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宴席准备妥当,众人便都入了席。席上推杯换盏,吉祥话不断。许多生过孩子的妇人拉着曲小溪嘘寒问暖,曲家长子的妻子岳氏也到了,坐在曲小溪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话。
说笑约莫两刻,妍欢醒过来,曲小溪就吩咐乳母将她抱去前院,给前头的宾客们也看看。
不多时,就见乳母抱着她出了门,路过设宴的花厅,她正好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惹得众人都笑,纷纷夸赞孩子可爱。
夸赞声中,曲小涓别开眼睛,垂眸夹了两根笋丝送入口中,压音低嘲:“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爹的又是那个德性,有没有命活到成人还说不好呢!”
她声音极轻,旁边的宾客又都在张望着孩子,没听到她说什么。
曲小清却听见了,胳膊肘一碰她,挑眉:“不许胡说!”
曲小涓抿唇,曲小清又低斥:“寻王殿下也是你能议论的?从前挨的那顿打你全忘了是不是?”
“我这不就是私下与姐姐说说……”曲小涓小声,曲小清不再理她,兀自吃菜。
另一边,楚妍欢被抱到前头的席上,同样在一瞬间就吸引了满堂的目光。
可前头的席上全是男眷,嗓音低沉,远不似后院女眷们的燕语莺声好听。他们这般一起哄称赞,就吓到了妍欢,妍欢怔了怔,哇地就哭了。
众人不知情由,又是一阵笑。妍欢嚎啕大哭,伸出小手,要够楚钦。
楚钦见状忙将她抱过来,搂在怀里哄。
哭声渐渐淡去,妍欢伏在父亲怀中,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坐在最近处的是端王,近来天气渐暖,他身体好了不少,就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逗妍欢:“我是你大伯,快,记一记我长什么样子。”
妍欢安静地望着他,盯着眼睛看了会儿,视线下移,一下子被他腰间玉佩上的流苏吸引了目光。
小小的婴孩什么也不懂,看见有趣的东西就要伸手。端王低头一看,猜到她想要什么,匆忙解下玉佩,献宝似的递给她:“喜欢吗?大伯送你了。”
楚钦并不与他客气,含笑接过,举到妍欢面前:“欢欢,大伯给你的。等你会说话了,要记得去道谢啊。”
妍欢认认真真听着,不知听没听懂,但吧唧了一下嘴巴,样子乖巧可爱。
端王不由夸道:“真乖,像弟妹。”
楚钦:“不像我吗?”
“像你就毁了。”端王轻笑,难得地主动斗嘴。
楚钦横他一眼,便也笑了,眼看妍欢又犯起困,手下意识地轻轻拍起了她,想哄她睡。
这举动做得过于自然,端王不禁打量起他来,笑意愈盛:“从前也不知是哪一位,说自己断不要孩子。”
“……”楚钦强作淡漠,腾出只手夹了一筷子菜,摆出浑不在意的模样,“谁啊?没听说。”
端王笑而不语,也吃了口菜。正要再搭话,忽有两列宦官疾步而至,步入正厅,沉默地示意两侧。
是御前的人!
众人心弦都一提,不乏有几个已惊慌失措地立起了身,望向门外。
兄弟二人目光微凛,亦看过去。便见除了入殿来的宦官,还有侍卫、宫女候在了厅外,几步一个,规矩齐整。
接着,御前掌事张敬保步入门中,官服上绣纹繁复,手中一卷明黄,引得众人纷纷起身。
“有圣旨?”端王望了楚钦一眼,心底不安。
楚钦将孩子交给乳母,提步迎上前,沉默跪地。
满座宾客同样跪地,端王远远看着弟弟,掩在袖中的手由于紧张越攥越紧。
“上谕。”张敬保展开卷轴,神情肃穆,“寻王楚钦,乃朕之三子也。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1。遇灾年,心系百姓,治灾有功。今逢其长女百日,赐名妍欢,封玉福翁主。”
“其妻曲氏,柔嘉秉顺,明慎令仪。加赐一品诰命,赏黄金千两、东海珍珠十斛。”
“其乳母方氏,抚育寻王有功,慈爱之心纯然肺腑。赐二品诰命,赏宅院一座,由礼部择址。”
“钦此。”
寥寥数字读罢,满座皆惊,数道目光同时盯向楚钦,诧异填满整座厅堂。
楚钦更觉意外,蹙眉凝神两息才拜下去:“儿臣领旨谢恩。”
“恭喜殿下。”张敬保容色缓和下来,蕴起笑,将圣旨交予楚钦。
待楚钦起身,他又道:“陛下虑及王妃生育孩子不久,近来又要操劳这生辰宴,不让下奴去搅扰,下奴就不往后宅去了。”
“有劳公公。”楚钦垂眸,不必他多花,阿宕就奉上了一只荷包,笑说:“张公公若不忙,不如留下用些翁主的百日宴?”
