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谁和谁有婚约·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就听连华城冷笑一声,道:“好你个禾苗,枉我平日里对你不薄,你竟然背着我干出了这种栽赃害主的肮脏事!我看这国学院是容不下你了,便将你发卖了事!”

    “别!我不要走!我没有说谎啊?!”禾苗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却不求连华城,反而又扑到白翛然面前:“白公子,白公子你要相信我啊!真的是连解元指使我对墨桃出手的,他说只有让你们睡了,我们才能好!他还说,你是将军府娇生惯养长大的,不会在意这些能见贵人的机会,理解——啊!!!”

    连华城一脚踹到禾苗的后心上,禾苗整个人扑倒在地,磕掉了半颗门牙!

    “满口污言秽语!我看也别等明日了,就现在将你——”

    “你们能安静点吗?”

    屋门被人一把拉开,刘玉瑶一脸不耐烦地再度出现在门口:“大皇子好不容易睡实,若是将他吵醒,你们担待得起?”

    之后他走到白翛然面前,躬身赔礼:“今日实在对不住白兄,是我刘家的家仆管教不严,欺了主,要如何处置全听白公子的!”

    白翛然却看向连华城:“你呢?”

    连华城直觉白翛然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架在这儿了,他只能道:“旦凭白公子处置。”

    “行吧,”白翛然微微一哂,他看了这半天,早就看出不论是刘玉瑶还是连华城似乎都不想将事情闹到官府面前去,白翛然大概能猜到他们在顾忌什么,这算是他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因此他并不着急,笑了两声道:“既然你们都说听我的,那就这样——罚禾苗今晚把连华城的屋子搬空,东西都堆到院门口外的路上去,展示三天,以儆效尤。不然就报官吧,反正刘兄有大皇子撑腰,怕什么?”

    刘玉瑶浑身一抖,特别怀疑白翛然长了一对顺风耳还是穿墙眼,否则他是怎么知道大皇子确实不管这事的呢?!大皇子不给自己撑腰,要是报官的话,大皇子嫌麻烦可能会一脚把他踹开呀!他如今在刘家可是靠在大皇子身边这个差事立足的!

    因此,刘玉瑶听白翛然说完,就立刻去瞄连华城,还像是生怕连华城不答应,放任白翛然把事闹大,连忙抢着道:“行行行,都听白兄的!”

    “嗯,好。不过这是第一个条件。”白翛然道。

    “那,第二个是……”

    白翛然笑了笑:“第二个,就是我要和连华城换屋住——”

    “不可。”

    “不行!”

    “不同意!!”

    “你们——”

    白翛然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三个人,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到了戚无尘就匆匆略过,他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尤其戚无尘此刻盯着他的眼神非常严厉,就好像‘红杏出墙被抓包’现场。

    “外面凉,我们回屋说。”

    戚无尘根本就没再给白翛然耍威风的机会,直接抱起人就走。边走边吩咐道:“墨桃、宣杏将他的私物收拾好,搬来这边。”

    两个小书童,连忙应是,麻利地行动起来。

    戚无尘进屋前,回头看了连华城一眼,眼珠又滑到刘玉瑶脸上,只道:“虽说只是个书童,打死也是一条人命。他满脸血污,丢得也不是他自己的脸。”

    连华城满眼阴鸷,刘玉瑶也脸色难堪。

    白翛然想说什么,却被戚无尘按着后脑勺紧紧将脸按在肩窝里,他挣了两下没挣动,只发出了两声意义不明的‘唔唔’。

    这是今晚,白翛然第三次被戚无尘抱着放到床上,却因经历了刚才在二皇子面前亲口承认婚约,反而比前两次更加尴尬!以至于他刚开口说了一句‘你放心’,戚无尘就直接打断了他,问道:“还要洗澡吗?”

    白翛然:……

    突然间有一堆话冲到嘴边,他竟然不知该先说哪句了。

    “我身上有味道?”最终是这句杀出重围。

    戚无尘没有回答他,却在看了他片刻后,直接凑到他颈间闻了闻,低声道:“很香。”

    白翛然:……

    这就是明撩了吧?!戚无尘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大概是白翛然眼中愕然太过明显,戚无尘微微挑了下眉,道:“何处不妥?”说着,他光明正大地打量起白翛然,白翛然却偏开头白翛然道:“我不洗澡。”

    戚无尘似乎真有些失落,‘哦’一声,道:“那我洗吧。”

    白翛然:!!!

