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翰音于天(13)

    空气忽如凝滞般死寂, 路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自然急促起来,似乎在她尚未意识到什么的时候, 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本能地开始紧张。

    她循着直觉抬起头,不知何时, 一颗硕大的球体突兀地悬浮于头顶。

    怪异的球体上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膜,里面盛满颜色深深浅浅的气体, 气体翻涌沸腾着, 纠结出木星大气般线条复杂的图案,如果她刚才见过了地面上那怪异的一幕, 就能猜测出接下来的事情——球体中的线条突然定格,而后每根线条都睁开了一只眼睛, 毫不掩饰地流露着愤怒、阴郁、恐惧等种种目光,不过这一次, 异状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景, 伴随而来的还有真实的、阴冷腥涩的气息。

    路潇嘶了一声,心中暗想这个真了不起,这是人类眼科医学的希望啊!它怎么能长得这么适合做角膜移植手术?

    只是当路潇开始观察球体时,球体中的眼珠也一只只转向了她。

    路潇在那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愤怒看见了愤怒。

    阴郁看见了阴郁。

    悲伤看见了悲伤。

    她感觉自己人生种种往事分门别类,被对应的视线窥探,而思维也撕裂成无数的线程, 被迫同时运转着那些记忆, 仿佛强行在2G内存里运行十万个大型游戏窗口,又像提前看见了人生走马灯,还是那种坏了的、剪辑错乱的走马灯。

    可她越想抽离思绪, 窥探就越深入,普通记忆也渐渐被视线筛掉,最后只剪辑出一段段极致痛苦的时刻——被信任者出卖的瞬间、接到失去亲人消息的瞬间、被人误会的瞬间……这些破碎的片段在破碎的思维中无限循环,渐渐将她的理智吞噬。

    纵使路潇竭力凝聚注意力,也渐渐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了,或者说纷至沓来的记忆太密集太零碎,大量信息潮水般反馈回脑海,淹没了她在真实世界的五感。按此异状,再过一小会儿,她最后的思维也将被回忆引爆,等到那个时候,她会把求生的本能都忘得一干二净,永恒沦陷进七情六欲的撕裂感中。

    大多数人幻想自己无所不能时,总会将强大两字简化为力量,又总会把苦难简化为一个触手可及的敌人,不管遇到何种困境,最后只要自己长得更高、飞得更快、身体更壮、力气更大,就可以面对面粉碎敌人。可惜,人所能遇到最艰难的坎坷,从来没有实体,比如不可抗拒的生老病死,比如武力不能及的求不得爱别离,又比如这一刻,淹没理智的简简单单的喜怒哀乐。力量有时什么都做不到。

    ——换个人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吧?

    路潇不再挣扎,干脆放任那视线窥探自己的记忆深处。

    ——来吧,你还能看到什么?

    那视线贪婪地吞噬着路潇的回忆,快速溯至尽头,审视过胎儿短暂的蒙昧期,但该跳转至前世时,记忆却突然变得漫长空虚,空洞无物。

    ——嗯,你看到了吧?

    路潇的记忆尽头,只有一段比人类生命还要漫长百倍的空白。

    ——你输了。

    当诡异的视线困扰于那段空白时,路潇的神志里也出现了一线天光,她抓紧机会审视四周,终于在如万花筒般错乱的视野碎片里,发现有只杀意毕露的眼珠一闪而过。路潇立刻抬手捏住了那只眼睛,眼珠应声爆裂,一股热流顺着路潇的手指流上手臂,于是一切怪相瞬间停止。

    路潇猜对了。每只眼珠只能借助人的记忆发挥力量,如果找不到对应特定情绪的记忆,那只眼睛就无法制造伤害,也就没办法把自己藏起来。

    她甩了甩手上黏腻青黑的液体,舒出口气。

    眼下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了,此时地宫中密集地拥堵着千百只球体,仿佛装满糖球的糖果罐。不过这些球体间似有意识相连,当一颗眼睛被攻击后,四周所有的球体都同时闭上了眼睛,并痛苦地微微颤动着。

    但即便知道了“影枭”的弱点,一口气处理掉这么多眼睛也是件挺恶心的事情。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珠串,一缕淡蓝的符文如雾从指尖飘逸,随即叫喊:“组长?”

    “我在这儿。”

    路潇弯下腰来,避开满目球体,透过近地面的狭隙寻找凌阳弋的鞋子,凌阳弋果然就在不远处。她穿过眼珠来到凌阳弋身边,他正急促地喘着气,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艰难的体验。

    “啊,差一点死掉。”凌阳弋扶着膝盖站起身,胸口尚且急促起伏,“你救了我吗?”

