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警车巡逻到十字路口时, 发现了一位戴着兜帽、口罩和墨镜的男子,他的神情很奇怪, 走路的时候总在不住张望,好像躲避着什么人, 但他们刚刚想驱车靠近,车载电台里忽然传出了调度中心的命令。
“5698, 马上前往天鹅街辅助交警设卡, 排查对象的资料已经发到了内部网。”
“收到!”
巡警回复调度中心后,又抬头看了眼刚才那人的方向, 但可疑男子似乎拐进了某条胡同里,如今已经了无踪迹。
“可能是喝多了吧, 听调度台的,我们去天鹅街。”副驾驶位上的搭档拿出手机登录内部网, 调出了排查人员的信息, “王思,男,37岁,电子维修工程师,身份证号***,嘿!你看这个发型, 一看就是工程师没跑了。”
与此同时, 对街胡同里,刚刚消失的兜帽男子正目视着他们掉头离开,他颤抖着因多日奔波而越渐消瘦的手指, 摘下口罩,用手背蹭了蹭干裂的嘴唇,只见口罩下赫然是刚刚出现在公安内部网上的那张脸。
他就是住在事发公寓4楼的王刚,此时全城的警察都在找他,但他并不知道刚刚自己距离获救仅差一步之遥。
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躲藏,他只是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人正在跟踪自己,但每次猛然回头,却只能看见路边的广告牌、街头的招贴画。他有几次清楚地看到画上的人影瞪着自己,然而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画面又恢复正常了。如此一天两天,那个无时无刻不注视着自己的怨毒眼神终于把他逼疯了。
他确定那个眼神是真的,但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毕竟谁会相信他呢?谁能从不存在的恐惧中拯救他呢?他只能逃跑,直到今天,他的精神已经到了随时随地可能崩溃的地步。
这条胡同十分狭窄,其实为一条商业街的后街,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正是各家店铺趁着人少补充货物的时候,一辆来自食品公司的货车恰好停在一家商铺的后门旁边,车门洞开,司机却不在当场。
王思趁着左右无人,从货车里抓了几袋面包藏进衣服里,抬脚就走,但这条路居然是一个死胡同。他暗暗骂了一声,重新返回来,却看见几个员工和司机正在那里放声大骂,几个人看见他后,马上就把人摁住了。
“我刚才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你居然还有胆子回来,是不是你偷了我车里的东西?”
都不用多做质问,王思怀里的食物已经自己掉了下来,当场人赃并获,案情清清楚楚。
司机原还想举起拳头给他两下,但一看王思那唯唯诺诺的眼神,并不像什么恶棍,也不像地铁流氓顺手使坏,好像真是走投无路饿极了。
司机放下了拳头:“算了,今天我倒霉。”
周遭围观的员工说:“那怎么办?报警啊?”
“报警还得做笔录,多麻烦呀,别影响生意。”
“但也不能把他留在这儿啊,他没吃的,明天不还是得来偷东西吗?”
几个人一商量,想出了个主意,干脆就当做好事,把这个人送到收容所去。
收容所的工作人员把他安排进了食堂,给他热了晚餐,他一面吃饭,一面应付着工作人员的询问,嗯嗯啊啊的,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原本食堂里只点着一台小灯,仅仅照亮王思所在的餐桌,但工作人员嫌太暗不方便做记录,于是就摁亮了食堂的大吊灯,于是墙上的一排捐赠者半身肖像画也被照亮了。
王思冷不丁看见肖像画,含在口中的食物瞬间卡进了嗓子眼儿,噎了个半死,他丢开馒头捏住喉咙嘶嘶喘气,直翻白眼。
工作人员顾不及登记了,将本子一丢,就把他扶上了收容所的面包车,直接开进了附近的医院,等人被抬上移动病床的时候,差不多都要断气了。
这家医院的移动病床很高级,可以电动遥控,护士操作遥控器将他一路送进急救室。
面包车开进医院后,一个男人也来到了医院前,但他没有走正门,也没有走后门,而是直直走向了医院墙上的那幅医患关系宣传画。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其中一个人像的头上,然后就像走进门扉一样,钻进了画中人的身体里,当他连最后的裤脚也收入墙中时,墙上的人像变成了一团漆黑,还裂开了几道深深的纹路。
此时一位值班医生正在更衣间里换衣服,他锁上了更衣间的门,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回自己的衣柜里,完全没注意到墙上院长的半身像里走下一个人来。那人轻手轻脚地从后面推了他一把,让他一个跟头栽进了衣柜,然后赶在他起身前合上衣柜门,又用一只铁丝衣架拧紧了门外的把手。
医生立刻慌了神,张嘴质问:“你是谁?你在干嘛?你怎么进来的?”