    他干笑着,强调:“挡好屏风。”

    戚无尘似乎笑了:“当然。”

    之后,宣杏和墨桃将白翛然的东西搬到了戚无尘这间屋里,两人又合力去为戚无尘准备沐浴用品。而院子外面,事涉前程,刘玉瑶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像平时那般表现出一丝惧怕连华城的样子,他甚至亲自盯着禾苗真将连华城的东西都搬到了院外的道上,其中还包括连华城今天刚得的那盘东宫赏赐。

    那是满满一托盘的元宝。

    而连华城就站在对面被夜色盘绕的廊下,任由黑暗挡住他的眉眼。他一动不动,好似那些被扔出去的东西已与他再无半分关系,他只是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而已。

    戚无尘要沐浴,正准备关窗,抬眼间,他看到对面那般情景,突然回身问白翛然:“太子今晚赏了一盘元宝,你想要吗?”他是指他自己得的那盘。

    白翛然摇了摇头,说:“不要。”倒不是说他清高不贪财,只是那种带有政治背景的东西,现在不论是白家还是他都最好不要沾染,否则被有心人发现,会被过度解读为站队之类的。

    “你其实可以把他们送官。”戚无尘又看向窗外。

    “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不想因我为白家树敌。刘家虽非豪强,到底也是京官中数得着的。”

    戚无尘听他这样说,又回过头看他,这次,他望着他的目光又有了变化,像意外又像多了一丝欣赏。

    说到这个,白翛然想起他那封写了一半的家书。

    其实,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他现在很累,也有些虚弱,该早些休息才好,可越是经历了这些事,他心里就越发记挂远在边疆的父兄,就算很困,白翛然还是把那封信又找了出来,桌子也搬到戚无尘的床上,再次伏案写了起来。

    然而,他写了没一会儿,墨桃和宣杏就抬着一架屏风进了里屋。屏风挡在床前,烛火映在上面,其实也能看到纱绣后面朦胧的景物,至少浴桶的烟雾能看得很清楚,再之后,戚无尘走了进来,他开始宽衣解带……

    白翛然连忙扭回头,一眼也不再看了……

    然而,他不看,烛火依旧把那人的身影拉得颀长,那影子透过屏风,压在他的桌上,好像也压在了他的心上……

    哗啦啦的水声,昭示着有人坐进了浴桶内,那被烛火拉长的颀伟身影打在墙壁上摇曳生姿,潮湿的水汽在室内渐渐扩散开来——

    白翛然提着笔,突然就忘了自己想要写什么了。

    而后他搁下笔,趴在小案上反复读着那封写了一半的信,不但没能想起来本来想写的话,还渐渐眼皮打架,竟然就那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戚无尘透过屏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趴在小案上一动不动,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之后,墨桃宣杏进来收拾,墨桃一眼看到自家公子睡着了,连忙就要过去伺候,却被戚无尘拦住!

    戚无尘一声‘我来’,墨桃的唇角就止不住高高扬起。

    宣杏见此,只甩给墨桃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鄙视眼神,一把拉过他,麻利地将屋里收拾干净。

    白翛然大概是真累坏了,被戚无尘搂着在床上摆好,又盖上薄被都没醒过来。

    戚无尘将白翛然安顿好后,便拿了条毯子,走到靠窗的矮榻前,沉默着趟了上去。

    ……

    然而,第二天早上,白翛然被腰上的禁锢勒醒,睁开眼后他懵懂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戚无尘的床上,而腰上的禁锢也不是什么禁锢,只是戚无尘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搭在他身上的手臂。

    什么情况?

    白翛然惊得连忙伸手往身上摸——衣服都在!松了口气!

    想要坐起来,却怎么也推不动戚无尘的胳膊!!

    这难道是戚无尘天生神力,所以他就算是无意识的状态下,这手臂的力度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挣开的?

    而他,昨晚就被戚无尘这样抱着睡了一整晚?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于是,白翛然开始奋力挣脱,他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在一口咬到戚无尘手背上后,成功让那条胳膊离开了他的腰,他也趁机跳下了床,意外的是,脚竟然没有疼?!

    白翛然顾不上管别的,就地一坐,忙将那些夹板之类的全拆掉,而后他惊讶的发现——他的脚,真的只经过了一晚,就恢复如初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好神奇!

    在晨光微曦的清晨发现这惊人的恢复力,简直太让人惊喜了!

    白翛然抱着自己的脚,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脚!

    好恢复力!

    简直就是堪比男主的金手指!

    难道说炮灰恢复自我意识之后都能获得附赠金手指的福利吗?

    金刚不坏之身?!

