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则铭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廖清鉴, 一想到他可能在干什么他就心如刀割。
去地下车库的路上,他又打了两通电话。
在响了第二次的时候,终于接通了,“喂?”那边声音懒懒的, “刚刚没听到,什么事?”
“你在哪儿?”魏则铭压抑着火气问。
廖清鉴不耐烦,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管告诉我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还伴随着阵阵电磁的声音。魏则铭差点要暴走, “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这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一丝笑声, “我在家里,一个人。”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他的车风驰电掣进了廖清鉴家的别墅区,下了车就跑, 敲门的时候还在喘着气。
廖清鉴打开门, 就看到他抿嘴站在那里, 然后眼神固执地上下将廖清鉴扫了一遍,
“你没去别的地方?”
廖清鉴摇头。
可他不信, 要去看廖清鉴的手机,“给我看看。”
“看什么?”
“你别问, 给我看看。”
“你有完没完?”廖清鉴皱眉, 回头想走,却被魏则铭拉住。
“不给我看是有鬼?”他抿着嘴伸出手臂把廖清鉴拉到自己跟前,暴躁道, “你告诉我,你今天那张照片是发给谁的?”
“我没想发给谁,我发错了不行?”廖清鉴看他像抓奸的丈夫一样就觉好笑,冷漠扔下这句话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了他的手。
“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他开始歇斯底里。
廖清鉴克制住把他打死的冲动,回头去厨房倒水,只听到身后“咚咚”的脚步声,他气冲冲走过来,比任何人都理直气壮地扒拉廖清鉴的肩,“你给我说清楚!”
廖清鉴的水杯滑到水池里,没破,但是好好的一杯水就浪费了。
廖清鉴盯着水池里躺到的杯子,冷率而简单地问,“要打架?”
“......”
魏则铭不说话了,胸膛剧烈起伏着,看样子应该是在努力克制。
真是可怜。
他肯定想发火得不得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于是他就站在那里,那么愤怒,那么无辜,那么难受,像是受尽了委屈一样。
廖清鉴不想再待在厨房了,他走到客厅,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拿起一本书随便看了看。
看了还没几秒,书被人抽走,身上也多了重量,他难过至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廖清鉴,你告诉我好不好......”
廖清鉴把手往下伸,拖住了他支在自己脖间的下巴,“怎么这么凉?外面冷为什么穿这么少。”
魏则铭拢着眉头,“我出来急......”他还想再重复之前的话题时,廖清鉴掐了一下他的下巴,让他闭嘴,然后说,“没有谁,我要想发也只能发给你。”
他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愿继续追究。
半小时过后,他嗅闻着廖清鉴的脖颈,在腺体上方啄了啄,声音憋屈地说:“你老是招人......”
廖清鉴睁开眼睛,在灯光全暗的房间里,听到他低沉埋怨的声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换做以前,他肯定就一拳头就揍上了他的脸,但现在他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他还有更多的没向他索取,可以想象不久的未来,是有多么地鸡飞狗跳。
“今晚回去?”
廖清鉴叹了一口气,推开他沉重的胳膊,坐起身。
他的头好像黏在廖清鉴脖子上了一样跟着坐起,沙哑道,“不回去了......”同时他的手加大了力道,把廖清鉴搂得快要窒息。
早上的太阳缩在厚厚的云底,外面还是阴着,可能还是要下雨。
廖清鉴被魏则铭的手机吵醒,拿起一看,是胡八。
“胡八说他要到这里来。”
魏则铭说完之后想都没想地从床上跳起,在明显不悦的廖清鉴脸上亲了一口:“你穿衣服,我先下去。”
胡八这只老狐狸压根没给魏则铭多长时间,说起来,这通电话就是在廖清鉴家楼下打的。
当他从二楼阳台看到廖清鉴什么都没穿在房间里走的样子时,脸上那表情都像能把廖清鉴给活吞了。
魏则铭开门时,他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这样对得起蔡欣?”
再势汹汹上二楼走向廖清鉴,指着他,“你不要脸!婊|子!”
