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在宫门口遇见了袁子明。
“喏,”叶汝真递过去一只锦匣,“我们店里最好的货色都在这里了。”
袁子明连忙道谢,只是等宫门开放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不对,我从今日起便不再去御书房当差了,齐公公说你的手已经好了,我还回秘书省校书。”
锦匣就这么又回到了叶汝真手中。
叶汝真便托一位小内侍给赵晚晴送去,递过去一点银子当辛苦费。
结果小内侍怎么都不肯收“能为叶大人效劳是小人三生求来的福分,叶大人可莫要折煞小人。”
紧接着各省大臣鱼贯而入,每一个都对叶汝真含笑拱手,热情招呼。
“阿成,你红了。”分道之前,袁子明小声道,“我听人说,抗旨不遵还能这么快官复原位的,你是头一个,说句鸿福齐天也不为过。”
说着还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叶汝真“”
这福气谁要谁拿去吧。
螭首之侧就剩她一人,她翻开起居注,胡乱当起差来。
下朝之后,到了御书房,风承熙把手一伸。
叶汝真从袖掖里掏出书本递过去。
风承熙翻开来,忽然把书凑到鼻前,眼望着叶汝真“今日这脂粉香气分外浓郁,叶卿不会是从青云阁过来的吧”
“实不相瞒,臣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青云阁了。”叶汝真道,“这是给朋友带了盒胭脂水粉,所以沾染上了香气。”
风承熙“哪个朋友”
他这问得看似十分随意,但叶汝真注意到他握书的手紧了紧。
叶汝真猛然想起赵晚晴虽有官位,但说起来也是后宫的女眷,若是入了皇帝青目,是可以承宠的。
外臣与内眷私相授受,罪名可不轻。
叶汝真立即指了一个莫须有的朋友,说他就住朱雀大街上,她上朝路上顺路带的。
风承熙这才闲闲地坐下,翻起书来。
叶汝真瞧他看得甚是投入,也不好打扰。
她在来时路上就打好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好好进言一番,此时却找不到机会,只能对着窗外发呆。
窗外花香阵阵,鸟鸣幽幽,御花园中春光明媚,景色宜人。
风承熙从书页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吩咐康福“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的滴水亭中布设好了书案、茵席与茶水,御前侍奉的人皆有巧思,还现折了一枝海棠供在一只青瓷瓶中。
风承熙摘了朝冠,换了常服,宽袍缓袖,发上只簪了一支玉簪,微风吹动他的发丝与袍角,整个人神清骨秀,望之不似凡人,有天人之姿。
叶汝真趁着他再展开书之前,抢先一步跪在席上“陛下,臣有事启奏。”
风承熙以手支颐,笑道“好啊,奏折呢”
“”叶汝真,“就几句话,臣便没有写奏折。”
“大臣言事,岂能没有奏折”风承熙道,“来人,给叶大人备笔墨,让他现写一个。”
他的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如此时的春风般和煦,显然是逗她玩的。
叶汝真直挺挺道“陛下,臣想辞官。”
风承熙的笑意一下子顿住了“辞官”
声音里蕴着低低的不悦,他起身走到叶汝真身前,盯着她的眼睛,“叶汝成,人要知道好歹,朕如此待你,你竟然还想辞官”
“陛下待臣极好,臣感激涕零,但臣实在当不了这个官儿,宫里的事臣样样都看不明白,且性子又固执,不肯为陛下分忧,臣自知才学浅薄,就算留在陛下身边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给陛下惹麻烦,不如”
“谁说你没什么用”风承熙打断她,语气坚定,“你自有大用。”
叶汝真愕然半晌,坚毅道“陛下,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娶郡主的。”
风承熙“”
“不止郡主,臣也不会娶任何达官贵人之女。”
叶汝真道,“世上的女子不管是什么出身,心里都盼望着能与喜欢的人白头偕老,你们我们男人争权夺势,为何要把女子牵扯进来”
风熙熙觉得这话天真。
女子生于世家,自小所受的娇养与供奉,哪一样不是男人争权夺势而来的既然身在局中,早就逃不出去了,还用旁人牵扯
但四下里花团锦簇,叶汝真一身青绿官袍,官帽落在饱满的额头上,双眉飞扬,眼睛圆润,目光皎洁明亮,一脸大义凛然,小嘴叭叭不停。
那唇色是一种非常柔和的淡红色,与之相比,海棠过于浓丽,桃花过于俗艳,杏花过于寡淡,世间竟寻不出哪一种花色与之相似。
牙齿也生得甚是齐整,一颗一颗白而小巧,说话之间甚至还隐约可见柔润的一截软红舌尖
叶汝真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发觉风承熙起先脸上还有一丝嘲讽的冷意,但渐渐便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脸上像是放空了一般没什么表情,看上去非常不对劲。
近来总是怠工的敬畏之心骤然上身,叶汝真觉得不妙。
就见风承熙猛地抓起了手边的茶盏。
叶汝真一把抱住脑袋,缩在一旁。
茶盏并没有砸向她,风承熙一口气灌完了一盏茶,搁回去案上。
风承熙虽说偶有昏君之举,但举手投足,皆是处处优雅至极,叶汝真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牛饮的时刻,仿佛要用这茶水去浇熄胸中的怒火。
风承熙看着她,慢慢地问她“说完了”
叶汝真舌头有点打结“完完了。”
真完了。
这脾气发作起来那还了得
“知道了,不娶便不娶。”
“”叶汝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答应你,不逼你娶妻。可以了吗”
风承熙的怒气看上去已经平息,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让叶汝真有几分懵,“臣才疏学浅,胸无大志,恐不足于辅佐君王成就大事”
风承熙“本就没指望你。”
嗯
叶汝真抬头。
“咳,朕的意思是朕本就没想过让你一人担大事,大事朕自会去做,你乖乖当你的起居郎就行。”
