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不去西山避暑这事, 阮修竹早有预料, 听到消息后自是毫无异色。
倒是阮樱樱,听说徐氏要留京,倒是吃了一惊。她一人思来想去还是去寻阮修竹说话,道:“娘亲现下是双身子,若是我们都随驾去了西山, 只留她一人在京, 总是不好的。这样, 不若便叫我也留下,正好在京里陪着娘?”
阮修竹微微蹙眉,随即便又舒展眉梢,温声道:“知道你一向孝顺,最是体贴你娘亲。只是,你身子娇,不好常用冰, 连冰饮也不好多用, 每至夏日都熬得辛苦。若是这回真把你留在京里岂不受罪?”
阮樱樱低了头,细白的手指捻着衣角,犹豫着道:“可......”
阮修竹抬手按在她肩头,语声和缓:“这样, 你去问你娘亲——她素来疼你, 必也是舍不得叫你留京的。”
得了这话,阮樱樱方才长吁了一口气,重又扬起笑脸, 点点头道:“我去问娘亲。”
阮修竹看着她跑远了,心念微动:这回他领着儿女随驾前往西山避暑,只徐氏一人留京安胎,算起来也确实是动手的好机会——他人不在,便是真出了事也赖不到他身上,更是怨不得他。
只是,这念头只在心里一转,阮修竹便将之打消了: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等——徐氏并不傻,这时候急着出手,只怕反倒要惹急了对方。
阮修竹琢磨着要如何不动声色的下手,阮樱樱则是一路儿跑去与徐氏说话。
虽徐氏也知道自己便是真能平安诞子,这日后只怕也不好过,可她如今已是无路可退,再如何的悔恨纠结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挂在腹中孩儿身上。故而,徐氏也没要留着阮樱樱在身边的意思,反倒劝她:“知道你孝顺,只是我这儿多的是丫鬟婆子,哪里用得着你?”
顿了顿,徐氏话声一转,又劝阮樱樱:“这回西山避暑,我听说燕王也是去的。你与燕王方才订了亲,虽说婚期未至,可也该寻机亲近一二......如此,婚后日子才能过得顺呢。”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徐氏毕竟是一手带大了阮樱樱,自是知道该从何处劝起阮樱樱。徐氏的话声方才,阮樱樱颊边便晕出一团霞红来,眼波含水,娇声嗔道:“娘就爱打趣我!”
徐氏如今既是知道了阮樱樱的亲事,自然更盼着阮樱樱早些出嫁,也有意借着阮樱樱与燕王之事分散阮修竹的注意力。故而,她不由便又笑着打趣了阮樱樱几句:“这有什么,你们都定亲了,也不必似以往那般避嫌。说真的,若非你父亲非逼着我,让我平日里拘着你不许出门,我是早便想着叫寻机让你和燕王多相处相处,彼此了解一二的。”
都说生女外向,阮樱樱如今记挂着燕王,自然也不喜欢阮修竹这般拘着她。不过,她到底是做惯了乖女儿的,虽然心里认同徐氏这话,口上还要替阮修竹说道:“这是爹爹疼我,怕我被燕王欺负呢。”
徐氏笑睨了她一眼:“罢罢罢!可见我不是个会疼女儿的。”
阮樱樱又羞又恼,红着脸去揪徐氏袖子,小声道:“娘!”
徐氏最是知道该如何去哄阮樱樱,先时她是初初知道阮樱樱身世,一时没调整好情绪,方才冷淡了些;如今转过弯来,她自是明白阮樱樱多少也算是她手中的筹码,自然不好忽视了,该哄还是要哄的。
故而,母女两人这般说了几句,阮樱樱很快便被说得开了怀,前些日子因着徐氏有孕而生出的芥蒂也都没了,重又恢复了以往对着徐氏时的亲近,甚至还与她说了自己不曾告诉阮修竹的事情:“......王爷说,等到了西山,他要教我骑马呢!”