魏则铭脸色顿时沉下,用被子把廖清鉴裹住了,转头朝胡八:“你闭嘴。”
胡八一脸不可置信:“你还帮他?你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廖清鉴淡定地瞅着胡八,眯起了眼,心想怎么这狗进别人家也能也能叫得这么欢。
他知道胡八是魏家养的一条狗,帮着蔡欣这个公认的魏家媳妇是应该的,但至少上门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也该看看地方。
“滚。”廖清鉴漫不经心地道,“我还要睡觉,别吵到我。”
“廖清鉴......”魏则铭脸色难看地想要说什么,也只是得到一个“滚”字。
“你看到没有,他对你就是这个态度你还眼巴巴地凑过去,你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对蔡欣?”
魏则铭被胡八硬拉着上了车,在车上的时候,胡八狠狠朝廖清鉴的屋子吐了两口口水。
他愤愤道:“我就知道他不单纯,外面装成正人君子,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底下却这么放荡!”
他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心中愤懑更是难以平复,踩出去的车足足有一百二十码。
他骂着,但魏则铭却一直沉默,胡八“嘎——”地一声刹车,“你跟他这样到底有多久了。”
魏则铭沉默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对着面前用深沉的眼眸直视着他的男人淡淡地说:“你这么急干什么,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喜欢蔡欣?”
胡八刹那恍如被雷劈中,张了张嘴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廖清鉴望着远去的车辆以及外面风雨欲来的阴沉天气,想起了他舅说的:“你妈的时间不多了......”
***
魏则铭接连一个礼拜都没出现,连学校都没去。
后来蔡欣找过他一次,说两人已分手。廖清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又说,“其实我是喜欢他的,他也喜欢我,但还是比不过你......廖清鉴,你到底吸引他的点在哪里?”
校门口人来人往,她眼睛通红,在坚强的外表也掩盖不住的伤心,“他之前为了我真的做了很多很多,为什么一下子说变就变了?”
风真的很冷,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惹人怜惜,但她对着他哭并没有什么用,他早就打不通魏则铭的手机。
况且他知道,这个果敢的女孩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分与不分,廖清鉴知道应该是她的主张。
廖清鉴卖了一套市中心的商品房,给舅舅送了点钱去打点。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最后的霞光都要隐没在树梢里。
他加快了脚步,却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缩在那里的人影。
他看了看人影,决意不去理睬,却在开门的时候被人像无赖一样抱住大腿。那人满身酒气,有些压抑地道,“蔡欣跟我分手了。”
廖清鉴怜悯地看着他,“我知道。”
他大叫,“是你把她弄丢的,是你!但是我却怪不了你,我......我失去她了!”
廖清鉴闭了闭眼,发现他总有把自己气死的本事。廖清鉴怕把他给揍死,想要直接进屋。
他却抱紧大腿不放,“廖清鉴,我失去她了......”
“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该去求她。”
“可是她决心不理我了,我怎么说都没用......”
廖清鉴差点没气得笑出来。
以为喝了点酒就能来发疯?现在把罪名都怪到了他头上,跟小孩一样撒泼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起来。”他揉着太阳穴,感觉脑袋头痛欲裂。
“我不......”
廖清鉴不耐烦地踹开他,“你想怎么样?”
他又不说话了,盯着廖清鉴的眼睛紧抿嘴唇,“我不知道......廖清鉴......我头疼,你帮我揉一揉。”
廖清鉴不愿与他再浪费时间,想走,却又听他道,“我家里不让我跟你见面,他们说你有目的......我的手机被没收,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廖清鉴脚步顿住,回头去看他。
这小子是真醉还是假醉,他开始有点看不清了。
“对不起廖清鉴......”
听到这三个字,廖清鉴心里一沉。
这时候,魏则铭喃喃说,“我虽然已经跟她分手,但我还没做好跟你在一起的准备。你能等等我吗......”
“......”
说出口的不是自己所想的,廖清鉴感觉自己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
廖清鉴平静地看了他半晌,在漫长的仿佛无止境的对视中,他听到自己问,“你喜欢我吗?”