来人也不回答他,径自从桌上抽出一支钢笔,凶恶地穿透门板,锋利的笔尖差点戳中医生的脸。
那人拿起一件白大褂罩住衣柜,不让医生看见更衣间里的情况,然后阴恻恻地警告道:“闭上你的嘴,你要是再敢发出一个声音,我就往衣柜浇上汽油点了你。”
医生知道自己遇上疯子了,不能和这人讲道理,于是不再说话,只盼着同事能早点发现自己不见了。他侧耳等待那人离开这个房间,然而等了五分钟,却始终没有听见开锁声,这让他越发焦虑那人究竟在做什么。
急救室内,急诊科医生已经按照流程为病人进行了急救,如今两名护士留下来对病人进行唤醒。
此时又有一名“医生”走了进来,向他们询问病人的情况,还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病人的数据。
护士觉得眼下的情况非常微妙:“你是哪个科室的医生?我们已经结束抢救了。”
“你们两个出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医生”走到手术器具旁,拿起一把手术刀,他怪异的动作和窃窃的笑声让护士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疑惑。
护士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的声音?”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了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脸,两个护士惊觉不对,一面呼喊医院保安,一面向急救室外跑,但刚刚跑出急救室的第一道封闭门,旁边墙上的海氏急救法图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们的手臂都深深拉进了墙里,两个护士被卡在当场,一步也动不了了。
“医生”,或者说失踪数日的画家,再次走进了急救室。
他趁王思仍然昏迷,用医疗床上自带的束缚皮带牢牢捆住了他的手脚。完成固定之后,操作手术刀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然后用一块纱布蘸取了血液。画家攥着纱布走到急救室内洁白的墙壁前,挥手画出一道符。
符箓形成之后,整面墙上都闪过红色的光芒,而后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其中隐隐可见跳动的心脏,鼓胀的肺,以及其他充满生命力的内脏。
他看见眼前阴森可怖的场景,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流露出看见爱侣般的无限柔情。他抬手贴着墙面做出抚摸的动作,然而手指却始终隔着墙面三毫米,并没有真实地碰触到那些裸露的器官。
画家太忘情了,以至于忽略了时间,刚刚被划过一刀的王思因痛苏醒,一睁眼睛就看到了这可怖的一幕,吓得一声也没敢出,反而激发出了潜藏已久的智商。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于是悄无声息地摸索到了被护士掖在床边的病床控制器。控制器分为上下左右四个键,他看不见每个键代表的方位,只能先随便按了一下,病床还真的自己移动起来,哐啷一声撞上了后面的心率监控器。
画家闻声猛然回头,王思此时已经确认了每个键代表的方位,赶快换了个按钮朝着洞开的急救室大门滑去。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被捆在病床上的王思一面放声大喊,一面利用自己电子维修工程师的专业技能,迅速摸清了遥控器的使用方法,把病床开到最高速,飙车一般窜出了急救室。
虽然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医院里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几个值班人员和看病的患者的,可是大家都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被他惊呆了,谁都没想到上前帮忙,再者大家赤手空拳,也根本拦不住这台被他开到180迈的病床。
王思一路漂移过弯,直把病床开到了1楼尽头,咣的一声撞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门内,这次硬性碰撞震得他天灵盖都在打颤,幸好画家的皮带捆得严实,起到了相当于安全带的作用,否则他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王思极力扭转着被皮带捆住的脑袋,用余光瞥着电梯外,只见走廊尽头,画家已经追了过来。
他凭借大学时期参加机器人比赛的操作经验,以及科目二考试三个月训练的能力加成,在并不大的电梯间内给病床来了个原地转圈,借用病床的尖角随便按了一个楼层,因为病床的高度是固定的,所以究竟哪层也由不得他选,碰到第5层就只能去第5层。
好在苍天有眼,电梯门赶在画家抵达之前,稳稳地合上了。
5楼是精神康复科的住院区。
王思把病床滑出电梯,可怜兮兮地呼喊:“医生!护士!救命!快把我放下来!”
