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摸到辫子的那一刻, 阮清绮也有些说不清自己心下滋味,就觉着有些怪怪的。
对她来说,像是这种冷血无情、随随便便就抬手打晕人的事,还真就是萧景廷这狗皇帝能够做得出来的;可,趁人睡着偷偷给人编辫子......这样的事情也是真的不太像是萧景廷能做出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 阮清绮忍不住又轻轻的掐了把自己的辫尾, 确定一下真伪。
居然, 还是真的辫子!摸起来手感竟然还很不错!
阮清绮每日沐浴,时常都有宫人拿着发油玉梳替她护理长发,一头乌发自是养得极好,柔顺乌黑,铺张开来时便如上好的黑色绸缎。哪怕此时编成辫子也并不显得杂乱,反到是柔顺又蓬松,长长的发辫自脑后垂落下来时, 就像是猫咪的长尾, 油亮柔顺。
而且,萧景廷这手艺似乎也不错,辫子编的还挺好,哪怕阮清绮有意挑错, 一时半会儿都挑不出毛病了。
原本想好的抱怨说辞被这么一条突如其来的辫子给打断了, 待得阮清绮反应过来,准备开口时,不免卡了一下壳, 就连质问人时都没了一开始的底气,只气鼓鼓的问道:“......我这辫子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一直低头看折子的萧景廷总算是回过头来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沉静,就像是仔细的打量着阮清绮身后的那条辫子,一时没有应声。
这样沉默而又冷静的打量下,阮清绮忽的觉出些紧张来,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嘴唇,嘴唇有些干燥,就像是她干涩的喉咙,令人一时没了言语。
也就在此时,萧景廷忽的凑近了些,伸出手,去抓她的身后那条乌黑油亮的辫子。
阮清绮忙往后避了避,瞪大眼睛看着他,警惕而又防备的道:“你做什么?!”
萧景廷却不应声,也不理会她那炸毛似的警惕,反到是挑了挑眉头,伸长手臂越过她的肩头,然后抓住了她身后的那条辫子,轻轻的揪了揪。
他的动作并不粗鲁却又带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令人无法拒绝。
被人这般揪着辫子,一侧头便是对方伸长的手臂,阮清绮整个人都跟着紧绷起来了,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她本就是初醒,现下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还有些晕沉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隐约间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激烈鼓噪的心跳声,仿佛马上就要炸开来一般。
萧景廷垂眸看了眼阮清绮越来越红的双颊,不由得又揪了揪那条自己亲手编出来的辫子。
阮清绮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瞪着他。
萧景廷终于还是扬了扬唇,笑容冷淡,眼里却带着少见的揶揄:“你晕过去的时候,发髻散开了,朕便想着,若是编条辫子,手感应该不错......”
“果然!”顿了顿,他又慢吞吞的补充道,“还真有点像是狐狸尾巴。”
这简直是拐着弯骂阮清绮像狐狸,阮清绮气得脸都要鼓起来了——说真的,虽然她“醉了”之后确实是蹭人蹭得厉害了点,但也不至于说是狐狸吧?
说真的,阮清绮真想给他也编条辫子,试试手感。
可惜,她不敢。
不过狗皇帝这么狗,真要是编辫子,那肯定是狗尾巴吧?
心里骂着狗皇帝,阮清绮嘴上还是要问一句:“这辫子是陛下编的?”
“嗯。”萧景廷像是把玩新奇的玩具,在发尾处轻轻的揪了一下,力道不大,倒没有牵扯到头皮。
阮清绮试着伸手将自己的辫子从他掌中抽回来。
可惜,没成功。
于是,她只好扯了扯嘴角,假笑道:“我都不知道陛下还有这么一手。”
萧景廷蹙了蹙眉头,似是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朕以前学过这个,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着,他闭了闭眼睛,补充道:“是在冷宫的时候。”
萧景廷很少提起冷宫。阮清绮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试探着问道:“是,给薛娘娘编的嘛?”
