多少钱吗，你知道爹地的智囊团要多少钱吗？我一次又一次的帮你解决问题，你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找新的麻烦，还一分钱不付，这件事，我觉得很不可以。”
“大哥，咱们是亲兄弟。”林亦翔急了，他不信大哥会这么无情。
林亦飞双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看：“所以，这就是你坑我的原因？”
“我也没有办法了啊，要是你能帮我平了这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林亦翔转着圈圈，他已经快急疯了。
“阿翔！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办公室门响，老林行走如风地闯进办公室。
林亦翔惊呆了：“爹地。”
老林不由分说，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扇在二儿子的脸上。
他气坏了，如果不是一个老朋友向他关心地问起儿子的地皮买下来没有，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林亦翔是以买地皮的理由，去向那些世交的叔伯们借钱的，投资实业是没有问题的，再怎么亏，地皮是实实在在的，再输也不会输到一无所有。
再没想到他是拿钱做了投机，还放大了十倍杠杆，造成巨亏。
老林指着他鼻子：“除了会找你大哥，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我……”林亦翔一咬牙，“行，我申请个人破产，行了吧？！”
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个人破产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与国内的“失信人员”差不多意思，也是限制高消费，离境受限制，生活受监控，就连许多工作都不可以担任，包括公司董事或参加公司管理工作。
2002年时，曾有一位港府艺人就因投资楼市失败而申请个人破产。
但是林亦翔不一样，他不是艺人，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名人。
如果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那老林绝对是管他去死。
可他姓林，他是林家的二儿子，如果他申请个人破产，会引起外界的猜测，为什么林家不救二儿子？是不是林家也不行了？无力相救？
信心一旦动摇，只要随便挑拨一下，就会陷入极大的危机。
现在林家的情况，与当初陆老爷子命令陆云峰不准把陆谦的事挑到外面，是一个意思。
关起门来，随便揍。
打开门，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当初陆云峰为给尹扬报仇，动手收拾陆谦，还得事先安排好了一场戏，让外界认为是因为陆家内部是为了夺家产撕逼，才会放任陆谦在境外蹲大牢，而不是陆家连捞个家里人出狱的能力都没有。
为此，陆云峰在都市传说中就是个为了抢家产而不择手段，连亲叔叔都不放过的狼心狗肺。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连港府这边都听说了，老林不想让自家也搞出这种事来。
再怎么恨得要死，林亦翔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老妻为了生他难产而死，从小骄纵坏了，现在苦果只能自己吞。
林家的家底可以把林亦翔炸开的大窟窿堵上，但是这样林家的流动资金在短时间之内就会出现严重的紧张，现在还有好几个项目正在进行，流动资金，能不动，就不动。
“我去一趟内地，去求陆家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林亦飞起身。
老林看着大儿子，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亦飞，辛苦你了。”
转身又抽了二儿子一记耳光：“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而且，在分配财产的时候，我会给你大哥更多！”
林亦翔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面对一脸诚恳的林亦飞，陆云峰一脸的为难：“我手上真的没有多少了，都是限售股，不能动的。”
“小陆，求你帮帮忙吧，阿翔是年轻不懂事，背着我们做的，父亲已经教训过他，我们两家平时关系也算不错……”林亦飞恳求道。
陆云峰却只是摇头：“抱歉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不如你可以问问乔瑜？”
听见乔瑜的名字，林亦飞面色凝重，陆氏与林氏没有竞争关系。
但是！港府电讯跟海思公司的主营业务里，都有做无线电基站和通信网络架设的。
两家为了抢生意，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明里暗里撕了多少回。
在公司内部，互相称呼对方都是用蔑称。
林氏称呼乔氏：流氓公司。
因为海思公司的首字母HS=黄色=流氓。
乔氏称呼林氏：小妞公司
因为港府电讯的首字母GF=girlfriend女朋友=小妞。
在世界各国参加招标的时候，小妞遇上流氓，总是一场死掐，在客户面前，绝对不会提到对方的名字。
任何一个社交场合的主人都不会同时请这两位。
偶尔在行业技术论坛上见面，要么互相当对方不存在，要么明褒暗贬冷嘲热讽，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林亦飞敢来见陆云峰，是因为两人曾经在非洲的子弹横飞下共处过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一起扛过枪”，交情不错，但要他去见乔瑜，那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快。
问题无法解决，林亦飞心情沉重：“还是谢谢你，那我就回去了。”
陆云峰拍拍他的肩膀：“难得你来内地，晚上请你吃饭，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林亦飞哪有心情吃饭，但是礼仪还是要有的，吃吃饭交流交流感情，说不定还有什么可以回转的余地。
席间做陪的还有秦菲菲，她曾经得到林亦飞的帮助，拿下了一块很难拿到的地皮，她一直很感激。
“要不，我帮你去说说？”秦菲菲听说林亦飞来内地的目的后，自告奋勇，她一直觉得，从上头领导的意思看，乔氏和林氏必须都在，提高竞争性，不可能让谁一家独大，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陆云峰对秦菲菲的话不置可否，反正不是他出面就行。
事情没办完，林亦飞还要在内地停留一段时间，等待秦菲菲的回音。
想到那个不靠谱的弟弟，林亦飞未免多喝了几杯，昏昏沉沉的走不稳。
送一个喝醉的人回酒店，当然不能让秦菲菲一个女孩子做，陆云峰扶着林亦飞，一路往百米之外的酒店走。
“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弟弟……还不如你的一个表妹……阿峰，我现在觉得，咱们一起在非洲的时候，是最开心的。不用想这么多事。”林亦飞嘴里嘟嘟囔囔。
陆云峰扶着他，随口应和道：“是啊，看你种菜的样子，特别好玩。”
林亦飞就这么被陆云峰架着胳膊往前走，混沌的大脑还在坚定地执行命令“要跟陆云峰搞好关系，少赔钱的事就靠他了。”
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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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扬结束了应酬，信步往家走，忽然听见街边稀疏的绿化带后面，听见两人说话，他本无意偷听，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陆云峰跟一个喝醉的人在一起。
那个人跟陆云峰很熟悉，还一起经历过什么，看相貌还挺英俊。
尹扬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他是谁？”
陆云峰见到他开心极了：“幸好遇到你了，来，帮我搭把手。”
好好的捉奸剧情，就这么变成了抓壮丁剧情，无辜的尹扬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没事跑出来干什么，要帮忙架着一个酒气冲天的人回酒店。
“我们两家关系不错，爷爷辈就认识，后来我在非洲盯矿山，他在非洲架基站，一起遇上酋长打群架，在一个地方躲了几天。”陆云峰非常主动自觉的交待了两人往事。
尹扬懒得理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怕你吃醋。”
“鬼才吃你的醋。”
“刚才你向我走过来的时候，那眼神，根本就是霹雳火花带闪电，还说没吃醋。”陆云峰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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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找我要股票解套？”乔瑜微笑望着做说客的秦菲菲，“可以呀，让他用他家港府电讯51%的股票来换，要带投票权的！”
拿到51%就是绝对控股股东了，乔瑜压根就没想好好谈。
秦菲菲无奈地看着她：“小瑜姐姐，你明知道就算他们肯把整个公司给你，根据《反垄断法》，最后还是得拆分。”
“或者换个条件，港府电讯必须退出南美市场。”乔瑜笑道，“菲菲呀，跟我说说，你拿了什么好处才来做说客的？我不信你变圣母了，就为了以前一个人情，跑来跟我讨几亿的面子。”
秦菲菲脸上的笑容从诚恳变得狡黠：“真是，从小到大都瞒不过小瑜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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