那边先摇头,再点头。
“说话。”
“我不知道......”
廖清鉴听到答案整个力气都被抽走,只是闭上了眼,再也没有力气跟他说话。
他如果不喜欢自己,那又有什么用?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廖清鉴感觉大腿一松,那人不再像无赖一样扒着他了,而是好像从未喝酒那样站起来,抹了抹脸,道,“我溜出来的,等你等了好久,他们要找我了。”
直到他站起来,廖清鉴才看到他脸上可笑地红肿着,好像之前被谁无情抽了两个大巴掌。
微弱的路灯下面,他浓浓的剑眉簇起,“廖清鉴,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接近我,我都希望你好好的。我们哪怕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永远的朋友。”
永远的朋友。
呵。
是朋友就要转班去了离他最远的那个教室吗?
李森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了,虽然还会偶尔给廖清鉴送点吃的东西,但是听最近的流氓说,他被抓起来了。
出来后他倒是也没安分,而是在校门口跟魏则铭打了一架。
总之虽然可能架是因他而起,但他反正是连这两人的面都没见到。
这个事件平息之后,他在厕所里被胡八堵上了。
“廖清鉴,你跟我来。”他说。
学校的西北角有个亭子,周围树木掩映,还有小山隔着,倒是蛮隐蔽的,不愧是胡八选的地方。
“我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
他抱着手臂,短短的寸头与上扬的眉毛显得有那么几分不好相与。
廖清鉴不想揣测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目的,他甚至对对方脸上露出来的嘲讽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他只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廖清鉴,你知道魏则铭因为你跟那个流氓混混打架的事情吧?”
廖清鉴失笑,“我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他眼中隐有怒火,“如果是别人,我早就揍你了,但是廖清鉴,看在魏则铭的份上,我不动你。我只希望你离则铭远一点,你害他够惨的,这是第一。”
“第二,你不要利用蔡欣的心软而做出伤害她的事情。魏则铭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张口闭口都是她,我们也都希望她好好的,只要蔡欣一张口,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现在,蔡欣要跟则铭分手,则铭是受到伤害没错,但是伤害最大的还是蔡欣。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他语气很重,语速很快,而且有理有据,听起来让人无法辩驳。
对,全世界就只有魏则铭跟蔡欣是无辜,他就是那个伤天害理的老巫婆,活该没人帮,活该没人爱。
只不过廖清鉴不想说话,扭头就走。
走出树荫阳光变得刺眼极了,他掩住自己的眼睛,走的头也没回。任由那人在背后疯狂叫骂。
忍耐,是长大的第一门课,他该受的罪都受了,该忍的都忍了,都成了人家眼里的害人精,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既然要害人,何不贯彻到底?
放学的路上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校门口等人,等了足足十多分钟,才见到魏则铭前拥后簇地从学校里面出来了。
他原本是有说有笑的,见到廖清鉴后,眼神闪了下,跟后面的兄弟们说了下,就跑到廖清鉴跟前来。
“廖清鉴。”他跑过来的时候穿着球衣,带着一身的汗味,显然刚刚打完球。多么年轻朝气的一个男孩啊,可惜在看到他之后,眼神多了一些晦暗。
“魏则铭。”
廖清鉴伸手想摸他被人揍过的脸,但被躲过去,他飞快地问,“什么事?”
“今晚能出来吗?”
“......”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们,摇头。
廖清鉴能感觉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但是他强迫自己站立在他面前而不是掉头就走,他听到自己说,“那这就是你的答案?”
对方不语。
廖清鉴止不住的笑,笑得像个要吃人的怪物。
行啊魏则铭。
你有打算了,你出息了。
廖清鉴朝他点点头,脚步不停地向外走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以后绝对老死不相往来。
结果刚走还没到两步,他的手忽然被人抓住,整个人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带到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魏则铭疯狂嗅闻他的脖子,压抑又痛苦的声音在他脖颈间响起,“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让我难受,为什么......”