叶汝真“可臣臣那明经也是勉强考来的,字也写得一般,陛下之前见到的,都是臣花了大功夫慢慢写的,起居郎一职却容不得臣慢慢来”
“你爱怎么写怎么写。”风承熙手一挥,“反正朕又不看。”
叶汝真“万一臣给陛下惹麻烦”
风承熙“朕担着。”
叶汝真“是不是臣不论做什么都行”
“差不多吧。”风承熙道。
“陛下待臣如此恩宠”
“废话少说。”风承熙直接道,“就问你,还辞吗”
叶汝真“”
叶汝真“敢问陛下,臣这般一无是处,陛下留下臣,能有什么用”
风承熙笑出了声“叶卿,你的用处可大了,比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有用。”
叶汝真实不知自己竟有这份能耐。
风里吹来清脆的谈笑声。
凉亭不远处有一片蔷薇架,满架密密重重的枝叶与花苞,挡住了这边的视线,那边也不知帝驾在此,大约是几个宫女正聊得开心。
风里飘来几句,落进叶汝真耳朵里
“白记胭脂铺倒是没有听过。”
“是新开的吧”
“这可是叶大人送来的,叶大人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太后又极疼陛下,用这个准没错。”
“但这粉怎么是这样的和宫里常用的不一样”
“这胭脂也很奇怪呢,竟不是一张一张的”
“这能用吗”
叶汝真可听不得这话,要不是风承熙在这里,她当场就要过去分说个明白。
康福自然也听到了,正要带人去驱赶。
风承熙止住他,然后道“那边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叶卿,替朕去看看。”
叶汝真巴不得这一声,中气十足地应了个“是”,绕过蔷薇架,就看见架下石凳上坐着三四个宫女,其中一人服色稍有不同,手里正捧着她早上送出去的锦匣。
那应该便是赵晚晴。
赵晚晴同宫女们皆躬身行礼“见过叶大人。”
叶汝真这才理解到袁子明说她红了的意思,不单外朝的大人们一个个把她当回事,连后宫的姑娘们都认得她了。
她招了招手,把姑娘引到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打开锦匣,一样一样告诉她们用法。
凉亭中,风承熙原是侧耳细听,听得声音渐远,便起身走向蔷薇架,只听叶汝真的声音道
“这一排是玉簪花粉棒,由深到浅,十根十色,不像平常的铅粉那般凝涩,也不像米粉那般容易晕妆。里面兑了珍珠云母粉,上妆之后,无论在灯下还是在日头底下,脸上每一寸肌肤都能白得发光,你们瞧。”
宫女们的惊叹声传过来。
“大家常用的绵纸胭脂颜色薄,不鲜润,这是拿上好的胭脂淘澄净了蒸出来的,加了润脂,只要拿簪子挑上一丁点儿,就够拍脸了,又妥贴,又匀净。看。”
宫女们再次称赞不已。
风承熙掀开一根蔷薇的枝条,从叶片与花苞的间隙里,看见叶汝真站在一株海棠树下,春风仿佛也喜欢她,不时吹动她的衣袖和袍角,花落阵阵,拂过她的面颊。
半日,叶汝真终于讲解完了,把锦匣交还,回身往这边来。
风承熙缩回手。
叶汝真讲得口干舌噪,康福给叶汝真斟了一杯茶。
叶汝真谢过,抬眼见风承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是看书看得入神,没有挪动过。
“叶卿遇上熟人了么”风承熙的声音从书后面传来,“一去这么久”
“臣无能,臣走到前头的时候绕错了路,弯了好一会儿才找着人。”叶汝真诚恳地道,“有劳陛下久候,臣死罪。”
风承熙在书背后抬起了眼,视线落在叶汝真身上。
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又是深更半夜的更新,我的作息真是越来越阴间了
说正事。
这篇文明天就入v啦,三更。
注白氏胭脂膏和粉簪创意来源于红楼梦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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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姜家是世间第一门阀,权倾天下,姜宛卿是家主庶女,生得风流袅娜,美貌惊人。
上一世姜宛卿遭人算计,与太子风昭然有了肌肤之亲,风昭然不得不搁置下与姜家嫡长女的婚事,娶了姜宛卿。
但风昭然心仪的一直是她的长姐,哪怕是欢好之时,他脱口而出的也是长姐的名字。
这一世,一睁眼,姜宛卿又躺在了那张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大床上,醉醺醺的太子正扣着她的手,拔下她的发簪。
谈笑声自门外传来,长姐与贵女们即将推门而入,马上就要发她和太子的奸情。
姜宛然“”
百忙之中,她只能下策装疯哪怕是疯了,也比在东宫当他人的替身好得多。
只是手刚掐上风昭然的脖子,就被人翻身压在了身下。
素来俊雅高贵清冷如天边月的太子低低一笑“原来你好这一口。”
姜宛卿“”
不对,上一世不是这样的
一个不慎,姜宛卿重蹈覆辙了。
嫁入东宫的大婚之夜,她拉住风昭然的衣袖“我可以助你登上九五之位,到你荣登大宝那一日,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风昭然虽贵为太子,却不得圣宠,又有强敌环伺,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他看着姜家塞给他的太子妃替身,似笑非笑“这便要看你的表现了。”
等到了风昭然登基之时,姜宛卿向他辞行“陛下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她以为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却被风昭然像那日一样钳制住,他的目光也如那日一般危险。
“卿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一桩,想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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