“还得回宫复命呢。”张敬保含笑摆手,只收了那荷包。阿宕即道:“那下奴送送公公。”
张敬保颔首,二人就向外走去,满屋的宦官,院中的宫女、侍卫随之一并告退,殿中的气氛松快下来,起了身的众人却仍只无声地望着楚钦,惊异得说不出话。
这道旨意,意味着楚妍欢成了今上第一个受封翁主的孙女。
庶出的皇次子所生的女儿暂且不提,就是端王府的两个姑娘现下也还没有封号呢。
除此之外,旨意中更还有对王妃和乳母方氏的奉上,尤其是方氏,一个乳母罢了,竟就得了二品诰命,实属罕见。
换言之,除了已在亲王位子上的楚钦本人不好另行加封,这一府的人都被这道旨意提了身份。
想到寻王从前的各中传言……
哪怕前来参宴的都是最为亲近好友亲戚,众人也还是觉得……不应该啊?
楚钦在众人的注目中回到桌前,端王打量着他,满目心惊:“怎么回事?”
“不知道。”楚钦眉宇浅蹙,端王勉强定住神:“罢了……总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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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阿宕在送走张敬保后就捧着圣旨赶去了后宅,先将曲小溪请进了无人的内室,才将圣旨拿给她看。
曲小溪不明就里,冷不防地看见圣旨还有点紧张,待得展开细读,更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没骗我?!”
阿宕干笑:“……下奴哪敢假传圣旨啊!”
曲小溪想想也是,假传圣旨这中事别说阿宕不敢,就是楚钦也不能做。
待得定住神,她就笑起来:“玉福翁主,还挺好听的,一瞧就福气满满。”
阿宕附和说:“是啊。”
曲小溪又道:“快去知会方嬷嬷一声,请她入席,坐上座。”
——整道圣旨里,就属关于方嬷嬷那句最让她舒心。
妍欢刚满百日就得封翁主,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高兴,可妍欢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呢,他们当父母的心里快乐一下也就算了。
至于她自己,本朝的王妃其实是“默认有诰命”的,皇帝给她加封的这一品诰命夫人相当于给她颁了个额外的荣誉证书,表示对她的认可。
但唯有对方嬷嬷的加封,她觉得再合适不过。前些日子筹备百日宴的时候她还难过来着,因为方嬷嬷明明已是这府里实打实的长辈,却因是下人的身份不能参席、不能在孩子百日宴这天与他们一同一贺。曲小溪为此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话跟谁也没法说,因为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就连方嬷嬷自己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现下这样就好了,日后方嬷嬷成了京中有身份的命妇,她与楚钦便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她当长辈敬着了。
曲小溪心里舒坦,耳闻外面响起一片“恭喜夫人”的道喜声,就知方嬷嬷到了。
方嬷嬷扫了眼席面,随口吩咐下人在曲小溪身边给她添副碗筷,曲小溪上前挡住,笑道:“您坐上座。”说罢告诉甜杏:“把碗筷给嬷嬷换了,我坐嬷嬷身边。”
甜杏清脆地一应,就着手去忙,方嬷嬷一把反握住曲小溪的手:“这怎么行,陛下再怎么加封,也还是王妃身份贵重。”
曲小溪笑道:“咱这是给孩子设的百日宴,自要长辈坐上座。若是非要依着身份排……”她笑睇端王妃一眼,“那就是大嫂嫂最为贵重了,可孩子百日宴,总也不能让大伯母坐上座呀?”
端王妃闻言嗤地一笑,就帮她说起话来:“是啊,夫人别为难我。若翁主百日宴真逼我这当伯母的去坐上座,传出去都要被笑话死了。”
方嬷嬷拗不过她们妯娌一唱一和,只好依言坐到主位上去。
一旁专给娘家设的席上,岳氏思虑再三,终是起了身,不理会曲许氏冷淡的目光,捧着酒盏走向曲小溪:“恭喜二妹妹。”
“嫂嫂。”曲小溪忙起身,执盏与她一碰。
岳氏又敬方嬷嬷:“恭喜夫人。”
“多谢。”方嬷嬷颔首,与她对饮。
岳氏贺过二人,笑吟吟的目光复又投向曲小溪:“待得百日宴过后,妹妹可还去庄子上么?”
“约是要去的,我们在庄子上住惯了。”曲小溪莞尔,转而不解地问她,“嫂嫂怎的想起问这个?”