说来,萧景廷那位生母,若论身份确实是有些尴尬——她是死在冷宫里的,死时仍旧只是个宫人,哪怕萧景廷如今已是践祚登位,也没能追封自己的生母。宫里人说起来也都不知该如何称呼,想着她姓薛,索性便含糊着唤一声“薛娘娘”。
有时候,阮清绮私下里想想,都觉着这位薛娘娘遇着孝成帝,真就是倒了血霉,赔了一辈子。
孝成帝与陆太后少年结发,多年来都是夫妻恩爱,情深不改。甚至,在孝成帝登基后,他还力排众议,虚六宫而独宠中宫,只独宠陆太后一人,堪称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例。也正因此,陆太后迟迟不能有孕,子嗣之事也成了一大难事,朝里朝外物议沸腾,孝成帝也是头疼许久。好容易等到了陆太后有孕,孝成帝简直高兴疯了,难得的大醉了一场。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巧了,巧的简直就像是《相府娇女》作者做私设时特意给洒的狗血。
因陆太后有孕,孝成帝与陆太后也是有一段时日不能同房,他这一醉难免起了兴致,醉晕晕的拉个宫人临幸了。待得第二日,孝成帝酒醒后,根本没来得及欣赏枕边宫人的美貌,反是后悔不已,惊怒交加——他爱陆太后甚矣,哪怕陆太后迟迟不能有孕,朝里朝外那么多的压力,他还是硬生生的给扛了下来,始终都不染二色,好容易才等到陆太后有了身孕,眼见着就要柳暗花明,这样的时候怎么能闹出这样的事情?
孝成帝简直无法面对这样的“错误”,左右为难之际,最后终于拿出了皇帝独有的特权——他提起裤子便不肯认人,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孝成帝自我催眠,他身边的宫人自然也知轻重,一个个的都把这事咽到肚子里,闭紧了嘴巴,再不敢多言。为此,这件事的另一个主角自然就被丢去了冷宫。从此,再没有人敢在孝成帝或是陆太后跟前提及此事——这也是萧景廷这么个大活人能在冷宫里瞒了那么多年的原因之一。
这样经了几年,便是孝成帝自己都将这事给抛之脑后了。直到明德太子病逝,孝成帝在榻上病重将死,忧心后继无人,后宫中才有人敢将这事报给他。那会儿,孝成帝为着江山,不得不强撑着认下萧景廷这个儿子。但他从未提及那个为他生下儿子的宫人——毕竟,他与陆太后恩爱多年,突然冒出个庶长子已是足够令陆太后难堪,若是再牵扯出那个给自己生下儿子的宫人那就更不堪了。
幸好,那宫人早便死在了冷宫里,孝成帝索性就当萧景廷这个儿子是从冷宫里捡来的,根本没提追封之事,言里言外都只让萧景廷孝顺陆太后这嫡母。而陆太后脾气倨傲,自然是不可能愿意与人共享太后这个头衔的,无论是孝成帝还是前朝也都不至于为着这点“小事”与陆太后对抗。所以,哪怕萧景廷登基近二载也没能追封生母,那位薛娘娘甚至都没能葬在妃陵,而是被陆太后随手指了块地葬了。
所以说,这位薛娘娘也真是倒了血霉——做了错事的明明是酒醉后的孝成帝,她只不过是反抗不得的受害者,偏偏她却要承受全部的错误,被送去冷宫,默认着等死。此后,她不得不在冷宫里艰难产子,胆战心惊的将自己不被期待的孩子养大......甚至,她都没能看见孩子长大,便要怀着一肚子的担忧与惶恐,在病痛中过世。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她的孩子登上帝位,她也依旧得不到正名,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她都只会是孝成帝与陆太后这一对帝后爱情里的背景板。
正因为这位薛娘娘太倒霉了,阮清绮平时都不大敢当着萧景廷的面提起这个,就怕被迁怒了。也就是今日,趁着萧景廷提及当初,神色不错,她才刚多问了一句,全当试探。
而萧景廷也确实没有生气,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只轻应了一声:“嗯。”
阮清绮见状,眸光一转,正欲得寸进尺的再问几句,忽而便听得门外传来內侍的急切的通禀声——
“陛下,娘娘,出事了!”
几乎是立时的,御书房里两人间那缓和下来的气氛重又紧绷起来。萧景廷很快便松开了握着阮清绮发辫的手掌,抿了抿唇。
阮清绮也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
与此同时,內侍从门外进来,一面行礼一面低声禀道:“陛下,娘娘,前头出事了!燕王与阮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难写,唉,就先这样吧。明天尽量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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