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廖清鉴发现魏则铭老是在看自己后，本能直觉没好事，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正到了外面，果然，两排白晃晃的牙扶着一辆崭新的单车，在前面晃着等他。
“去医院，我送你。”
“哪里搞来的车？”
“蔡欣说她看别人男朋友都有单车，她也想坐，我就买了个。”魏则铭拍拍后座，言语之间颇为得意。
廖清鉴点头，但拒绝了，“不去医院，我要回家。”
教室空调坏了，他流了一身的汗，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
“那我送你回去？”
“你女朋友今天没有事吗？”
廖清鉴没忍住，刻薄地问了一句。
魏则铭有些难堪，他叹气，嘟喃半晌，才说，“我就知道你会生气。”
廖清鉴不耐烦地撇过头，“那是你女朋友，我有什么气可生的，我说真的，我现在就想回家。”
“那你没生气就让我送你。”他紧随其后，语气十分肯定。
不让他做，这人肯定没完没了。廖清鉴被磨得没了脾气，他跳上人家后座，破罐子破摔，“那赶紧的吧，我回去还有事。”
魏则铭没有防备，想也知道差点摔个跟头，他赶紧把住龙头，嘴边露着藏不住的笑意。
“坐稳！”
“廖清鉴，蔡欣说想一起去海边玩，去不去？”
魏则铭踏着单车，半回过头问他。
他的耳朵明显像小动物一样动了动，很想廖清鉴的答案。
廖清鉴想着他妈的事，一时没注意，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魏则铭把单车踩得飞快，白衬衫的一角飘起，语速飞快道，“那就定好这周六，到时候我来接你。”
“哎，小魏啊，要不要吃根冰棍，外面够热的。”
经过一家小商店时，里面的阿姨跑出来，冲魏则铭直挥手。
“不了金姨......对了，廖清鉴你吃不吃？”他把头扭朝后面。
得到廖清鉴否定的答案之后，魏则铭笑着也冲阿姨挥挥手，“金姨我们今天就不吃了，下次来，我下次来看看小米！”
“这孩子，这么急冲冲去哪里，下次你过来，阿姨给你做虾饼！”
金姨看着绝尘而去的自行车，无奈地摇头，脸上还带着尚未退散的笑意。
“那是你亲戚？”
“不是，以前我家住她家隔壁，去蹭饭蹭习惯了，现在碰见了都习惯打个招呼。”
他骄傲地翘起了嘴角。
廖清鉴看着他骑车的矫健身姿，不禁嘲讽地笑了笑。
像这种在长辈面前乖乖的男孩，表面上有着得体的教养，不嫌贫爱富，有几个长辈不喜欢？可谁知道他却是霸凌自己的第一人？
要对立他，要跟他做朋友，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罢了，从头开始，他就没问过廖清鉴的意见。
魏则铭送他到家的时候，廖芜焕正在门口等他。
“舅舅？”
他舅进了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阿鉴，你跟魏家公子很好？”
廖清鉴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他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一双张望的眼睛，只说了个一般。
廖芜焕沉默了一会儿，说，“上次跟你说的别忘了，这件事魏家手上不干净。”
“我知道。”廖清鉴抬头问他舅，“我妈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动静？”
廖芜焕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我们能想个办法跟她见个面吗？”
“阿鉴啊......”廖芜焕坐直了身体，敛了眉头，“这件事虽然有点复杂，但我会想办法的。”他说完停了几秒，拍了拍廖清鉴的肩，“你也别想太多，你妈会没事的.....你钱够用吗，不够用就跟我说。”
眼看这个最关心他的舅舅头发里多了几根白发，廖清鉴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来他的肆意妄为不是没有代价的。现在的他急需长大，直到足够撑起这个家，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窗边的三角梅凋落了最后一片红花，只剩下一大片碧绿旺盛的叶子，廖清鉴走到窗户旁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屋里，看着外面淡淡地说：“放心吧舅，这个家还有我。”
他舅不仅没感动，反而一瞪眼，“小孩子掺和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你给我好好上学就是了！”
廖芜焕回到家的时候，朱慧敏已经忙完了一桌子的菜。
红烧酱汁鸡、冬瓜炖肉、焦糖排骨还有一碟子清爽的拍黄瓜，弄这些花费了她一整天的功夫。
以前她从来不下厨的，自从有了清梅之后，她一直也在尝试着做饭，毕竟想要儿子回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廖芜焕把外套脱了挂外面，洗了手，顾不上先吃就拿了几个盒子开始装菜。
“阿鉴一个人在家，我弄点东西给他下次带过去。”
朱慧敏秀眉一紧，语气不太好，说道，“你怎么又弄这么多过去，清梅都没得吃了。”
“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我多弄点给他，反正清梅不是在家么，他随时都有的吃。”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朱慧敏就来火，“你怎么就这么关心你那个外甥！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清梅啊？你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有花在廖清鉴身上一半多吗？”
廖芜焕不解，“芜安不在家，我带点东西去怎么了......”