    跟这项福利一比,昨晚那些经历都不那么可怕了。

    为了验证他是真的好了,白翛然立刻推开门,到院子里走了两圈。

    宣杏和墨桃果然都被他惊人的恢复能力惊到了,在一旁不住感叹:“……郎中可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呀……少爷你难道真有神力?”

    宣杏道:“神力不见得,可能还是伤得不重……亏我还今天起个大早熬了药,竟然用不上了?”

    几人正说着话,墨桃突然指着大门口,不可置信道:“那个是什么?!是、是二少爷吗?”

    白翛然猛然看过去,就见院子门口真站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条褛,浑身血污的男子,正在小声和黑甲侍卫们说着什么。他连忙走了过去,一看真是戚无涯,白翛然惊得连忙要拉他进来,却也被黑甲侍卫告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白翛然深吸一口气:“行,那我出去总行了吧?”

    一刻钟后,学知山下的角亭内,戚无涯和白翛然并排坐在台阶上。

    戚无涯的头歪在白翛然的肩膀上,早哭成了个泪人。

    只听他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对不起你,我真是,对不起你……”

    “这也,算不上对不起我。”白翛然干笑着。

    “我本来早就想好了,我这辈子非你……我本来想好了的……”戚无涯哭着哭着,突然双手握成了拳头,往嘴里塞,被白翛然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他又呜呜呜地哭了一阵,边擦眼泪,边断断续续地小声念叨:“……他非要让我负责,他是……我昨晚要是不从他,他就要找我爹的麻烦……”

    白翛然想着:太子也好变态……定波老侯爷好可怜,一个儿子送给太子当伴读还不够,还要把另一个儿子搭进去当‘驸马’?

    戚无涯那边已经又在说了:“……这都是他的血,你看!他流了这么多血,他竟然还对我笑!你说他傻不傻?呜呜呜……”

    白翛然:……

    都挺傻的吧,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戚无涯还在说:“……他现在发烧了,却死也不肯看太医,你说该怎么办啊……他要是就这样死了,那我……”

    至此,白翛然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昨晚皇室三子先后来到国学院,第二天早上,两位皇子同时病倒,这事若是不好好瞒着,一旦被有心人察觉,不但他和戚无涯会有麻烦,白家、定波候,甚至国学院肯定全都在劫难逃啊!

    他连忙看了看东方天际那一丝微白,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开始宽衣解带——

    戚无涯吓傻了,嗷一嗓子,躲进了亭子里,抱着柱子担惊受怕地问:“然然你要干什么啊?”

    “你赶紧把我的衣服换上,这身血袍子可不敢叫人看见。”白翛然特别严肃地说:“趁着没人赶紧烧了。”

    “哦?哦!”

    戚无涯也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更衣。换着换着,他突然看着手里的袍子愣住了:“这袍子——你穿着不大吗?”

    “有些长,在腰里窝了折。”

    白翛然只着中衣,蹲在一旁用随身带的火信子点那堆血袍子。

    他随口应答,却没想到,他才说完,戚无涯突然哭得更大声,边系腰带边哭边说:“……这是我哥的袍子!你的中衣也是……呜呜呜……你果然还是喜欢我哥……呜呜呜呜……”

    白翛然:……嗯……

    他无语地看着戚无涯哭够了,才说:“你现在还有心情管这个?难道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太子吗?”

    “我是关心他呀!可是、可是……”

    戚无涯像只被原主人抛弃的大狗子一样望着白翛然,眼里全是即使有了新主人也无法消化的委屈。

    反正看得白翛然心口堵堵的,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帮你去找个稳妥的郎中,你回去陪着太子,在他病情完全好了之前,千万不要离开他半步,明白吗?”

    戚无涯不是很明白地点了点头。

    之后,两个人飞快把那血袍子烧干净。

    白翛然顾不上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只穿着中衣出了国学院。

    戚无涯穿着从白翛然身上扒下来的他大哥的袍子,飞快返回太子身边。

    ……

    其实,从白翛然下床,戚无尘就醒了,他只是没有动,举着手,望着手背上那一排牙印发呆。他记得,他昨晚是睡在榻上的呀……

    直到宣杏慌慌张张跑进来汇报:“大少爷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刚才浑身是血的跑过来,把白公子带走了!”

