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砸门声像一记猛锤, 蛮横地砸在叶芸的心脏上,紧接着闻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哥,开门。”
“开门”
门上又是一拳, 屋门发出可怖的撞击声,闻斌质问道“叶芸是不是在里面”
佟明芳慌急慌忙从外面跑进家,上去抱住闻斌“老二,你别闹, 好好说, 别闹”
闻斌将佟明芳甩在一边,他脑中的弦已经断裂了,对着门嘶吼“你们都瞒我,一个个都把我当傻子, 开门, 叶芸是不是在里面”
一声声听着自己的名字,冰冷的恐惧从脊椎扩散开来,叶芸禁不住哆嗦,潮红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目光紧紧盯着剧烈晃动的木门,害怕随时会被冲开, 她的呼吸越来越稀薄, 人被吓得已经快要失去了意识。
“出来”
“你们出来”
“都给我出来,大哥,你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被白家的动静惊动到, 推开家门, 伸头张望。
白闻赋眼里浓雾骤起,叶芸身上一轻,她发丝散落, 艳目失神地望着白闻赋将衣物整理好。
他弯下腰来,拉过被子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盖了个严实,对她说“不论外面什么动静,你都别出来。”
叶芸见他要走,恐惧而绝望地抱住他的胳膊,泪如雨下“你别去。”
白闻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迟早要解决。”
说完这句话,他直起身,在他松手的瞬间,叶芸将头缩进被窝里,死命拽住被子,浑身颤抖不已。
屋门被白闻赋打开一道缝,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闻斌撕心裂肺的喊声传了进来“你让我进去,都别拦我。叶芸,叶芸,你出来,让我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
“咚”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白闻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闻斌被白闻赋挡在了门外面,他狂躁得像是要疯掉,一把拽住白闻赋的衣领,眼里冲了血,逼问他“你是不是碰她了”
“你说”
“你是不是碰她了”
白闻赋目光冷硬地盯着他,高大的身姿如铜墙铁壁,挡在房门口,不给闻斌靠近一步。他没有回答,是不想亲口说出来刺激闻斌,但也没有否认。
闻斌顷刻间面目扭曲,叶芸娇柔白嫩的身子,他哪里没看过,为了这念想他多少次如痴如醉,要不是离家前叶芸不方便,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又怎能接受得了自己的亲哥碰了叶芸,染指他的女人。
闻斌的眼神逐渐凶残,朝白闻赋吼道“她是我媳妇,你怎么能碰她”
他目眦欲裂将白闻赋的身体凶暴地猛砸在门上,抬起膝盖发了狠地攻击他。
白闻赋仍然堵在房门口纹丝不动,他抬手压制住闻斌的力道,让他绝大多数的攻击都落了空。在打架方面,闻斌从来就不是白闻赋的对手。从前见他急了眼,白闻赋会故意让着他,给他揍两下。可只要他不想,闻斌在他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
如此一来,闻斌的情绪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佟明芳大骇,跑上去阻止,被闻斌直接推开,她差点摔倒,白闻赋及时出手挡了下,同她讲“你离远点,不要插手。”
白闻赋嘴角噙着嗜血的冷意,直起身子步步逼近闻斌。
闻斌被白闻赋身上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场笼罩着,抬起的手抖得厉害,指着白闻赋狠声道“你把叶芸叫出来,叫出来我当面问她。”
白闻赋低眸看着他剧烈抖动的胳膊,皱起眉“不要为难她,不痛快冲我来。”
“什么叫为难她是她答应等我回来,是她答应跟我过日子,她还答应给我生孩子,你叫她出来,你让她自己讲,这些是不是她答应过我的。”
叶芸坐在床角,面无血色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背贴着墙缩成一团,泣如雨下。
“你让她出来,你把她还给我,你让开”闻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凄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痛苦的嗓音带着腐朽的可怕气息。
白闻赋握住他的肩膀,凉意纵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前途、女人、钱财,我都能想办法。我身上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唯独小芸,我不能给你。”
