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入夏,花圃中隐有萤火虫出没。
晚风一吹,身上一阵热意。
庄嬷嬷从前院过来,沈宜善刚刚出浴,墨发及腰,宽大的粉色睡袍衬得她人比花娇,一张芙蓉面还略带几分婴儿肥,瞧上去莫过于十四五岁的光景,但眼神明亮有光,柔弱中透着一股坚毅。
哪怕庄嬷嬷每日都能见到自家姑娘,还是不由得惊艳了一下。
“姑娘,老奴来了。”庄嬷嬷对沈宜善使了眼色。
沈宜善会意,让卧房的婢女都退下。连带着晓兰也不例外。
待四下无人,沈宜善问道,“嬷嬷查得如何了?”
庄嬷嬷也没想到自家姑娘会怀疑上沐良。
她老人家起初也绝对不会觉得沐良可疑。
然而,经沈宜善一提醒,她还当真发现了端倪。
“姑娘,沐良虽清瘦,但并未受过伤,而且老奴还留意到他院里养了几只信鸽。”
沈宜善拧眉。
定北侯府有专门的信鸽房,沐良即便要自己养信鸽,也犯不着一回府就养。
这便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沈宜善还算沉得住气,以免打草惊蛇,她没有告知兄长。
以兄长和沐良的多年交情,他不会轻易相信。
沈宜善交代庄嬷嬷,“嬷嬷,兄长的汤药,你这阵子要亲自盯梢,莫要让任何人靠近兄长的汤药,沐良哥哥也不行。”
庄嬷嬷一惊,“姑娘是在怀疑……”
沈宜善伸手做了噤声手势,“嘘,嬷嬷小心隔墙有耳。”
庄嬷嬷了然。
灯火如豆,少女清媚绝美的面容掠过一丝思量。
不知是不是庄嬷嬷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家姑娘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具体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这一天晚上,沈宜善在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想了诸多事,又回想了前世种种。
她试图从前世的一些事中寻找出突破口,以及接下来侯府可能会迎来的威胁。
时隔数日,她又做梦了。
梦里的场景太过熟悉,以至于沈宜善明明睡着了,潜意识里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红罗帐垂落,被窗棂吹入的风拂起。
外面是黄昏落日,夕阳是橙红色的,照入缕缕/旖/旎/的光。
浮香扑鼻,温热笼罩。
沈宜善从床榻上支起身子,她没什么力气,像是不久之前耗尽了体力。
潜意识中,她很清楚,这副场景之下,燕璟必然会现身。
与其说这是梦,倒不如说是前世。
此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燕王府。
这座庭院外面被高墙围堵,沈宜善无路可去,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果然,燕璟来了。
他墨发披肩,身上的雪色中衣大剌剌的敞开一半,恰好露出修韧/结实的胸膛肌理,嫣/红/茱/萸/时隐时现。
肩宽腰窄,是典型的美男子的身段。
腰封往下是两条修长的腿。
他披风带霞,美得不似真人。
若说穿衣的燕璟是仙男临世,那么这般半遮半掩的燕璟无疑是妖孽。
沈宜善本该害怕。
她双腿发软,即便已下榻,也走不来几步远。
她看着燕璟走来,眼神呆了,随即喃喃轻叹,“这梦太过逼真,不知今日几时能醒来?”