    戚无尘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沉着脸催:“说。”

    宣杏立刻把刚才那一幕详细说了一遍,又道:“……我看到他们往学知山那边去了。”

    戚无尘飞快披好袍子,穿戴整齐大步走了出去。

    尽管戚无尘往学知山一路疾行,但他最终也只碰到了戚无涯。

    戚无涯一看到他哥,那委屈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可他虽然委屈,在他哥面前却不敢像对白翛然那般连哭带撒娇,只言简意赅,还生怕他哥数落他,强调道:“……昨晚是太子要我,要我……”那个词太难以启齿,他说不出口。

    戚无尘此刻既无语又愤怒,即便是洞察秋毫如他,也没有想到太子存得是这样的心思。太子这样做,确实既遵守了昨晚与自己的承诺——我不动你弟弟——

    又满足了他自己的心愿——我让你弟弟动我!

    所以,就算戚无尘心头有火,也只能闷在心头了。

    “他呢?”片刻后,他问。

    戚无涯道:“他去请郎中了。”

    戚无尘的视线落在蠢弟弟的外袍上,微微一凝:“这衣服……”

    “是然然脱给我的,他说——”

    “你以后不准再叫他乳名!”戚无尘打断了他弟弟的话,又补充:“太子会不高兴。”

    戚无涯:我怎么觉得是你不高兴?

    戚无尘见蠢弟弟呆住,反而极其自然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所以,他穿的你的衣服?”

    “他没有……”戚无涯声音弱了下去,气势也弱了下去,甚至不敢再看他哥,眼泪却吧嗒吧嗒不知怎么又落了下来,就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又挨训,特别特别委屈的孩子。

    戚无尘看见他哭,本想训斥两句,话却卡在了嗓子眼,只道:“你回太子身边吧,他康复之前,不要离开!”

    “嗯,”戚无涯揉了把眼,又问:“你要去找,然、小白吗?”

    戚无尘只看他一眼,戚无涯就缩了下脖子,小声说:“我怕你不知道去哪儿找他……”

    “他去哪儿了?”戚无尘问。

    戚无涯道:“蜂窼街,象姑馆。他和——我们和那南馆里‘首相’舒云是熟——”

    没等戚无涯说完,戚无尘已经沉下脸,一言不发往外走了。

    “哥!”

    戚无涯似乎还想说什么,戚无尘却没回头。

    他哥好像真生气了!以前他明明就从没在乎过这些事啊?

    戚无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愁眉苦脸地回了太子的住处。

    此时的白翛然,只着中衣,一路向南疾行,连过四巷终于抵达蜂窼街口。

    东方亮起金光,别的街道上开始有人声传出,这条街上却安静极了。那是因为,被夜唤多次的相公们若不趁此时急睡,等到太阳彻底出来,他们又要被轰起来轮流到街上拉客,到时候就算想睡也再没机会了!

    象姑馆在这条街的最东头,白翛然深吸一口气,快步往东跑去。

    很奇怪,他明明已经不记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却在得知太子受伤后需要一个稳妥的郎中时,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的舒云。

    舒云复姓赫连,出身御医世家,几年前因受巡猎火案牵连,赫连家被籍没配乐,从此成了贱籍。而舒云因长相出众却脾气倔强,最终就被卖到了这象姑馆来。

    如今不到十年,舒云就因年老色衰,从当年的魁首变成了这象姑馆的闲相公,没有老顾客点他的时候,他就靠教别人涂脂抹粉和倒卖药膏混生计。当然生计也不怎么好,只看那些年白翛然那吓死人的涂脂抹粉的技术也能看得出这个化妆导师教得有多敷衍!

    白翛然拍响象姑馆的门,一连五下无人应。他只好后退几步,双手拢着嘴做个喇叭状,大喊:“拿钱不干事的老妖精,赶紧出来!”

    那门吱呀一声就响了,只见门口倚着一位身披长袍,中衣半敞的浪荡男子。他高却极瘦,明明眼都还没睁开,嘴里却还叼根烟袋,人虽靠在门上,那身段却还像三道折,懒洋洋的样子好似身上没有了骨头。

    “干嘛?一大清早,不知昨晚差点累死我吗?”舒云不耐烦。

    白翛然却一把抓住他,拉出来就走,二话不说的样子显得十分着急。

    舒云却立刻清醒了,揉着眼惊讶道:“白公子?你怎么这副样子就上街了?”

    “现在有件人命关天的事需要你搭把手!”白翛然头也没回,继续扯着他往西跑,然而没跑两步一根烟袋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既然是人命关天,那就更要说清楚了!”