岳氏笑叹:“你哥哥总说让我去看看你,可你们住在庄子上,一副避人的样子,弄得我不大敢去搅扰,你哥哥怪我呢。”
曲小溪浅怔,听出岳氏话里别有意味,十之八九是哥哥有事相求,她只是来铺个路。
但思索再三,曲小溪不想拒绝。因为从前在曲家时,除却白姨娘那一院子待她亲近,也就这个长兄还对她关照。后来岳氏进了门,待她亦算不错,那是她在娘家时难得的一点温暖。
她便笑道:“嫂嫂这是什么话,若是想来,随时来便是了。要不……”她美眸一转,“我回头跟殿下说一声,我们多在京里住一阵子,咱们好生叙叙旧,我再到庄子上也不迟。”
“这怎么好……”岳氏对她的态度有些惊喜,曲小溪和气道:“都是自家人,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嫂嫂若折返一趟庄子又远又累,我们在京里住几日倒不耽误什么事。”
“那就先多谢妹妹。”岳氏垂眸朝她福了福,曲小溪还了一礼,岳氏就回到了自己席上去。
曲许氏依旧冷淡地看着她,岳氏低头吃菜,只做不理。但回到永平侯府,可就容不得岳氏不理了。
曲许氏将她叫进院子,却根本没让她进屋,就让她跪下。又命身边的仆妇取来戒尺,骂道:“我素日不与你说重话,你眼里便没有我这个婆母了是不是!那是寻王府的宴席,你也配自己上去敬酒搭话!不看看自己的骨头几两重,配不配到人前去现眼!”
说完,手中的戒尺就打下来,一下下抽在岳氏脊背上。这戒尺乃是红木制的,又硬又有韧劲,岳氏被打得一下下打颤,却忍住了不哭不叫。直待曲许氏打够了一阵又要斥她,她才冷冷地抬起眼:“婆母消消气吧,今日我与王妃约好了过几日还要相见,王妃为着我,还要在京里多留一阵。若我迟迟不登门,王妃怕是要差人来问,到时婆母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这话说得曲许氏颇为意外。她盯着面前这个一贯乖顺的儿媳,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可岳氏在这个家里做低伏小好几年,现下已忍够了。
她夫君有才有德,年纪轻轻就已高中,只因是庶出一直被曲许氏打压,弄得现下仕途都不顺。
如今好不容易和寻王府搭上线,岳氏便豁出去了,想为夫君抓住这个机会,也为自己抓住机会。
曲许氏一声冷笑:“寻王妃与你客气几句,你倒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岳氏黛眉轻挑:“公道自在人心。在寻王妃眼里,是婆母您待她更好,还是我们这对兄嫂待她更好,只怕还说不准呢。”
“你……”曲许氏气结,不经多想,手里戒尺就又打下去。
“母亲!”一声断喝,曲书明冲进院子来,一把夺过戒尺掷在地上,力气之大,险些将曲许氏推得摔了。
两旁的侍婢慌忙向前搀扶,曲书明却不多理会她,伸手扶起岳氏,挡在身后:“请母亲适可而止。”
曲许氏冷然:“你们翅膀硬了是不是?”
“是。”曲书明竟就这样应下来。
“不仅她今日与寻王妃有约,儿子今日与寻王也相谈甚欢,还请母亲心里有数。若这日子能母慈子孝地过下去,我们也愿意一家子和气。但若过不下去……”
他顿了顿:“看二妹妹如今的情形,可见离了母亲的压制舒心得很。”
说罢他不理曲许氏的反应,扶着岳氏,自顾离开。
曲许氏懵住。她只道自己在这一众庶出子女面前的权威无可撼动,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待她回过神,曲书明夫妻已然走远。回到自己院中,曲书明就绞尽脑汁地思索起了措辞,准备往寻王府递帖子。
岳氏躲去屏风后,褪了衣裳让婢子帮忙上药。听出曲书明的焦躁,她温声轻劝:“你别烦心了,我看二妹妹性子没变,咱只当寻常走亲戚递个帖子便是。若步步前思后想地斟酌,反倒弄得生分了。”
岳氏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曲书明被曲许氏压制已久,永平侯也不重视这个庶子,他早就想自谋出路。
早在去年过年二妹回门时,他就动过与寻王府走动的念头,但寻王府门楣太高,再不受皇帝喜欢也是皇亲国戚。曲书明生怕一步走错牵连妻儿,硬生生将那些念头压制了下来。
可现下一来二去,岳氏觉得有些担心或许是多余的。
寻王是什么样的人姑且不提,他现下与曲小溪感情好是最重要的。有着这份情谊,他们又没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至于触什么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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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张敬保回到紫宸殿,皇帝正读书。他安静地退到一侧,皇帝却很快将书放下来,问他:“老三怎么说?”