“怎么了？对，他有难处，他没有你这个舅舅就活不下去了。我们清梅没有你这个爸也没关系对吧？”
“小敏......”廖芜焕不明白朱慧敏的突然发难是什么意思。
“别碰我！”朱慧敏眼睛已经发了红，“你知道我做这些菜用了多少时间？”
“廖芜焕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看，你到底在你儿子身上花过多少时间？清梅到现在性别都没分化你知道吗？为了那个廖清鉴，你记不记得，在清梅三岁最需要人陪的时候，你去西镇接送别人的儿子上学，风雨无阻......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哪一次你不是先想到别人？我不过是普通的omega女人，我就想经营好自己的小家，我做错了什么，清梅又做错了什么？是我朱慧敏不够通情达理还是你廖芜焕欺人太甚？”
廖芜焕沉默，因为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朱慧敏笑了一声，说：“有件事你怕是忘了，清梅五岁的时候，廖清鉴过来这里玩打碎了一个珐琅瓷器，结果你二话不说打了清梅一顿，你有没有问过是不是清梅做的？还是你对你儿子从来就是这么狠心？”
廖芜焕皱着眉头，满心不解，正要开口，朱慧敏用眼神阻止了他的话，“别说了，我知道，你外甥比谁都重要。”
语罢，她有点感伤地说，“你永远是这样，我永远也说不醒你......”
“妈......爸？”
“清梅......”
夫妻二人发现清梅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爸......”清梅咬着苍白的嘴唇，我见犹怜，表情好像要哭了一般，“爸爸你别欺负妈妈......”
廖芜焕没说话，他摇曳地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走到廖芜焕跟前，哽咽道，“其实我都听到了......妈的话你别放心上，她也是心疼你。”
廖芜焕摸摸他的头，心里的痛楚无法表述。
他以为廖清梅也理解不了他，谁知清梅却哽咽着说，“鉴哥哥也是挺可怜的，爸爸从来没管过他，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以后就让鉴哥哥经常来家里吃饭吧，这样爸爸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你以前不是......”廖芜焕眼中有着惊异与几分欣慰。
“以前我不懂事，不知道爸爸你的难处，现在我知道，爸爸有爸爸的压力，妈妈也有妈妈的苦衷，不过，我会尽力说服妈妈的。”
廖芜焕愣了几秒，赶紧把惹人怜爱的儿子抱进怀里，无不欣慰道，“长大了......”
***
周六，魏家司机开的车送他们去海边。
因为怕堵，他们走了沿海高速，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他们住的市临江靠海，这几年修的道路也越来越多，走道也顺畅，以前要走三四个小时的路，如今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胡八从自己家开的超市里搬了一箱啤酒，又带了点零食，上车了就开始吃。廖清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跟远处的海，一言不发。
魏则铭给留的位子在他旁边，而另一边就是他女友。胡八也带了自己的小姘头，两人时不时地亲亲摸摸，甚是腻歪。
眼见廖清鉴孤家寡人一个，胡八这时候就开始不合时宜地说，“你们说，廖清鉴以后找的对象该是什么样啊？”
他这么一开腔，魏则铭踹他一脚，“他肯定得找个能容得下他脾气的。”
胡八翻白眼，“我看不见得，他长这样首先就是老天赏饭吃，你是不知道而已，有些Omega跟beta看见他，恨不得能把他吃掉，只要我们廖清鉴同学一点头，不知道有多少送上来的......”
“那我们就看着吧。”
魏则铭笑笑，摇头。
洋口到底是个没怎么开发的海，虽然比不上其他地方热闹，但港口的渔船却是满满当当，一过禁捕期，蓝白相间的渔船就会纷纷出港，过个十来二几天再回来。
有些村民喜欢趁着渔船上岸去渔网上捡些不要了的海鲜，什么鱿鱼、乌贼、青蟹、鼻涕鱼之类的......能捡一大堆。
天气有些炎热，鱼腥味还挺浓。
海鸥不时在头顶盘旋，还要担心“鸟屎炸弹”。
魏则铭把自己的带过来的外套给蔡欣披上，又给她手臂上抹上防晒霜，论体贴，甩胡八十条街。
“看见没......”胡八看得回过了头去，笑着对魏则铭说：“以前的对象他从没有这么认真过，他是真的很在意他这个女友。”
很在意这三个字，他着重说了。
廖清鉴皱眉，他淡淡地瞥了那两人一眼，毫不留情地道：“关我什么事？”
在不在意，是个人长了双眼睛都能看出来，胡八这么跟自己说难不成在警告什么？
不好意思，他还真没那个想法。
胡八是个表面看起来胸无大志，一只迷糊的笑面虎，实际上精明着呢。
司机王叔有事先走了，给他们每人留了个电话，说是周日过来接。
五个人这时走着下了沙滩，被太阳炙烤过的沙滩踩起来有些烫脚，不过沙沙的感觉倒是说不上来的舒服。
金色的沙滩、碧蓝的天空、湛蓝的海水，三条线延伸出去，那几人已经开始拍照了，“清鉴，看我！”
相机框里，留下了廖清鉴一张头发扬起，露出洁白额头，似笑非笑的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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