    舒云的脚下好像突然长了两根钉子,扎进土里,白翛然竟然拉不动他了。

    白翛然见蒙混不过,长出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道:“有人后涌泉,血止不住,需要你出手相救。”

    舒云笑道:“后涌泉怎么了?照样可以找郎中!找我干什么?几日不见,白公子你也学会藏掖了。”

    “好吧,”白翛然索性就和盘托出,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舒云不去,他就真去找郎中,就道:“昨日,无涯把人家弄出了血,那人身份尊贵,他家养的郎中不便给看,外面的郎中我们又信不过,所以就来找你了!”

    舒云一时没说话,白翛然连忙看他,才发现他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关键是盯着白翛然既恨铁不成钢又怒其不争!

    白翛然:?

    他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舒云用力拍了下脑门,表情扭曲,显得痛苦,道:“我要是早知道戚无涯除了你之外也会要别人,我干嘛非得忍这些年啊!我早点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好吗?”

    白翛然:……

    这话他没法接啊,只跟着陪了个笑。

    舒云又问:“那人身份有多尊贵?还能尊贵得过周公子吗?”舒云嘴里的周公子,特指青楼楚馆里的常客大皇子周开浡。

    他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白翛然还真点了点头,舒云又愣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他连忙抬起手指在空中写了个‘太’字,白翛然又点了点头。

    “我的天!”

    舒云一下捂住了嘴,眼中的情绪突然变得极其复杂。他甚至还像受了很大的冲击,人都站不住,竟然蹲了下去。

    白翛然看出了不对劲儿,问他:“你怎么了?”

    舒云眼里却闪动起泪光,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呵、呵’冷笑了两声,一把拉住白翛然的袖子,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知是为了遮掩还是真如此,只听他道:“我只是激动,我这样的人竟然有幸见到那位小贵人。”

    “嗯……”白翛然蹙眉思索,两息后说:“若是你实在不愿,也别勉强,我可以另寻他人。”

    “还有谁比我更可靠?”

    白翛然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舒云却拉着他,扭头往回走,边走边道:“既然要见那位贵人,咱们得准备一下,至少我得换身衣裳,这浪荡样子过去,哪里像郎中了?”他看了白翛然一眼:“你这样也不行,要穿得庄重些。不然人家见咱俩穿成这样准误会是你昨晚把我睡了!”

    白翛然:……

    他被舒云拉着上了二楼,再下来时,他身上就多了件特别鲜亮的桔色长袍,而舒云则是换了件特显庄重的藏蓝直身,还背了药箱。前堂的小奴们已经起了,正在扫堂开门,两人就直接走了后门。

    为了赶时间,舒云还特地把馆里公公的马车给借来,两人往车里一坐,有个小奴替他们驾车。

    那小奴问:“首相和白公子是要去哪儿?”

    舒云刚要回答,被白翛然一把按住!就听白翛然抢先道:“去红袖招。我们有私事,你一会儿回来可不要多嘴。”说完还递出去一颗碎银。

    小奴接了银子,自然眉开眼笑,连连称好。

    但其实,白翛然根本不怕他说,因为他们去红袖招不过也是借个道,他们真正要去的是红袖招后面的学知山!翻过山就是国学院,这地形简直就是隐藏踪迹的天然屏障!难怪陈跃那几个没事就往学知山上跑……

    原本白翛然能临时想出这个掩人耳目的计划也算是近乎完美了,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戚无尘竟然会去象姑馆寻他,而且两人还阴差阳错的完美岔开了!

    戚无尘赶到蜂窼街口时,白翛然他们的马车也就刚离开不大一会儿。因白翛然说要去红袖招,而红袖招还在学知山后,学知山又在国学院最后,所以,白翛然他们马车的方向便与国学院正门正好相反,而戚无尘则是正好从国学院正门往这边赶来,因方向不同,他们连在中途遇见的机会都没有!

    相当于就是完美避过了!

    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

    蜂窼街两侧的店铺也开始陆续开门,有小奴在门前洒扫,也有早起的相公打扮得花枝招展,出来寻客。

    戚无尘站在街口,隐于袖中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他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才面无表情地踏进这条街。当然,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他肢体摆动间的僵硬,那是因为戚无尘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踏进这等污秽浪荡之地。

    他是京城最清雅正直的名门公子,自幼品性高洁,读圣贤书,才高志远,在京城这么多公子哥里,戚无尘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洁雅如菡萏,不染世俗,似无私欲。

    而蜂窼街是什么地方呢?

    这是集中了整个京城最多狂蜂浪蝶的地方!

    这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醉生梦死温柔乡!他们挥霍着极端的堕,也玩弄着极端的糜!人走进这里好似连空气中的味道都飘荡着一股烂熟的欲味!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令戚无尘极度不适!

