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利益同盟

    因着萧景廷天不亮就走了,还是一去不回,阮清绮是一人用的早膳。

    不知怎的,看着面前这一桌子的早膳,她心里不觉间竟升出了诡异的念头:萧景廷一大早的跑出去,连早膳都没回来用,看这样子倒还真像是个为了逃避早膳而离家出走的厌食儿童。

    大抵是把“厌食大龄儿童”这几个字套到萧景廷那张脸带来的反差感太大,阮清绮竟还有些被萌到了。她不禁被自己的想象逗得一乐,抿了抿唇,神色稍缓,侧头与端砚吩咐道:“舀碗五谷粥。”

    端砚轻应了一声,端着碗去舀粥。

    昨日晨起,阮清绮照过镜子才算是确认自己穿成了玛丽苏小说里的炮灰女配,之后又忙着与萧景廷用膳,忙着去慈宁宫问安,虽面上不显可到底还是有些手忙脚乱,许多事情都没能顾上......时至今日,阮清绮的心态已差不多调整好了,甚至能够一边看着端砚动作,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看了眼已经侍立在自己身侧的绿荷,阮清绮心念一动,便又吩咐了几句:“我胃口不大,一桌子也吃不了许多,这般摆着未免浪费。”

    但阮清绮说到“我胃口不大”时,正舀粥的端砚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粥碗,眼神飘忽,更不敢去看阮清绮那银盘般又圆又大的脸庞。

    绿荷倒是面不改色。

    阮清绮看在眼里,不免高看了些,接着往下说:“我既是皇后,更该以身作则,俭以养德......这样,你替我吩咐下去,让膳房以后做早膳时少做些,每日里看着上两样热粥,三四样糕点,其余的看着做些儿就好。”

    其实,两样热粥和三四样糕点对于正在减肥的阮清绮来说还是太多了。但阮清绮昨夜里仔细想了想,还是回过神来了:她是皇后,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被人琢磨着,倘若她真要减到每天一碗粥,只怕整个后宫都要过不下去了——皇后就喝一碗粥,那皇后之下的三妃怎么办?伺候主子的宫女太监呢?

    她总不能为了自己减肥,逼着整个后宫不吃饭吧?那真就是得罪了一后宫,说不得就连陆太后都得出面找她谈心。

    所以,阮清绮只能拿节俭做借口,先试着减一些。甚至,如同昨日午膳和晚膳那样搞特殊,只吃蔬菜沙拉估计也是不成的,还是要另外再想法子。

    绿荷一一应下。

    阮清绮想了想,又道:“像燕窝粥牛乳粥这样的太甜腻了,鸭肉粥鸡肉粥也有些油腻,这些就都不用了.......”

    绿荷听了,心下一忖,倒也有些为难:这不要,那不要的,御膳房那头怕是又有的愁了。

    阮清绮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说了一些诸如玉米粥、薏米莲子粥、碧梗粥等口味清淡、热量少、利于减肥的粥点。

    绿荷颔首,记下后准备回头说与膳房听。

    正说着,端砚已是舀了一碗的五谷粥,轻轻的放在阮清绮的跟前。

    阮清绮抬手拿起羹匙,喝了几口热粥,胃里那阵饥渴稍减,总算是舒服了许多,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

    等她用完了早膳,准备出门走动消食时,端砚又上前来,轻轻的提醒了一句:“娘娘,今儿德妃、淑妃还有贤妃三位娘娘是要过来请安的。”

    阮清绮自是记得这个的,但她脚步不停,神态仍旧沉稳,不疾不徐的道:“不急。”

    确实不急,一直等到阮清绮慢悠悠的用完了早膳,溜溜达达的逛完了园子.......眼见着都快要用午膳了,三妃那头都还没有动静。

    端砚几乎以为是自己记岔了时间,悄悄去看阮清绮的神色,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也许,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是明儿?

    倒是绿荷倒是既不怀疑也不多想,就只侍立在阮清绮的身边,恭谨沉静。

    阮清绮将身侧两个宫女的动静看在眼里,心下倒是有些计较:端砚倒是个知根知底,看着也比陈嬷嬷这些人忠心许多,就是少些城府心机,还需要调.教一二;绿荷倒是个聪明仔细的,也沉得住气,但毕竟不及端砚等人知根知底,虽昨夜里试过一次,若说要重用倒还要再看看......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听外头有人通禀——

    “德妃娘娘到。”

    “淑妃娘娘到。”

    “贤妃娘娘到。”

    果然,这一来就是三人联袂而来,倒还真有些三人结盟,同进同出的架势。阮清绮看在眼里不免暗自腹诽:说不定她们联盟的名字都已经定好了,就叫倒阮联盟。

    想着这个,阮清绮心情倒是轻松稍许,转目去看进殿来的三人。

    昨日慈宁宫里,陆太后乃是真正的主角,就连永乐大长公主都被压过了一头,德妃几个自然也都不大起眼,也不好细看。如今,阮清绮倒是能够坐在主位上,好好的端详起这三人。

    德妃是吏部尚书的嫡孙女,出身清贵,年纪又是最长,故而走在三人最前头。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宫装,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立在殿中时,清丽秀雅,温柔婉转,恰如春日里的一枝绿玉兰,令人见之忘俗。