她自言自语期间,美人已走到了她面前,长得俊美也就罢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奇香。
沈宜善被对方一把搂住了后腰。
这力道可以说是蛮横无礼,是绝对占有的姿态。
“呵呵,你想要结束?本王偏不依你,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沈宜善被扔在了榻上。
接下来的事,她已体验过无数次……
沈宜善是被热醒的。
春/梦/并非了无痕,她除却身上粘/腻之外,还感觉到明显的紧绷感。
衣裳小了。
沈宜善不太舒服,就解开了身上的小衣,如此才能呼吸顺畅一些。
她这阵子一直在忧心父兄,以及侯府的安危,哪里会想到给自己裁制衣裳。
这半年期间,她的身子骨倒是长得极快,好像彻底长开了。
该换新衣了。
尤其是小衣。
沈宜善默默地想着,她翻了个身,总觉得身体十分乏力,半点不想动弹,哪怕这就仅仅只是做梦,也是消耗体力的。
同一时间,燕王府,燕璟豁然睁开眼来,幽暗的屋内,他狭长的幽眸凝视着头顶的承尘,鬓角被汗打湿,他的呼吸乱了,胸膛微微起伏……
翌日。
沈宜善带着晓兰外出,去成衣铺子购置衣裳。
庄嬷嬷被她委以重任,兄长的药罐子只能由庄嬷嬷来盯着,换成旁人,沈宜善是不放心的。故此,她就没让庄嬷嬷给她缝制衣裳了。
她自己打小不擅女红,还是直接去成衣铺子比较方便省事。
许是因为出身武将之户的缘故,沈宜善打小就不太爱红装,但又懒得习武,倒是喜欢看兵书,这一晃十六年过去,她是既不能武,又不会女红。
除却写了一手好字之外,似乎就没甚优点。
在成衣铺子随意挑了几件,沈宜善就打道回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按着本朝律例,当街纵马以及扰乱市井,是要关大牢的。
故此,京城的几条主干道都十分安稳。
正打盹儿,外面传来打斗声。
沈宜善被兵刃相击的刺耳声惊醒。
晓兰先观望了一下外面情况,面色沉静,“姑娘,是王爷又被刺杀了。”
沈宜善,“……”想让燕璟死的人还真不少。
沈宜善坐直了身子,对外面车夫道:“速速赶路回府。”她不想蹚浑水。
这个时候明面上选择站队是十分不明智的。
晓兰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沈宜善,“姑娘当真半点不在意王爷。”
沈宜善一噎,“晓兰,你僭越了。”她无从反驳。
这厢,晓兰便垂首不再说话,方才她确实僭越了。
马车加快了速度,一路往前疾驰。
朱雀大街上因为发生了打斗,百姓们都分散开了,马车通畅无阻。
没过多久,一道天光乍现,马车车帘突然被人掀开,燕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上了马车,下一刻就合上了车帘。
他唇色苍白,额头有薄汗。
那双幽眸倒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如渊,晓兰也在马车内,燕璟稍有收敛,抓起了沈宜善的一只手腕,并没有碰触她的脖颈,哑声道:“忍着点。”
此前,手腕上的那处牙印已经结痂,伤口愈合了,唯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燕璟言罢,抓住沈宜善的手腕,张嘴,唇/覆上去……
沈宜善配过脸去,不敢多看一眼。
好在忍过最初的痛楚之后就没甚感觉了。
燕璟的唇冰凉,哪怕是这入夏的天,他的唇碰触肌肤,也引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冷意。
晓兰目不斜视,望向了马车顶部。
不多时,燕璟抬首,唇角有些血渍,服用过药引过后,他的气息大有好转。
鲜红的血,星星点点,染在他的唇瓣上,竟有股奇异的美感。
沈宜善立刻用帕子把自己的手腕系上。
此时,燕璟的目光掠过一块浅碧色的布料上,这布料做工精致,上面还绣了一只小荷尖尖角。
燕璟不知道这就是女子所穿的小衣,只觉得有些眼熟,似在何处见过,他随手拾起,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那小衣是绸缎所缝制,丝滑极了。
沈宜善一抬眼,见燕璟的行径,她立刻怔然,随即面红耳赤,语不成词,“你、你……不知廉耻!”
少女的面色涨红,脸上仿佛能够滴出血来。
燕璟拧眉,“你这是何意?不过就是一片布料,如此紧张作甚?”
沈宜善已经无法可说,她羞愤难耐,索性撇过脸去,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扑上去。
晓兰终于忍不住,她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随即也怔然。
她素来面无表情,寻常就像个莫得任何情绪的木头人,这回也默了默,方道:“王爷,此物乃女子贴身所穿衣物,是姑娘刚刚从成衣铺子里买来的。”
“……”
燕璟此前从未有过女人,也不感兴趣,又岂见过女子的贴身衣物呢。
他的剑眉微不可见的轻挑,“既是贴身之物,日后不得从外面购买,侯府没有缝补的嬷嬷么?”
沈宜善背对着他,小身板挺直,当真生气了。
燕璟只好对晓兰交代,“莫要再让外人缝制姑娘的小衣。”
晓兰依旧表无表情,顿了一下,应答:“是,王爷,婢子下回一定叮嘱姑娘。”
燕璟虽不知手中这块“布料”到底是如何穿上去的,但还是要归还,他递给了沈宜善。
沈宜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扔了吧!”
燕璟沉着脸,“为何不要?只因本王碰过了?”
沈宜善已羞愤不已,直觉告诉她,若是不立刻解决了这件事,燕璟会一直胡搅难畅。
她一把拽过小衣,再度背对着燕璟。
态度很明显,便是不愿意再面对他。
燕璟很识趣,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自行跳下了马车。
晓兰这才终于明白,为何姑娘总是不愿意和王爷独处。
她家王爷当真是个善人,只不过略有些不近人情罢了。
当日,燕璟被当街刺杀的消息传播开来,太子人在东宫坐,锅从天上掉。
有关太子谋杀燕王的传言,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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