    若非心里一直念着‘白翛然’这三个字,他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踏进这里一步……

    事实上自从戚无尘出现在蜂窼街口,整条街上的站街相公们就立刻注意到了他。

    那是因为,戚无尘的气质实在与这条街格格不入!

    他就像是一朵被人错扔进淤泥里的雪莲,往日积攒的那一身高不可攀的冷凌气质反而在此刻吸引着那些终身都不可能再洗干净的人们特别想亲手把他染上颜色……

    所谓,近污者秽,大抵如此。

    也因此,几乎在眨眼间,戚无尘就被如海浪般扑上来的相公们给淹没了。相公们疯狂抢人的架势也十分吓人,不知道的人很难想象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个人,因为就算清楚客源少,近十年来蜂窼街也没出现过这种疯狂的场面——人推人,人挤人,人拉人,人踩人!

    众所周知,这些相公们眼里从来只有钱,如今出了这样的情况,路人只会觉得他们怕不是见了一座金山!

    钱是好东西,没人不爱它,因此不少人闻风而来,也想着趁机抢上一手,致使扎堆的人越来越多,群体面积就跟摊煎饼似得越铺越大!

    直到,人群中央突然有个人被什么东西拎住衣领,提起来,从众人的头顶上冒了出来,又眨眼间被扔出人群,飞到半空,伴随着那一声尖叫,骚动终于一顿!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沉郁的声音在人们的包围圈正中心响了起来,他边说着‘得罪、抱歉、劳驾让一让’等客气话边拎起一个又一个相公,丢猫般,扔出去——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整条街上只剩遍地被摔得龇牙咧嘴,揉腰捶肩站不起来的相公们了。

    那些来凑热闹的路人们,见此情况,连忙撤离,也没走远,就站在街口,观望看热闹。

    而相公们‘哎呦哎呦’嚎声四起,甚至有人被摔得实在疼,揉着腰怨念道:“这么清高,还来这里干什么?假正经!”

    他旁边的人听道,有跟着附和的,也有说:“不过,人家那个长相那个气度也确实有清高的资本!这样的人若是能跟他共度良宵,不收银子也值了,嘻嘻嘻!”

    说这话的人,立刻被周围的相公们鄙视。

    而那些鄙视完他的人,又立刻凑头小声讨论起戚无尘的长相,什么下巴如何如何、鼻子如何如何、某处如何如何……

    戚无尘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的目光锁定最东头的象姑馆,眉头微微蹙着。

    等他一路如过关斩将般终于来到象姑馆门前,早不知扔出去多少人,连双手掌心都磨红了。

    此时的蜂窼街上哀嚎四起,而这一切的发生,被象姑馆门前那些站街相公们看在眼里,以至于戚无尘停在他们面前,他们不但没人迎接,反而集体后退了一步!

    戚无尘盯着他们后退那一步,若有所思。

    他只当没有看到相公们的反应,往门口一站,彬彬有礼一揖,道:“在下前来寻白翛然白公子,烦请各位,帮忙叫他出来可好?”

    “白翛然?”

    几位站街的相公相互看了看,茫然道:“他没有来啊!你确定他在这儿吗?”

    戚无尘:……

    他还真确定不了。

    相公们见他一脸困惑,正要请他别挡门口赶紧离开,他们身后突然有个老人问:“你是那家的?找白公子干什么?”

    门口的相公们一听他的声音,忙回身见礼,称老人为‘公公’。

    “在下戚无尘,找白公子有急事。”

    戚无尘说完,还没等老人说什么,那些刚才还畏畏缩缩的相公们,突然齐齐双眼一亮,惊呼道:“你是——你就是那个让白翛然为你疯为你傻为你废寝忘食为你无浪不冲的戚无尘?!”

    戚无尘:?

    ——无浪不冲?何解?

    相公们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他们盯着戚无尘,人人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甚至有个别人,那嘴欧得真能塞下个鸡蛋了。

    这也怨不得相公们震惊,主要是白翛然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这里找他们就是谈心,也不谈别的,就只谈戚无尘——所以,戚无尘这三个字对相公们来说简直如雷贯耳。而且托白翛然的福,他们还听说过戚无尘几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比如,他在睡着之后,特别喜欢骑被子!

    以至于,白翛然曾经有一段时间每次来这儿,说得都是戚无尘的被子如何如何,他要是能变成戚无尘的被子就好了——像小孩子一样傻得可爱的白翛然,被馆里的相公们背地里取笑了好一段时间!