    路潇点头:“它只能通过与特定情绪有关的记忆进行攻击,如果没有那种情绪,就能抓住它的破绽追着打。”

    凌阳弋好奇:“你缺乏哪种情绪?”

    路潇思考着说:“敬业精神,我觉得应该是敬业精神。”

    凌阳弋一笑置之,不再追问。

    此时那些簌簌颤抖的眼睛更加紧密地眯了起来,眼角渐渐湿润。

    凌阳弋转向满室蠕动的球体,撩起右手,指尖上挑着从女人身上扯下的一片丝绸,张口却不知在对谁说话:“你们把我弄成这样,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就请负起责任来好吗?”

    这里是百米深的海底,没有泥土和淡水,但是没有关系,植物如此顽强,即便灰烬中也能开出生机勃勃的花。残缕在凌阳弋掌心燃起火苗,迅速烧尽,只剩余灰带着轻薄的烟气聚拢于掌心,一点绿意便从那黑色里绽开,迅速抽根发芽,生长出一束花团茂盛的蒲公英。

    花团无风自舞,枯荣相继,飘散出源源不绝的白色种子,将两人裹挟在云朵样的包围中,透过云朵尚未闭合的裂隙向外看去,那只影枭全身的眼睛倏忽开启,流淌出汹涌的泪,路潇管中一窥到这副奇妙的景象,精神忽然恍惚一下,她立刻扭开了头。

    “沉魂!”

    随后蒲公英的种子暖融融地罩住他们,连最后的裂隙也封堵住了。

    凌阳弋摇着花枝说:“影枭看见了你,也就看见了你的十世轮回,它能够支离记忆,让你沦落于业障中不能自拔,而它受到伤害后,流出的泪叫做沉魂,你看见了沉魂,灵魂就将融散在无尽空虚里,直至毁灭。”

    “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但是可以拖延一会儿。”凌阳弋对着路潇一笑,莫名其妙地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路潇皱眉:“什么?”

    她话音未灭,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一闪而过,蓦然回首,只瞥见一道野兽般精锐的眼神。不对!那不是野兽!那是——火花!

    路潇反应过来的同时,指尖的蓝色符文垂直跳落,像是一枚水晶摔碎在地板上,蓝光溅落成圆,刚好圈住了两个人。

    沉魂这种东西似水非水,不会影响区域内的湿度,因此可燃的蒲公英密集浮荡于这片受限的区域内,再加上一撮微小的火星,就成就了爆燃的效果。耀目的火光伴随着爆响猛扑而至,却在两人近处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火光攀爬着泛蓝的“墙”冲上天顶,但是找不到一丝空隙把热量送进来。

    爆炸仓促停息,目之所及都沾满了黏腻厚重的血肉残骸,残骸上还浮动着星星点点的余火,爆燃抽走了大范围的氧气,但暖风立刻涌动着填平了真空,于是那星星点点重新旺盛了些。

    路潇舒了口气,望向凌阳弋:“结束了吗?”

    “哪能这么简单,争取些时间而已。”

    “影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不十分了解,只是接受家族秘传的时候,听过一些关于影枭的传闻。影枭的本体非常庞大,你现在所见的景象,不过是它的一鳞半爪,幸亏这里有坚不可摧的鸣砌围成屏障,空间不足以完全容纳它的身躯,否则若它全部闯进来,这片大陆都可能沉没。”

    “嗯……你这里是不是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上古时期,凌阳家有位先人外出游历,睡在一棵葪柏树下,拂晓时一滴露水掉落在他的眉心,他瞬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残影,彼处刚好俯卧着一只影枭,于是他燃符持咒,疾飞了整整一昼夜,却仍没能看遍那只影枭的全貌,但不等他飞得更远,就忽然从那残影里顿脱出来了。他起身查看天色,发现时间依然刚刚拂晓,再摸一摸眉心,那滴露水正好干涸。”

    路潇默默计算持咒疾飞一昼夜大概能飞多少公里……

    凌阳弋继续说道:“世间神奇之物数不胜数,影枭的体型并不算其中顶级。人们忌惮它,还因为它的一种特殊习性——丹顶鹤走过雪地会留下足迹,鱼游过水面会留下波纹,而影枭行经过的地方则会留下它的残影,这些残影日后将反复浮现,频率随时间渐渐降低,历经万年方才磨灭。”

    “那又怎样?”

    “如果有人看见那残影,便叫出它的名字,说出它的形象,画出它的外貌,哪怕只是关于分寸皮毛的一字一词一笔一划,那只影枭都会被召唤至此,刚刚那女人只是说出它的名字,它就被召唤来了。想想看,心念不定的人知道影枭的存在后,百年光阴里,能绝对保证一次也不触犯忌讳么?所以影枭一事,向来仅秘传给心志坚毅的后辈,也只是出于安全考虑罢了。”

    路潇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总结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眼前的情况有多严重了?”