    贤妃出身英国公府,较之其他女子却又多了几分女儿家少有的英气,眉目飞扬,神采内蕴,身着淡紫色的宫装,体态匀称,纤秾合度,只是站在那里便透出一股勃然英气,竟比德妃还要引人注目。

    淑妃乃是襄阳侯家的嫡幼女,她年纪年纪最小,方才及笄,就连身量也还未长开,稚气未脱。只见她穿一件粉色宫装,雪白娇嫩的小脸似是染着薄霞,乌溜溜的眸子水汪汪的,如小鹿般的天真无辜,神态娇憨,很是惹人怜爱。

    阮清绮一个个的看过去,一时间竟有点嫉妒萧景廷这变态——虽然阮清绮这个皇后生得白胖普通,可德妃、贤妃、淑妃三人却是真正的美人儿,千娇百媚,各有春秋。

    她若是穿成萧景廷,且不提女穿男后的种种不便,她这一来就能坐拥后宫,赏看群芳........只可惜,她没能穿成坐拥后宫的皇帝,反到是穿成了皇后,如今更是堪称是后宫公敌,怎一个惨字了得?

    阮清绮一向善于欣赏美,连带着对美人也十分宽宏,见三妃进殿便先免了她们的礼,又令赐座。

    德妃先抬步,走到位置边却没坐下,反到是又对着阮清绮行了一礼,柔声请罪道:“今日乃是臣妾等第一日来坤元宫请安,原是该早早过来,没成想竟是来迟了,反倒累得娘娘久候,实是臣妾等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

    既德妃开了口,贤妃与淑妃两人对视一眼,也都跟着垂首行礼,道:“臣妾有错,还请娘娘恕罪。”

    三人一气同声,仿佛是生怕阮清绮不知道她们三人已是连成一线,可不就是仗着法不责众?

    阮清绮还真不至于为着这点事责备三妃,落下话柄。她面上含笑,嗔怪般的道:“这有什么?如今天寒地冻,雪地路滑,少不得要在路上多耽搁些时间。来晚了便来晚了吧,三位妹妹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德妃三人这才抬首,曼声道:“多谢娘娘体谅。”

    阮清绮抬抬手,道:“都坐下吧。”

    又侧首吩咐宫人:“还不快给三位娘娘上茶。”

    几人这才落座,然后谢了阮清绮的茶。

    如此寒暄几句,眼见着要把场面话都给说完了,阮清绮方才进入正题:“几位妹妹来得正巧,我这儿正有一桩烦心事......既妹妹们来了,正好一起商量。”

    “为娘娘分忧,实是妾等的荣幸。”贤妃笑着应了一声。

    阮清绮看她一眼,不疾不徐道:“先时太后便教导我,令我好生劝劝陛下,务必要让陛下‘雨露均沾,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太后教导,我是万万不敢忘的。正巧,陛下明儿便要往各宫去......”

    说到这里,阮清绮的语声微微一顿,把人的胃口吊起,目光却在三妃的面上梭巡而过。

    眼见着下首三人都跟着看了过来,阮清绮方才莞尔一笑,温声道:“我是想着,要不我们姐妹间先商量出个章程,然后再报予陛下,也省了忙乱。”

    三妃听到这里,果然皆是神色微变。

    阮清绮只当不知,转目去看德妃,主动提议:“你们三人里,德妃年长,不若便叫德妃排在前头?”

    此言一出,德妃还未应声,坐在最末的淑妃已是不依,委屈的看过来,泫然欲泣。

    阮清绮端出公正模样,看过去:“淑妃可有话说。”

    淑妃扬起脸,小脸娇嫩,下巴微尖,可怜巴巴的模样,说起话来也像是风中摇曳的小白莲:“妾,妾没什么要说的......都听娘娘的。”

    比起欲言又止的淑妃,贤妃倒是先主动开口了:“娘娘,这般大事若是单以年纪论,只怕是不大好吧?依妾之见,还是要看看其他方面......”

    比如说,看看各人的身体情况。

    贤妃自觉侍寝这种事不仅看年纪,还是要看身体健康与否。比起文弱的德妃以及连身量都没长开的淑妃,贤妃的身体最是康健,就连癸水都比其余两人来得早。所以,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该把自己排在最前面。

    德妃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愿落于人后,瞥了眼贤妃,忙道:“既皇后娘娘有了主意,我们还是听娘娘的吧。”

    贤妃闻言,侧头看了眼德妃,第一次觉着德妃那故作端庄的脸容不大顺眼,声调微沉:“皇后娘娘这不是让我们一起商量嘛,该说就还是要说。怎能敷衍了事?”

    淑妃看看德妃,又看看贤妃,抿了抿唇。她不说话,眼眶却慢慢的红了,眼巴巴的看向上首的阮清绮,显然是盼着阮清绮开口为她做主。

    阮清绮坐在上首,眼见着这三人彼此争论,心下亦是十分感慨:果然,为着利益结成的同盟就不可靠,一有了新的利益就能反目成仇。

    就在阮清绮准备起身安抚一二,树立自己这个皇后的威严时,忽而听得外头来报——

    “皇上驾到。”

    阮清绮:妈的,萧景廷早不来迟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

    此时的阮清绮就像是个想要利用信息不对称赚取差价的奸商,偏偏她这价格还没谈妥,正主就来了……

    所以,她这戏还怎么唱下去?她还怎么空手套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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