但是非常不幸,此时正值饭口,连值班护士也出去吃饭了,咨询台前并没有人。
他一边朝病区内部滑,一边向两边的病人求助,不过大家只隔着窗玻璃看着他,却没有人出来帮忙。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哪个人敢把被捆在精神康复科病床上的人放下来?说不定这人有什么暴力杀人倾向呢?哦,其实也有敢帮他开门的,不过这类人可能连自己的病房门都打不开。
王思就这样一路滑到了5楼尽头,撞进了杂物间,杂物间的门扉上有弹簧,可以自动开合,于是他和一堆拖布抹布洗洁精被关在一起,居然暂时安全地藏了起来。
画家用对付护士的方法把保安也锁在了墙上,然后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人。虽然每个病房的人都忐忑地锁起了门,但他总能利用室内墙上的画找到进入的方法,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用消防栓内的消防斧,但他的手拿惯了画笔,根本轮不动几下斧头,所以暴力不是他的首选项。
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他能感觉到附近的画,但感觉不到画的究竟是什么,也不会知道画的载体,所以偶尔会发生非常尴尬的事情。
走廊左侧中间的一间单人病房里,一个体重200斤开外,虎背熊腰的壮汉正抱着一只卡通美女等身抱枕睡觉,所以画家从这只枕头钻出来的时候,两人便形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仿佛在相拥而眠。
这人居然还睡得挺沉,哪怕怀中的抱枕变成了人,竟然还是没醒,反而因为对方的挣扎而抱得更紧了,这下温柔的相拥而眠就变成了锁喉。
画家瘦弱的身体被箍得咯咯响,连脸都已经被勒红了,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对方蹬醒了。壮汉乍见怀中美女抱枕变成了一个男人,惨叫一声把人扔了出去,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画家听见风在耳边飞过,然后就撞在了墙上,再然后就滑了下来。
他扶着墙站起来,挪向门口,一面开门还一面回头骂道:“你怎么抱着这种东西睡觉?你是变态吗?”
壮汉满脸委屈,他只是因为睡眠障碍进医院调养几天,怎么就被诊断为变态了?抱着什么睡觉难道不是他的自由吗?而且这人到底是怎么打开他的房门钻进他怀里的?为什么世上竟有这样可怕的事情?想到这里,壮汉觉得自己今后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画家踉踉跄跄的从壮汉的病房走了出来,终于走到了5楼的尽头,杂物间外有一滴血迹,他想到自己刚刚划伤了王思,于是就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王思仍然保持着待宰羔羊一样被束缚的形态,一看见画家到底还是找来了,终于被吓哭了。
“大哥,我求你别这样……”
刚刚被强人锁男过的画家正是满腹怒火无处发泄,上来就给了他一拳。这次他也不再使用什么恐吓术了,直接在杂物间的墙上召唤出了等待拼装的内脏。
画家晃了晃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解开了王思身上的衣服,从口袋里抽出刚刚揣起来的手术刀,就着他白白的皮肉浅浅画出了内脏的轮廓。
毕竟是有美术功底的人,也曾苦练过人体骨骼肌肉走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内脏的位置。
画家做完准备工作后,终于找回了正常的情绪,他告知王思:“我只需要你的胆囊,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想想你曾经做过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可不管我做过什么,那人不是我杀的呀!你把我送去警察局吧,让法院审判吧!”
画家将手术刀放在他胆囊的位置:“法院?别想了,我给你一个更好的去处,阴曹地府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个情节应该写成恐怖氛围,但是我咖啡喝多了控制不住,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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