“这可好!”徐氏眸光微亮,露出宠溺的笑容来。
阮修竹当初本就是被迫应下婚事,最是看不惯阮樱樱与燕王亲近,若是真叫他知道这事,只怕是要气死了的。因着徐氏心里怀疑阮修竹对阮樱樱的“父女之情”,这会儿也乐得火上添油,紧接着便又加了两句:“王爷对你这般上心,我倒是总算能放心些了......不过,既是要学骑马,还是该先把骑装准备起来,省得倒是匆匆忙忙,反叫王爷那头的人看了笑话。”
阮樱樱素来不懂这些,此时听得徐氏之言,自是连连点头,看着徐氏的目光更是十分感激。
徐氏看在眼里,心下倒是稍稍宽了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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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极巧的,燕王这头答应了要教阮樱樱骑马;阮清绮这头也正跟着贤妃学骑马。
本来,阮清绮是要跟着萧景廷学的。只是,如今天气渐热,萧景廷的胃口较之以往又差了些,脾气也跟着燥了起来。虽说他答应了要教,可他还真不是个能教人的。阮清绮又一贯爱面子,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差点没有吵起来。在一次险些被摔下马后,阮清绮终于吸取教训,就此打住,决定甩开萧景廷转而去寻贤妃了——贤妃出身英国公府,将门之女,自然是会骑射的。
不过,贤妃对此也是恹恹的——天气这么热,她也不乐意牵着马在外头教人骑马。尤其是教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情敌,教的敷衍了要被怀疑公报私仇,教的认真了也要被怀疑公报私仇......
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
若不是贤妃想着要随驾去西山行宫,不好在这档口得罪阮清绮这个皇后,她是真不想教人。
不过,在贤妃的加急培训下,阮清绮总算是能上马,似模似样的跑上一圈了。为此,阮清绮当日还特意留了贤妃在坤元宫一起用晚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情。
可惜,因为当日坤元宫里还多了个萧景廷,三人同坐一桌不免也有些尴尬。
萧景廷的胃口本就不好,先是看看那被晒红了脸的阮清绮,再看看被阮清绮留下一起用膳的贤妃,胃口便更不好了。他只略用了点汤便搁下手中木箸,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贤妃平日里甚少能够见着萧景廷,更是少有机会能与这位陛下一同用膳,本就小心注意着。眼见着萧景廷搁下木箸,她也不由跟着提心,更是不敢多用了。
只阮清绮,她白日里学骑马颇是费了不少时间,运动过后胃口大开,也没管这两人,自己吃得欢快。
眼见着阮清绮吃吃喝喝,没心没肺,萧景廷不免又看了她几眼。
阮清绮恍若未觉,只吩咐宫人替她剥虾,嘴里吃着那粉白弹性的虾肉,眉眼弯弯。
萧景廷眉心微蹙,本就冷淡的脸微微有些沉了下去。
贤妃在侧坐着,看在眼里,心下不知怎的更添了几分惶恐,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好容易熬到晚膳结束,贤妃忙不迭的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待得抬步出了坤元宫,贤妃方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可笑:难得碰上陛下,一桌用膳,她竟也只顾着提心吊胆,连话都没能说上!
不过,转念一想,想起离开时萧景廷那张冷脸,贤妃又提起心来:只怕自己前脚才走,陛下立时便要发作!
想着自己毕竟是躲过一劫,贤妃总算是觉着好过些了。
正如贤妃所料,她前脚才走,萧景廷后脚便发作了。他冷着脸,看着正捧着茶盏喝茶的阮清绮,不禁冷笑了一声:“朕往日里倒是不知皇后竟是这般贤惠大度的性子?”
阮清绮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虽然萧景廷这话阴阳怪气了些,听着也是酸溜溜的,但勉强也算好话,阮清绮犹豫片刻,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阮清绮这茫然点头的模样,萧景廷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倒是更气了。
约莫是夏日天热,他心下隐隐生出些燥意,脸上却更冷了几分。沉默片刻,他方才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额角,稍稍的理了理自己此刻的心绪,方才沉声问道:“你今日怎么想起要留贤妃用膳?”
这话总算是句人话,阮清绮便也老实回了:“亏得贤妃肯耐下性子教我骑马,这几日本就天热,她又随着我到处跑马,想是累着了。我便想着留她用顿膳以示亲近,聊表谢意。”
萧景廷闻言稍顿,过了一会儿才道:“朕先前还教过你呢,怎么没见着你谢朕?”
阮清绮:“......谢陛下把我摔下马?”
顿了顿,阮清绮又面无表情的补充道:“还是谢陛下当初骂我‘蠢’?”
现实总是十分残忍的。翻旧账时,也总能找着些已经被遗忘了的黑历史。
萧景廷咳嗽了一声,决定掠过此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阮清绮: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酸溜溜的,非常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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