    也有相公看不过去,教了白翛然许多取代被子的作战方法。据说白翛然听完之后,出了门就去成衣铺买了两箱子红肚兜……再之后,白翛然就像突然消失,一连好多天都没再来。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再次跑来这里喝得酩酊大醉……

    现在想想,那般为爱痴狂的白翛然,所追求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因此,相公们此刻有多震惊可想而知!

    尽管面对众人夸张的表情,戚无尘满心疑惑,却还是点了下头,以此回应他就是那个让白翛然为他疯为他傻为他废寝忘食无浪不冲的戚无尘。

    站街相公们却好像集体失聪,没听见似的,又异口同声追问了一遍:“你真的是戚无尘?!”

    “不然呢?”戚无尘有些无奈道。

    相公们这次似乎终于确认完毕了,纷纷小劲儿拍着胸口,竟摆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喘着气儿说:“白公子可是总提起你呢……”又像刚才一直没看清似得,重新上下打量起来。

    “既然列位都与翛然相熟,可否劳驾替在下传个口信?”戚无尘又问。

    然而,这几位相公却只顾着感叹:“久闻不如一见!今日才明白为何那白家三郎能为了你神魂颠倒到那等地步!不过,既是白三公子的意中人,我们还是避嫌吧!就是,可惜,实在是可惜……”

    当然也有越发看直眼的相公,他们大概是第一次遇见戚无尘这种客气有礼又疏离的人,只听他客气地话语,人就僵了,再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么一看,竟然还不好意思了!他们红着脸,羞羞答答撩着眼皮看戚无尘,诱惑的意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见此,戚无尘忙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被这种视线包围,他如芒在背,隐于袖中的手也握成了拳。整个人也如一张拉满的弓,不知不觉就带出了一丝礼数也掩盖不住的攻击性!

    看出戚无尘这点变化的人是那位老公公,而且他似乎别有顾虑,见戚无尘这个反应,就忙道:“白公子清晨确有来过,不过已经走了。他借了这楼里的马车,你若是不急,想知他们去了何处就进来稍坐,等那赶车的小奴回来,一问便知。”

    一听这话戚无尘就断定,他必然是在来此的途中和白翛然错开了,而此刻既然白翛然不在,他又哪里肯进什么南馆里面等人,还是等一个赶车的小童?!

    这地方,若非是因白翛然,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来!

    眼下,也自然是先回国学院再说!

    因此,戚无尘听了老公公的话,立刻行礼告辞,却不想,他才一转身,刚刚那帮被他扔过一轮的站街相公们突然又从四面八方冲到了他面前!

    不过,这次他们不抢他的人了,却人人拿着把扇子,像是重新打满了鸡血,前赴后继扑到他面前,边喊:“戚公子,听说你的扇面诗乃是京城一绝,千金难求,我都想了很多年了!今日求你给我题首扇面诗吧!”

    “是呀,是呀!戚公子难得来一趟,题了诗再走不迟啊!”

    “我也要!”

    “我也要!我先来的,别推我!”

    眼前是各种挥舞的扇面,戚无尘皱着眉,还没等他说什么,推搡间,他的身上又突然多出来许多手摸来摸去……

    这下,戚无尘简直烦不胜烦,脸色立刻又沉郁下去,沉声道:“不要乱摸。”边再次毫不客气地抓住一只在自己后背上作乱的手,用力一拽,只听‘哎呦呦’一声嚎叫,一道人影顷刻间就飞上了半空!

    这下不用戚无尘再废力气,吃过这招的相公们立刻自动后退了一尺!退得慢的人甚至被踩了脚,嗷嗷叫了起来!

    而戚无尘却偏偏扔完了人又对着人群外摔在地上的那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对不住’!

    只这一声,围在他周围的相公们,又自动后退了一尺,且表情惊悚,像是见到了什么老妖怪,而事实上,戚无尘此刻在他们眼中,也确实像是被善良绑架的老和尚,拍死一只蚊子也要念一声佛号那样,因被礼教束缚而显得极其特殊!

    那是一种禁欲的气质,反而更令人忍不住想要染指。

    若非戚无尘脸上带着一层霜,他这歉意的话说出来或许人们还真能信他有几分诚意,但眼下,他们没感觉到歉意,倒是莫名觉得有股杀意?

    事实上,戚无尘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当然更看不出什么杀意!

