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善毫无睡意。
父亲可能就在洛城的事,她并没有告知兄长,因着她自己也不能笃定。
无头尸案已破,她只好暂时回京。
定北侯府还有一些可用之人,沈宜善叫了两名护院过来,并给出了一大笔盘缠。
“你二人带着这笔银钱,再去一趟洛城,任何非久住人口,都要彻查身份,尤其是中年男子。”沈宜善交代,“但凡需要用银子打点的地方,不可吝啬,完成我交代的事情要紧。”
这两名护院都是定北侯一手栽培,甚是忠心。
眼下沈长修在养伤,他二人自然听沈宜善的。
二人齐齐应下,“是,姑娘。”
两名护院在沈宜善的要求之下,连夜启程赶赴洛城。
沈宜善却还是毫无睡意。
若容过来时,她正倚窗托腮望着天际的银月。少女一头乌黑长发用了玉扣固定在身后,毫无发饰,却是浑然天成的清媚。
若容呆了一下,又被自家姑娘惊艳到了。
她走上前,一双大眼眨了眨,直勾勾的盯着沈宜善的脸。
沈宜善看向她,“你这丫头,看我作甚?”
若容恍然大悟,回过神来,险些忘了正事,“姑娘,徐小姐入住咱们侯府的事,让大公子知道了,大公子让你过去一趟。”
沈宜善只觉得头疼。
她大抵猜出兄长会问些什么。
讲道理,她也不知道燕璟为何要把徐小姐塞给她。
是以,沈宜善去了沈长修的别苑。
吴曦儿就住在隔壁抱厦,方便照顾沈长修,两人都在意徐玉娇的事情。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徐巍犯了死罪,徐夫人已病逝,那么徐玉娇没有被官府收押已是朝廷皇恩浩荡了,怎的还被燕璟格外关照?
燕璟把人送到定北侯府又是甚么意思?
别说是沈长修和吴曦儿了,沈宜善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兄长,曦儿姐姐,我亦不知呀。”沈宜善无奈极了,但凡和燕璟有关之事,都挺让她无奈。
她无意识的蹙了秀眉,“不过,我倒是觉得徐小姐似曾相识。”
这话提醒了沈长修和吴曦儿。
三人不约而同皆觉得徐玉娇眼熟。
下一刻,吴曦儿语出惊人,“徐小姐的眉目,倒是有些像燕王殿下。”
沈长修,“……”
沈宜善,“…………”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但这个话题似乎没法继续延展下去,否则可能会带来始料未及的危险。
三人很有默契的暂停了话题。
沈宜善离开之前,沈长修特意交代了一句,“来者就是客,既然徐小姐入住了咱们侯府,侯府就要安顿好她,从明日来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照料徐小姐。”
名为照料,其实是监视。
虽然徐玉娇没有被定罪,可实质上就是罪臣之女,万不能被别有心机的人发现了徐玉娇的身份。
还有就是……徐玉娇和燕王之间可能存在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沈宜善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兄长放心,我会看紧了徐小姐。”
燕璟这是要害她么?
沈宜善如是的想着。
沈宜善从沈长修的别苑出来,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看了徐玉娇。
小姑娘正当长身体的年纪,这个时候已经睡着。
借着微弱的光,沈宜善站在床榻边沿细细打量着她。
少女闭着眼,但眉目仍可看出清媚之色,眉若远山苍黛,鼻梁翘挺,唇形十分好看。她是一个小姑娘,还没彻底长开,然而五官显露出来的秀丽已是十分明显。
像……
实在是像。
但因着徐玉娇是女子,她的美,不像燕璟那么锋芒毕露。
故此,即便燕璟和徐玉娇站在一起,也没法让人把他二人联想到一块去。
沈宜善内心一阵惊涛骇浪的同时,榻上的小姑娘似在做梦,嘴里喃喃说,“哥哥……”
沈宜善,“……”
这一刻她浮想联翩了诸多事情,还想到了徐夫人,以及在洛城徐府那日,徐夫人的一切言行举止。
沈宜善一手摸着另一只手腕的玉镯,整个人恍恍惚惚。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燕璟难道就不怕她泄密?!
沈宜善顿觉得压力甚大,仿佛莫名其妙就和燕璟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这一天晚上,沈宜善睡得很迟。
她迷迷糊糊之中做了许多梦,但梦境很浅,清晨醒来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精力很差,蔫蔫的,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不远处有喧闹声,沈宜善支起身子,还没彻底醒过身来。
晓兰端着铜盆,面无表情的走上前。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冷漠、稳重。
“姑娘,你醒了。”
“嗯。”
“那就好,吴家的管事婆子上门闹事,说是要把吴小姐领回去,那管事婆子是吴老太君身边的红人,心狠手辣,惯会胡搅难缠,姑娘需要王爷的帮助么?”
晓兰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顺道搬出了燕璟。
沈宜善顿时困意全无,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再欠燕璟,届时还不清可如何是好?!