廖清鉴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推离自己,一言不发地想要出去。
“廖清鉴!”他眼睛通红地死死抓住廖清鉴的胳膊,喘着粗气,“你到底想要怎样?”
如果、如果廖清鉴是认真的,他不是没想过......
不是没想过在失去蔡欣之后好好跟他在一起,但是他从来不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从来都只是毫不在乎的漠然,甚至连多余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会给。
从来都是他主动,从来都是他在维系,他高高在上在那里仿佛只看自己的笑话。
他不敢,也不想把自己一辈子的开心、幸福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可是就这样糟糕的一个人,让自己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索取更多的一点点......这样一个清冷倨傲、有着完美长相的Oga。
有时候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他的信息素还是因为他的长相,亦或是以为他糟糕不堪的性格,但他不管怎么推脱,他都知道那个人肯定是能一眼就看透他的。
看透他的贪婪与自私。
那个人凑近在他耳边,带着潮湿的气息问,“我让你摄进来,成结,怎么样?”
刹那间,他听到了血液冲到头顶,急速奔走、爆炸的声音。他咽了咽口水,浑身显然僵住了。
两个人的动静引来一些人驻足,每个人这时望向他们这边的神情不一。
魏则铭抿了抿唇,忍得很艰难地从廖清鉴身上离开,跑过去对兄弟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带着笑意看了看这里,都挥挥手走了。
其中有一人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下,在旁边人耳边轻轻道,“我好像闻到了Oga的味道,好香啊......”
晚上,两个人匆匆吃了点饭就去开了房。
看着魏则铭那紧张猴急的样,廖清鉴忍不住想,胡八说的,他那么喜欢蔡欣,是真的吗?
宾馆里,魏则铭极尽可能地折腾廖清鉴,最后成结的时候,廖清鉴不明意味地哼哼了两声,魏则铭把他抱得更紧,恨不得要把人揉进身子里。
“你是我的Oga了。”他说。
廖清鉴还在疼痛中,不想睬他,又听他问,“会怀孕吗?”
廖清鉴嫌他烦,一巴掌把他嘴拍上,“闭嘴,睡觉!”
谁知那人反而来了精神,眼睛里神采奕奕,“廖清鉴,如果你怀孕了就休学吧,我养你。”
廖清鉴那里疼得要快要死去,懒得听他叨叨,把头埋进枕头里干脆来个耳不听为静。
后背,滚烫的几肤又再度贴上,掺杂引忍的声音响起,“廖清鉴......廖清鉴......廖清鉴......”
他又在继续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廖清鉴能感觉到alpha的信息素更加浓厚,应该是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这回廖清鉴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剧烈的疼痛中,他再次被不知轻重的alpha按在创上成节......
那人滚烫的汗珠砸在他的背上,他听到低低的声音在叹息,“廖清鉴......这次我豁出去了......蔡欣我也不要了......”然后被人死死抱住,“你说什么都不许跟别的alpha联系了,beta也不行。”
廖清鉴听完一直毫无反应,他侧过头去看人,看对方垂下的睫毛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他那挺直的鼻子下面那坚毅的嘴角,都显得是那么阳刚、力道。廖清鉴凑过去触碰了他的嘴角,却被对方更紧地搂紧,紧到可以清晰听到对方心脏的搏动。
而后,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沉寂里,他缓缓叹息,“廖清鉴,你妈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会帮你试试看的......”
廖清鉴终于笑了。
他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
***
他这几天瞒着舅舅没去上学,跟学校请了病假。去舅舅家吃饭时,舅妈脸色有些怪异。
作为Oga,她自然是很敏感地察觉到廖清鉴身上alpha的气息,可她看起来比以往要更加胆小了,廖清鉴走个路都能把她吓半死。
廖清鉴懒得跟她说话,只是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就把她吓得脸色苍白,要是说话了岂不是要滑胎?