    “我明白你主要还是想夸自己心志坚毅了。”

    凌阳弋白了她一眼:“这场火不过伤了它的毫毛而已,它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个岛。”

    “不行,我要先把冼云泽捞出来。”

    “就当把他寄放在幼儿园,享受几天独立的人生不好吗?”

    “我的天啊!你是没见过他多记仇吗?我要是把他扔在这儿,那未来一年我都得忍受一只昼夜不停呱呱叫的青蛙趴在我头上。”路潇悚然地颤抖一下,似乎这种想法吓到了她。

    蒲公英的种子渐渐覆盖了地宫,寄生在血肉里生根发芽,开出一片绵白色的花毯。

    路潇再问凌阳弋:“你看见那个女人去哪儿了吗?当时事发那么突然,她是怎么在影枭眼皮底下逃走的?”

    凌阳弋也四下环顾:“也许这附近有暗门。”

    “她只是想守护这座岛,又不想毁灭世界,我猜她敢召唤影枭,其实是因为掌握了驯服影枭的方法,能在一切结束后驱离影枭。”

    “你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你跟我讲现实?你自己看看这片狗尾巴草够现实吗?”

    路潇蹲下来望着满地蒲公英,飞散的花种汇聚成堆,像雾气一样贴着地面涌动,默默等待着影枭再次降临。而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蓝色的符文像网一般张开:“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

    ————

    每个小孩子都曾怕黑夜,他们为黑暗中的鬼怪哭泣时,家长总会劝慰那些都是假象,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但路潇就不同了,当幼年的她怀疑黑暗中有什么怪物时,得到的回答却是:没错,那就是鬼魂,常见到不值一提,我给你讲些更恐怖的怪物吧!

    他竖起一根手指晃过她眼前。

    “如果你用心观察,就会发现一切欲念之中,人总是优先满足自己的眼睛,比如选择美丽的爱人、漂亮的衣服、典雅的房子,即便与眼睛无缘的食物和汽车,也要展现出靓丽的摆盘和酷炫的喷漆,眼睛决定了我们想做什么。

    这个故事就与眼睛有关,它发生在一个遥远的世界。

    那里的人生而目盲,从未见过光明,但才智却不比任何人差,他们在漫长的黑暗里仅凭意志摸索前行,就创造出了不逊于任何种族的语言与文化、历史与文明。那个世界一直有序运转着,直到生物进化抵达了一个爆炸性的节点——他们中的一个人进化出了眼睛,而后是另一个人,又一个人。新人类两代之后就更迭掉了旧人类,世界从此天翻地覆。

    新人类根本无法忍受那些在黑暗中诞生的丑陋建筑和工具,他们忍无可忍,几乎立刻动起手来,全身心地把世界改造得更加美丽——或者说更能愉悦他们的眼睛。他们给一切事物增加上色彩、明暗、线条,并由此派生出了崭新的艺术、科学、文化。

    总之,星球变得异常美丽,赏心悦目,文明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登上了巅峰,当然,有了眼睛之后,他们对巅峰的定义已和过去截然不同。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但这个优雅高贵的文明之覆灭也和它走上巅峰一样迅猛——一种怪物突然出现,它们会攻击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物,被攻击的生物会突然自融,尸体上还生出肮脏的粘液。攻击快速蔓延全球,但针对攻击的研究却始终毫无进展,一切设备都化验不出攻击的来源,甚至观测不到攻击发生的瞬间。所以不久之后,大多数人便因攻击死掉了,少量人无法忍受痛苦选择先行了结生命,只有零星的幸存者苟延残喘到了故事终结,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世界已经死亡,他们只是尸体的余温罢了。”

    小路潇问:“这个寓言是想告诉我们不要沉迷声色浪费人生吗?”