伴随着闻斌痛彻心扉的咆哮,屋外物品的撞击声,东西的碎裂声,拳头和咒骂声顿时震彻整栋楼。
白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佟明芳用身体死死抵住大门,哭喊着“你哥身上有伤残,你不能这么对他”
叶芸慌张地套上衣服,赤脚跳下床,可最终她只能贴着房门瑟瑟发抖。白闻赋说不论外面什么动静,都让她不要出去,她只要出去,闻斌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她身上,情况彻底失控。
她没有再听见白闻赋的声音,只有闻斌在不停发狂发怒。
在打架方面,闻斌向来占不到白闻赋便宜,只有一种可能,白闻赋放弃了抵抗。
第一次是他离家挣钱,一走几年回来,闻斌怨他食言,气他一走了之,他动了拳头,白闻赋没有还手,任由他撒气。
这件事让兄弟两人产生隔阂,关系疏远了好些年,直到现在都是白闻赋的心结。
多年后的今天,手足相残再一次上演,而这一次,是为了叶芸。
他碰了叶芸,将家里原本给闻斌娶的女人占为己有,即便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也没打算让步,就算是他对不住闻斌,给他出气,让他泄愤,只要闻斌肯放手,他想怎么样都好,白闻赋统统受着。
叶芸无法走出这扇门,可外面的每一声响动都在对她抽筋剥骨,人被拉进不堪重负的无底深渊,泪水无声地涌着。
闻斌径直冲出去,癫狂地提起菜刀向着白闻赋而来,他失去理智,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杀红了眼。
白闻赋浸着血渍,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亲弟弟,心底的寒意翻腾到脸上。他就这么立着,不避不躲,直到闻斌带着病态的痴狂,拿着菜刀朝白闻赋的脖子砍来,他才抬起手扼住闻斌的手腕,眼里瞬间阴鸷乖戾。
手足相残,刀刃相见,这一幕彻底摧垮了佟明芳,她不要命地跑上前阻止两个儿子,门外的磊子也冲了进来。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大家上手争夺那把伤人的菜刀。
闻斌的胸腔里发出暴虐的恐怖声响,他用身体不停撞击白闻赋,挥刀之时,刀面失控砸向佟明芳的面门,佟明芳一下子栽倒在地,人已经没了魂。
白闻赋盛怒之下,一把掐住闻斌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你他妈闹够了没”
闻斌盯着吓得瘫软在地上的老母亲,胸腔剧烈起伏,似失了神志。
白闻赋捏住他的脖颈,将他扔到磊子身上“带他下楼等我。”
磊子一刻也不敢耽搁,架住闻斌就往外走,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别说整个筒子楼,住在二尾巷附近的许多人都听见传闻赶来凑热闹,此时筒子楼下面聚集了不少人仰着脖子往白家张望。
白闻赋走到门口,逼人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他狠戾地看向围观人群“滚。”猛地甩上家门。
家里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弯下腰搀扶起地上的佟明芳,将她安顿在椅子上。打开房门后,看见叶芸哭成了泪人。
她柔弱、胆小、怕事,但从来不是用哭应对事情的女人。
闻斌的噩耗传来家里的那段时间,她没有整日以泪洗面。
佟明芳对她百般刁难,千般苛责的时候,她没有哭哭啼啼。
即便受了伤,被逼到无路口走,她毅然决然冒着大雪离家,也没有跑到他面前痛哭流涕。
而今天,她把来白家这些日子所有的泪都流尽了,看着白闻赋的血顺着手臂流下,她声音颤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哪里,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
白闻赋让开满是血渍的胳膊,不把她弄脏,抬起另一只胳膊碰了碰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呼吸沉重“我没事,不用担心,闻斌状况不大对劲,我带他出去。”
闻斌出现伤人的举动,佟明芳和叶芸还在家中,筒子楼待不得了,磊子一个人搞不定闻斌,白闻赋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开家。
撕裂的空间随着他们的离开,陷入可怕的幽谧之中。门口散开的人群又慢慢聚集在白家门前,整个筒子楼都变成了怪诞的牢笼。
无数刺耳的议论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隔着薄薄的窗户,这些声音无所不在地钻进屋中。有人说她上了老大的床被老二逮到现场,有人说她不知检点周旋在两兄弟之间,还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
每个字都如杀人诛心,落在叶芸耳中,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终于让佟明芳忍不住起身打开家门,骂声震天,她用尽毕生所掌握的脏话,拖着垂暮之躯,拼死维护着白家最后的脸面。