“阿鉴,你帮我去买个生姜吧,姜不够用了。”
舅舅在厨房里忙活,声音伴随着切菜声响起。
“嗯。”
廖清鉴站起来,经过朱慧敏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最好赶紧把事情做了。”
朱慧敏僵硬在那,扶住肚子,手指不自觉地摸到手机,给王景仁发了条信息。
廖清鉴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魏则铭的消息,学校他没去,所以不知道他究竟在不在学校,所以他找胡八要地址。
谁知胡八劈头盖脸就是骂他:“你知不知道则铭被你害惨了!被他老子拿蘸盐水的鞭子抽了十几下,现在躺在家里可能还出不了门,你还有脸去找他?!”
“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告诉你?让你再去祸害他?没门儿!想都别想!”
“嘭”地一声,电话挂了。
找了很多办法,最终只有找到蔡欣。
蔡欣沉默几分钟把地址给了他,只是最后警告他,“你如果喜欢他,就认真喜欢,他值得你去认真对待,如果不喜欢,也别利用他。以后我不会接你电话,请你自重。”
哦,不,这是不可能的。
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廖清鉴穿起外套,带起头盔,跨上了一辆很久都没有骑的摩托,直直朝魏则铭家的方向而去。
夜里路灯黯淡,树影婆娑,他一路向东,远在别墅区之外就丢掉摩托车,单手撑杆越过栅栏,找到了最前排魏则铭的家。
一楼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着的,廖清鉴翻进去,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从床上猛坐起来的人影。
“廖清鉴?”
床上的人的嘴被堵住,想要开口时,却听到头顶冷冷的声音,“你受伤了?”
月光洒进来,廖清鉴开电脑,床上那人脸上还贴着纱布,凑近一闻,淡淡的药味在鼻尖弥散。
“廖清鉴你怎么来了?”
廖清鉴没应声。
他直接从床上跑下来,用力抱住廖清鉴,“你过来找我,好开心。可是......”
廖清鉴摸上他的脸,注意到他的颤抖,“你被揍了?”
“嗯。”他紧紧抱着廖清鉴不肯松开,“我昨天跟我爸提了你妈的事,他二话没说打了我。”
“廖清鉴......”他的声音在犹豫,“我不是没试过,只是......”
在月光下,他的脸有些为难,像是很痛苦。
廖清鉴觉得那一瞬间有些恶心,想直接掉头走人,但是他不能,他不仅不能,还得全盘接受对方一脸你怪我吧的表情。
“你妈......到底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
廖清鉴不说话,他捧住魏则铭的头,吻住他的嘴,从胸口一直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准备下一步时,魏则铭揪住了廖清鉴的头发。
廖清鉴从下面看他,他就红了脸,然后眼睛闭上,“廖清鉴,你不要这样,你就算不这样我也可以帮你的,但是......如果我帮不了你,你这样也没用。廖清鉴,我想更加喜欢你,我也想你给我更多,但是这不是我希望的......”
“不要就算了。”
廖清鉴想站起来,却被魏则铭干燥的手掌紧紧抓住,“廖清鉴,再多陪陪我好不好......”
良久,空气里一片沉静。
“廖清鉴......”
廖清鉴感觉自己流下了悲哀的泪,但是摸着却是干的,他抱住魏则铭深深地呼吸,魏则铭见状也紧紧抱住他。
“你有什么难受的可以跟我说......”
在院子里传来巡逻换岗的声音时,廖清鉴听到他小声问,“廖清鉴,如果你妈没事了,你会不会不再理我了?”
廖清鉴没有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廖清鉴感觉腰被人箍紧了,“我放弃了蔡欣,是做好了跟你在一起的准备,但你不能这样,我标记了你,你是我的,不可以有别的alpha。”
天真?愚蠢?还是装傻?廖清鉴不想追究更多,他摸了摸对方硬硬的短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站起来准备走。
再待下去,他会觉得自己的自尊都要烂掉,这人不知道是真的天真还是真的太会演,他感觉在他面前丑陋得就像个摇着屁股乞怜的小丑。
他受伤了没错,但远没有想象中的重,这么多天他都没有找自己,唯一的理由可能是逃避。
他并不想找自己,换句话说,他并不想帮自己。
而自己眼巴巴地找上来,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但是他看起来比你还可怜,比你还需要帮助,你怎么可以再开口?