    “我不想教你什么。”他笑着说,“这不是一则寓言,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要急,事情还没有结束。”

    “随着死亡蔓延,瘴气覆盖了大陆与海洋,植物似也遭到不幸,退潮般渐次枯萎。最后的幸存者们缩居地下,像他们的祖先那样在黑暗里摸索前行,他们是生于黑暗的种族,便有许多在黑暗中生存的习俗,比如他们的祖先以蛇蜕皮的周期为记,进行的一种愚昧无知的仪式。

    仪式采用大块的石英、水晶、红宝石、尖晶石、锆石,经过数以年计的打磨,再配合纯度极高的稀有金属,每逢蛇蜕的周期,他们就把这些珍贵的祭品用精准到微米的仪器布置成古老的阵型,用以震慑传说中的妖魔。

    许是等死的日子实在太无聊,幸存者们便前往祭祀遗址复原了这个仪式,而后就在那一天,新人类们目睹了仅记载于神话的盛况——正午的光线似乎被遗迹拘束住了,遗迹的中心变得很黑很黑,然后突然爆炸,两公里之内的石头都被热量融化了。

    很久之后,有修行者机缘巧合打开了那个世界,通过种种残骸知晓了这些事情,于是记录流传下来。

    其实,造成一切的是一种生活在光中的生物。它们没有肉|体,也难以利用有形的物质,简要来说,它们就像是活着的光。因此它们需要奴役其他生物替自己改造地面、植被、空气成分,及至星球生态,直到环境适宜它们繁衍生存。

    这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可它们能控制光,就能控制颜色、线条、文字、画面。它们能让你喜欢上方正的建筑,建造城市群,改变地表折射率,调节气候,把森林变成它们宜居的荒漠,;又或者让你喜欢上艳丽的花,然后代代培育出它们需要的物种;再或者鼓动你挖掘各类矿藏,合成为其他化学成分,因为某些矿石会干扰它们移动。至于通过改变出土书简篡改历史,通过改变外貌制造种族矛盾,就算比较简单的玩法了。

    但是等星球改造完成,它们就会清理掉优雅高贵的工具人,手段倒是方便——它们最初降临之时,就故意把人类分成两部分,并让他们彼此不能相见。这两方人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你看我的家园是沙漠与岩浆,我看你的家园是汪洋与冰川,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这边的游轮撞击冰山而沉没,于你那边而言,确是龙卷风折断了灯塔。等到时机成熟那日,它们就让这两边的人相见,但他们在彼此眼中都是丑陋诡异的入侵者,这时只要对战争场面稍作修改,他们就要自相残杀直至灭绝。工具人没有机会发现真相,因为凡是需要眼睛来验证的测验结果,必然毫无所获,人类总是太相信他们的亲眼所见了。

    生存在光里的生物种类繁多,如此改变光波长短的怪物,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它们之中还有能追溯光子路经的、能逆转光子方向的……但无一例外,每种生物都有奴役工具人的特殊手段。也不只是光中才有这般奇异的生命,声音、空间和时间里都诞生出了千姿百态的物种,每种都危险又致命。

    这个故事里的文明,尚有机会留下一段故事,可绝大多数类人文明的火种,在萌发之初便被这类虚无种族奴役,然后悄无生息地消失了。我们是非常幸运的文明,我们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那些不可知的存在,很早便驯服了它们。”

    小路潇:“我觉得你在骗我,人怎么可能打败一束光?”

    “我们虽然是有形的物种,却需要无形的生物电流驱使肉|体;它们虽然是无形的种族,但也需要微量的物质来构成生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集。有交集,就可以接触,可以接触,也就可以杀死。它们体内贯穿着一条比烛烟还脆弱的实质的线,捏住这根线,就像穿透脊骨捏住了人的神经丛,它们便会变得比木偶更加听话。”

    小路潇:“嗯,你捏一个给我看看。”

    “这可是一门精妙的艺术,你太幸运了,偏偏我就是世上最精通这门艺术的人。像这样,用八分之一尘埃的落速织一张网——力度一定要准确,否则是碰不到这根线的。快看看我优美的手诀,我可不是轻易显露本领的人!”

    小路潇:“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骗子!”

    ————

    八分之一尘埃的落速。

    蓝色的符文网轻飘飘荡漾着,直到一根纤弱的链条碰触到了什么,若有似无地悬挂在空中。路潇牵动这根符文,力量只不过稍大了一点,符文竟然脱落下来,看来这条实质的线是气态的,必须用固定的力度才能接触,太重或者太轻都会脱扣。

    符文小心地环绕着这条实质的线,纠缠着延伸向远方,路潇的动作惊扰到了影枭,无数记忆画面瞬间冲击入脑海,这次她牵引了一下手中的线,那些画面便瞬间消失了,而地面上喷溅的血肉也都变成了另一种灰绿色的粘液形态。

    路潇回头看向凌阳弋:“快看看我优美的手诀,我可不是轻易显露本领的人。”

    凌阳弋用食指点了下眼皮:“怎么回事?你给我的眼睛调了个色?”

    “影枭是生存在光中的生物,它能看到一切发生过的事,借此影响人的精神,其实它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部分,只有这条气态的线。至于那些眼睛,应该是被它用一样手法诱导的傀儡,伪装成它的本体发动攻击,这些傀儡才是沉魂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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