方丽珍看不过眼,从楼上下来,对着众人说了句“再不走我报警了。”
春娣和磊子媳妇也帮忙劝走众人,白家门前才终于安宁下来。
从白日到黑夜,家里静得可怕,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叶芸来说,已成了折磨,就连呼吸都无比困难,撕裂的疼痛一寸寸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肉,已经到了无法负荷的地步。
天完全黑下来后,磊子来白家报了声平安,叶芸在屋中听见他跟佟明芳说“赋哥让我过来说一声,他带闻斌在外面,今晚不回来了,让你们别担心。”
磊子走后没多久,叶芸打开了屋门,眼前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她。家里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四个凳子,三个碎裂解体,东倒西歪的桌子勉强被佟明芳扶正,她坐在那把唯一没倒的椅子上,魂不守舍地抖着手腕。
破碎的碗碟,砸烂的竹楼,碾扁的搪瓷杯,四分五裂的水缸,血渍和水渍流淌了一地。
亲眼看见兄弟二人争执留下的一屋狼藉,叶芸的瞳孔极具收缩,心脏被痛苦撕裂成碎片。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紧紧拧着的那股劲忽然松掉了,她的瞳孔逐渐涣散。
叶芸一言不发地给佟明芳下了一碗面,放在她面前。回过身拿起扫帚,将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扫干净,扶起东倒西歪的物件。再拧上潮湿的抹布,跪在地上将血渍一点点擦掉。
佟明芳一天没进食了,自大早晨走半道上,闻斌突然折返,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跟着追了一路,还是没能拦住兄弟二人。
她深深叹了口气,端起那碗面,不知道是在对叶芸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
“都怪我,我当初鬼迷心窍非要把你留下来,你那会要是回去,也就不会这样了。这事都怨我啊,我干吗留着你,我要早让你回去就好了”
叶芸越来越用劲地擦地,好不容易擦干的血渍,眼泪又湿了地面,模糊一片。
她陷入了泥沼里,思维不停沦陷,甚至觉得可能自己真如外面人所说,是个祸水吧。
兄弟两,一家子,为了她反目成仇,闹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从此往后,这个筒子楼,这个家,她不可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夜深后,家里已经恢复整洁,只不过那些破碎的终究是无法再复原了。
佟明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歇息,叶芸望着窗外的那轮残月,目光空洞而灰暗。
她就这样枯坐了整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她静悄悄地打开了大门。如同她刚来到白家的那天晚上一样,踏着夜色,漆黑的走廊,安静的筒子楼,一个小小的布兜将她带来这里,又再一次带着她离开。
从前二尾巷到长途汽车站的距离,是她无法寻觅的终点。那时候她不识路,没有钱,每一条陌生的街道,每一个生疏的面孔都让她无措和害怕。
再一次走出二尾巷,抵达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上最早一趟去凤水的长途汽车,她才恍然,其实这一切并没有多难。她早就认识了路,挣够了车票,学会独自在外,只是因为还有牵挂,她才始终没有离开。
她不知道走了以后,大家会不会好过一些,也许能够换来暂时的安稳。她只知道,她必须得离开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声音,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将近两年的苦苦支撑,已经到了濒临溃败的边缘。
她是血肉之躯,凡人之力,终会有撑不住的一天。
饶是这样,人熬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到极致,她仍然不敢轻易睡去,怕坐过了站,强撑了一路。到了凤水后,再辗转回青溪村。她被丢在村口时,已是傍晚,没法通知家里人来接她,只有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土地往家走。
层层起伏的稻田迎风摇曳,坠在半空的夕阳洒出橙红色的光,将天地渲染成无垠而温暖的景象,一路上凝重的神色逐渐缓和。
清风微徐,麦浪挥舞,她终于到家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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