廖清鉴伸过手,摸上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更外深邃英俊的脸,想,真是狡猾到恰到好处啊......偏偏的,却又是这么地好看懂。
看到那漆黑湿润的眸子里只有自己,廖清鉴抱住他,在他脖子里亲了一口,什么也不说走到窗户边上。
“廖清鉴......”魏则铭终于有了点反应,“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不喜欢这样,但是没办法拒绝。
这也算是唯一的可取之处。
廖清鉴仰着头无声地笑,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廖清鉴,我只要你一句承诺而已,只要你肯说,我可要为你做任何事情!”
他半闭了眼,黑暗里他那张脸显得真诚极了,嘴角微微抿着,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可是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了,他就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而已。
“这样的人还能上学吗?把我儿子魂都勾跑了!”早上的客厅里,魏则铭他妈张仁洁正低声用电话说着什么,“可不是么,他简直就好像变了个人,是什么样的妖精能这样勾引我儿子,连蔡秘书长女儿蔡欣他都不要了......”
斜眼看到魏则铭从楼梯上下来,她赶紧住了嘴,把手机拿到别人听不到的走廊去打,“喂,对,我不能让我儿子知道,不过这件事你要保密,谁都不能说,老魏现在正是升职关键期,万一传出去了影响不好。老王啊,你也在我家干了这么久,放心,到时候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去做就成......”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那张还是风韵犹存的脸露出惊喜后的淡淡讥讽:“竟然还有这种事?伪造性别可是违法犯罪......既然有把柄更好弄,你反正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了。”
***
早上的风带了点潮意,在这个靠江临海的小城市,风都是海风,是刺骨的。现在是四月初,还没有脱得了寒气,所以路上行人还穿着厚厚的毛线衣。
廖清鉴一回去就被舅舅拉到外面咖啡厅,“怎么回事?你妈这么快就被判下来了?之前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缓缓的吗?”
廖清鉴寒毛竖起,“什么时候的事?”
他舅舅一看他脸色不对,问:“阿鉴,你怎么了,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廖清鉴把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他平静地摇头,再一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廖芜焕盯着他看了好久,“你真不知道?那个姓魏的后来你没有联系?”
“没有。”廖清鉴把手掌心的血擦到裤子外侧,“我妈的事......没有余地了吗?”
廖芜焕摇头。
“我只是怀疑为什么突然一下子上面紧张起来了,我那几个同学也都觉得不同寻常......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记得别出头,你妈现在处境很危险。什么事情都可以过了高考再说。”
“嗯。”
“阿鉴,你在哭吗?”
“没有。”
“你从小就好强,你妈在你身边的时间也少,如果她知道你这么在意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是高兴的。”
廖芜焕说着说着只能叹气,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他们不过是只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出门的时候,廖清鉴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抓住魏则铭可以抓的一线生机,如今看来却是错得一塌糊涂。
外面的天阴嗖嗖的冷,廖清鉴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他生平第一次买了一根烟抽。
火机点燃之后,火花燃起,辛辣苦涩的烟草味吸入心肺,实在是有点难受。
路旁边有一只狗,毛色杂乱、眼神戒备,一看就是流浪了许久。他蹲下来,从小店买了一根火腿肠丢给他,冷冷地看它狼吞虎咽地吃完,笑自己以往都不会有这种闲心去喂狗。
站起来时,却在街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朱慧敏?
她旁边还有一人,个子很高,体型很壮......难道是王景仁?
廖清鉴压低帽子快步跟上两人,与两人始终保持两三米的距离。
在遇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那两人打了个车,等廖清鉴拦下另一辆车时,他已经失去了这两个人的踪迹。
***
“小敏,你是什么打算?我话都说这么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王景仁静静地看着朱慧敏,等她的回答。
咖啡厅里的温度有点低,朱慧敏看着窗外流动的车辆,脸色不太好地道:“王景仁,我们还是分开吧……”
王景仁脸上的横肉颤了颤,“小敏,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给我这个答案?我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难不成你真的要为那个beta放弃大好前途?”