“三殿下说……”张敬保躬着身,“三殿下说领旨谢恩。”
皇帝:“没了?”
张敬保轻道:“旨意到的突然,三殿下许是惊着了,没回过味。”
皇帝笑了声,摇摇头,不再多语。
皇宫南侧,四皇子尚未封王,便也还没出宫开府,只是在宫中有一方三进的院子。他挑了院中最大的一间屋用作书房,每日埋头苦读时都不让宫人进屋搅扰。
今日,宫人闻讯却实在没忍住,进屋禀了话。
楚锐闻言惊然起身:“什么?!”他听得脑中发懵,目瞪口呆,“是三哥的女儿?你们没弄错?不是大哥的女儿?”
“绝未弄错……”禀话的宦官跪伏在地,“今日正好是寻王长女的百日礼,陛下是借着百日的由头下的旨,封孩子为玉福翁主,又赐了寻王妃和寻王乳母方氏诰命……”
楚锐倒吸冷气,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印象中,父皇从未给过三哥什么好脸色,这回是怎么了?只为着受灾时施粥?那点粥有这么大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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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晚风渐起。寻王府的百日宴散去,府中归于安寂,曲小溪回到卧房就瘫倒了,连珠钗都懒得卸。
楚钦见状坐到床边,玩玩具似的为她将首饰一件件摘下。她索性闭上眼睛享受他的照顾,回想白日里的事,忽而笑起来:“这百日宴办的,真是扬眉吐气。”
他知道她指的是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手上不觉一顿。曲小溪有所察觉,美眸睁开,望着他道:“陛下对你的看法,是不是改观了啊?我看圣旨里写着‘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哎!”
这两句话,前一句是夸他孝顺,后一句是赞他勤勉,都是很好的评价!
楚钦抿了抿唇,无所谓地一笑:“随他怎么说。”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滋味难言。
他没想到这两句话会由父皇说出来。又或者说,没想到父皇会将这两句话用在他身上。
……或许是礼部拟的旨,随便凑了两句好听?
楚钦这么想了一瞬,就将念头打消掉了。
就算旨意真出自礼部之手,父皇也是要过目的。若措辞不合适,一概会打回去重拟。
他心下五味杂陈,一时只顾摘她的珠钗,曲小溪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我们明天是不是要进宫谢恩才好?”
楚钦“嗯”了声:“你别去了,我去就好。”
“那怎么行。”曲小溪摇头,撑坐起来,“我跟你一起去,你别担心我。倘使陛下当真又无缘无故地恼了你,我也陪你一起扛。总不能加封受赏的时候有我一份,挨骂受罚我就躲了。”
“说什么呢。”楚钦一拍她额头,“施粥的主意本就是你出的,就该你加封受赏。”
但父皇不喜欢他,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我不管,我跟你去。”曲小溪往他身上一扑,开始耍赖。
她心里想着,方嬷嬷不去就算了,因为方嬷嬷依辈分算与皇帝是平辈,又是命妇,原本也因男女大防不好随意入宫面圣。可她是晚辈,平日少去问安就算了,如今得了封赏若还连头都不去磕一个,简直就是往别人手里递话柄。
“好吧。”楚钦摸摸她的额头,“那提前让人给你备副护膝。”
曲小溪:“……”
对不起,我还是小瞧了你们的父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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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曲小溪穿上朝服,仔细梳妆后与楚钦一起坐上入宫的马车,踏着晨曦薄雾,入了宫门。
紫宸殿内殿里,皇帝下早朝后一时无事,难得清闲。心里却莫名地不太安稳,坐在御案前不住地望向殿外,好似在等什么。
张敬保心下隐隐生出几分猜测,但知不能戳穿,也就不上前询问。
辰时一刻,守在殿外的一个宦官入了殿来:“陛下,寻王与寻王妃入宫谢恩。”
皇帝猛地松了口气。
“传吧。”
松气之后,皇帝就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吐了两个字,视线终于落在手中书册上。
曲小溪跟在楚钦身侧入了殿,一并下拜。殿中一时安静,曲小溪心中忐忑,生怕皇帝喜怒无常,真让他们就此跪在这儿。
护膝她是带了,可就算带了也累啊。跪久了血液不流通,腿都要麻了。
好在几息之后,皇帝就开了口:“免了。”
曲小溪无声松气,低眉顺眼地拎裙起身。男子的袍服简单一些,楚钦先一步站起来,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胳膊。
等她站稳,又听皇帝言道:“坐吧。”
曲小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皇帝的脸色,看起来好像还好,心里更安稳了几分。
夫妻二人依言落座到侧旁,皇帝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抿了口,问:“怎么没带孩子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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