    此刻,他一路往前走,相公们围着他一路后退,一群人终于走回到蜂窼街口了速度突然慢下来——

    那是因为,相公们站街不能离开,否则回去就会挨打——他们这才不情不愿地为戚无尘让开一条路。

    戚无尘走了出去,他站在蜂窼街口外一步处,微微吁出一口气,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嘱咐,回过身冲着满脸怨念的相公们说:“以后,若白翛然再来,劳烦各位帮忙照看,莫要让人对他动手动脚。若是有人动了他,其余人凡转告我知,戚某自会送出扇面诗作为答谢!也请各位互相监督。”他说完,还特别认真郑重地给整条街的人行了一记揖礼。

    相公们:……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谁都没想到他最后会来这么一招!

    但这种招数怎么看都像是白翛然惯常用的!

    难道说,白翛然以前那么会要挟人其实不是他聪明,而是跟戚无尘学的?

    相公们不知道,实际情况正好相反!

    今日,戚无尘最后会那样说,正是受‘白翛然让国学院的学生们互相举报说坏话’以牟利的启发,这才想出以扇面诗为饵,化整条街的相公们为他所用的办法,来保证白翛然以后来蜂窼街的安全问题——

    当然,这法子不一定多管用,但是至少把话撂下,总比没话强。

    这地方,怎么说呢?反正对戚无尘这种士大夫家里受尽儒学理念熏陶的青年学者来说,那真是来这一次,就永远都不想再踏进

    第二回了!

    这种矛盾的抗拒感对戚无尘来说其实也是第一次。但是,也正因为来了这里,他才突然发现,面对这些相公们,他并非鄙视,他只是无法认同他们这种毫无礼法全无教养可言的奔放和热情!

    这里人们的言谈举止,在戚无尘眼里,依旧与他过往的认知格格不入——

    像是坠落破戒般的诱惑!

    是有伤风化的放浪形骸!

    与礼不符,与法不合,明明不是他的道,却又能轻易令他想起许多与那个人息息相关的夜晚……

    这种地方他当然不想再来,因为多待一刻,煎熬就多一分,脑海中的礼教也会被那人的身影挤掉更多……

    以至于,戚无尘离开的脚步不知不觉就越来越快!

    而相公们还集体陷入纳罕中,竟然真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戚无尘飘然而去,忘了追赶。等他们反应过来,撕开戚无尘那彬彬有礼的表象,看清那层表象下真正隐藏的本质后,相公们才发现,戚无尘最后说的那段话不就是宣告所有权的一把狗粮吗?!

    天呐,不得了啊!

    没想到传闻中不染世俗的戚无尘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个男人他怎么能、怎么就能骚得这么闷呢?!

    相公们发现这点后,简直都想薅头发呐喊了——你撒狗粮就撒狗粮,干嘛还弄得这么一本正经的?还拜托、作揖什么的,搞这么郑重这么一本正经,你不知道会弄得别人很不好意思吗?

    这特吗……

    难怪白翛然迷他迷得那样不可自拔!

    别说白翛然了,就是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主儿,要是有人每天给他们来这么一出,那也照样吃不消,也照样分分钟沦陷啊!

    最终结论: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戚无尘这一趟外出寻人扑了个空,却不知他寻的人此刻已经带着赫连舒云翻过学知山又回到了国学院,而且已经进入了太子的院子,正在廊下等候内监官的通报反馈。

    这间院子又大又静,一座主屋带六座裙房,明显要比白翛然他们住的舍院规格高出一大截。

    此时的屋子里,内监官垂首立在纱帐层叠的床前。

    纱帐之后,有絮絮低语断续着传出,那是太子正搂着戚无涯在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话——

    依稀能听见太子说得是:“……你什么时候去见得白翛然?嗯?”

    戚无涯似乎很怕他,声音在抖,却很恭顺:“早上实在担心您,本想亲自去请郎中,半路遇上他,他便让我回来陪着您,替我去了。”

    “哼,你倒是听他的话。”

    “不敢!”戚无涯就算再迟钝,也听得出太子这一声哼十分不妙,忙解释:“因实在担心您,怕血——”下面的话,被一只玉白的手捂住了……

    内监官悄悄撩起眼皮,隔着层层纱帐依稀看到太子翻身起来,压住了什么,内监官只能看到太子一个模糊的后脑勺,微微晃动着……

    内监官连忙收敛视线,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太子餍足的声音,喘着气儿道:“宣他们进来吧。”

    内监官连忙往外走,刚拉开房门,就听到太子一声得逞的轻笑和戚无涯压抑的闷哼,吓得他连忙跑了出去,直到关好门将所有声音都阻绝在室内,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汗流浃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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