“王景仁……”朱慧敏眉头皱起,她似乎不想再看王景仁,“我这些天想了太多,我很乱,但我不想他毁掉前程,这件事一旦爆出来他做不成医生的……”
王景仁要她拿到廖芜焕伪造廖清鉴性别的第一手证据,可是她第一反应却是犹豫了。
这些天她身体不舒服都是廖芜焕在无微不至地照顾,说恩情也许还没到那个高度,但她发现当初打动自己的就是这个beta男人的细心与爱护,如今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再更多,她也没有那个狠心了。
如果以后他能原谅自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两个人从头来过。
只要他肯接受自己……
“怎么?你真对那个beta医生动情了?还是良心发现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维护他啊?”
王景仁偏着头,眼中闪着戏谑的光。
“王景仁!”朱慧敏有些生气地竖起眉毛,“之前是我的错,是我的问题,你怎么看我都行,我也知道我做过的事情没办法洗干净,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已经对不起他了,不能一错再错!”
王景仁抬眼看她,额上的皱纹堆挤到一起,显得有那么几分狰狞,“看来你是真的选择了他。当初我怎么求你原谅你都觉得他比我好,毕竟做一个司机夫人跟做一个医生夫人相比,还是医生夫人更体面点。行啊,你选他,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跟他善终。”
椅子被“吱”地推开,王景仁双臂撑在桌上,向前伸长身体,蛇一样盯着朱慧敏,“你爽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义正严辞嘛,现在表现得跟一个贞洁烈女一样,好像我在残害你一样,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我的种,哦,不对,是一大一小两个……”
朱慧敏气得身子在抖,但眼神却是冷冷的,“我不怕你,你敢说出去你的司机也不要想当了!王景仁,你威胁不了我!”
廖清鉴一路回到舅舅家。
他舅舅也在,正在院子里浇花,一进门,他舅舅有点开心地拍他背,“阿鉴啊,我找到了一个同学,可能能帮上忙,不过多少要打点下,我这里有一百五十万,看到时候够不够……”
看着他舅这久违的笑容,廖清鉴到嘴的话说不出来了,喉咙哽得有点难受,于是去屋子里找了一杯水喝。
他舅舅跟着进去,围着廖清鉴说话,说到半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阿鉴,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是在上学吗?”
“舅舅……”廖清鉴打断了他,“我妈的事我把我家房子卖了就行。千百万还是可以卖的。另外舅舅,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你说。”廖芜焕放下手里的事情,靠在桌边看他。
“我今天看到了舅妈,在街上……”廖清鉴看着舅舅,真的不知道要下多大的勇气才能开这口。
可话已经说了一半,虽有承诺在先,但廖清鉴不觉得继续瞒着舅舅就是好的,他的舅舅值得更好的伴侣去共度一生。
“我看到舅妈跟……”
“清鉴,你来啦?”
门口,朱慧敏画着精致的淡妆,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在看到廖清鉴的瞬间,身子明显地歪了一下。
“阿敏你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出去散散心的吗……”
廖芜焕伸手把包接过去后又送上带软垫的椅子,将她安排妥当才继续问廖清鉴,“阿鉴,你刚刚说什么,你舅妈也在,你一起说来听听?”
廖清鉴看着天真到有些犯蠢的舅舅,仰头将杯里的水一口喝尽。
杯子放在洗手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朱慧敏不明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他也迎着目光对视过去,两人在空气中无声地对峙着。
“既然舅妈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啊舅舅。”
“清鉴,”背后朱慧敏在喊,“来了就一起吃饭吧,清梅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空气在那一瞬间有些安静。
廖清鉴顿了一下脚步,回过头去看朱慧敏,表情怪异而克制。
“行啊,”他说,“好久没尝到舅妈做的菜了,希望以后也可以一直吃到。”
作者有话要说:急急忙忙赶了万字章,快要肾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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