沈宜善,“不必了,我这就出去看看。”
晓兰默了默,“那就随姑娘吧。”
前院,吴家婆子带着几个粗壮仆从,正在撒泼。
她们也没直接说要接回吴家小姐,只说来找人的,还扬言沈家上下皆是卑鄙小人,不安好心。
“杀千刀的!造孽啊!你们定北侯府是要当人牙子么?!何故扣留旁人家的姑娘?”
“没天理啊!我老婆子今日非要讨一个公道!”
“沈大公子怎的不出来?是没脸见人么?!”
“不过就是断了一臂,总不能腿也断了吧?”
“出来!我老婆子今日要讨个说法!”
“……”
徐玉娇早就起榻,她在洛城时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徐巍对她保护的很好,极少人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徐玉娇寻常时候就在外面玩闹,不是什么深闺娇小姐。
沈家的双生兄妹对她很好奇。
三人的年纪相差不到多少,可谓是一见如故。
人都是同类者,才能玩到一块去。
徐玉娇看不惯吴家的婆子,提议道:“人善被人欺,你们的兄长受了重伤,你二人难道就想忍气吞声?”
沈玥和沈心摇摇头。
他们当然不想忍。
若非是家教严明,他们早就动手了。
不过今日不一样,徐玉娇仿佛成了这对双生胎的主心骨。
徐玉娇狡黠一笑,“不如这样吧……”
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闻言后,沈玥和沈心都露出了兴奋之色,三人说干就干,立刻开始行动。
同一时间,沈长修正在屋内躺着,他要起榻,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把吴曦儿带走。
吴曦儿摁住了他,笑着说,“长修哥哥,无妨的,且让她们闹便是。为了吴家声誉,她们也只敢小打小闹。”
吴曦儿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吴家是觉得养了她十几年,若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派不上任何用场,未免损失过大。
吴家是想要讨点好处。
沈长修深呼吸,一把抓住了吴曦儿的手,“等我康复,你我就成婚,以后你就是沈家少夫人,沈家在一日,这里就是你的家!”
吴曦儿眼下很担心一桩事,“可我还没长出头发。”
沈长修却笑了,“傻姑娘,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心中,你都是最美的。”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不再在意前院的动静。
不多时,沈宜善来到前院,她正打算命人把吴家婆子硬生生打出去,谁知,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头小黄牛,那小牛尾巴上绑着一长串炮竹。
炮竹燃起,小黄牛往前直奔。
噼里啪啦,吴家婆子被追得到处逃窜。
沈宜善站在廊下,就看见徐玉娇正带着沈玥和沈心二人在一旁偷着乐。
沈宜善,“……”
三个孩子一台戏啊!
沈宜善没有出手制止,就站在廊下看着,也不允许侯府的护院出手。
直到吴家婆子狼狈逃窜,想要跪地求饶时,沈宜善才挥了挥手,命人把小黄牛带走。
那几个吴家婆子都是粗枝大叶,面相凶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吴家指派这几人登门闹事,其心甚毒!
沈宜善目光清冷,“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沈家没有吴家的小姐,不久之后倒是会有一位沈家少奶奶!再敢登门惹事,休怪我不客气,来一个打一个!”
“来人,送客!”
沈宜善拉下脸来。
不知是不是和燕璟相处久了,她现在也有些雷厉风行,不想忍耐之时,便就不忍了。
吴家婆子被护院赶了出去。
徐玉娇跑了过来,“沈姐姐,刚才我和弟弟妹妹们做的好么?”
沈玥和沈心也想凑过来讨功劳。
沈宜善看着徐玉娇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们三个……莫要惹事。”
徐玉娇努努嘴,“我哪里是惹事?曦儿姐姐太可怜了,我这是打抱不平!可……以后呢?若是吴家不认曦儿姐姐,她以什么身份存活于世呢?”
徐玉娇操碎了心。
沈心是个男子,他年纪不大,但一直克己自律,不过府上突然入住了一个漂亮小姑娘,他甚是兴奋。
少年人的欢喜,就是这么强烈又明显。
沈心也附和,“是啊,长姐。咱们得帮曦儿姐姐留下来,她可是咱们未来嫂嫂!”
沈宜善何尝不想?
她想了一个法子,但要想实施起来,就又得去见燕璟。
沈宜善知道,燕璟此前虽然一直生活在漠北,但他在京城有多股暗中势力。
吴家是小人,不得不防。
她现在需要帮助。
康悦茶楼,雅间。
沈宜善没想到燕璟一收到消息就前来赴约。
这间雅间似是他独有。
今日燕璟也不知哪来的雅兴,竟在临摹画像,沈宜善见他气色甚好,心平气和,不太像是寒毒发作的样子,壮胆问道:“王爷,您可否给曦儿姐姐重新按一个身份?”
这一点很重要。
直接关系着吴曦儿日后能否在阳光底下过日子。
燕璟还在临摹,他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从沈宜善的角度去看,男人睫毛又长又密,宛若蝶羽。比女子的睫毛还要好看。
沈宜善不由得多观察了几眼。
燕璟豁然抬眼。
沈宜善吓了一跳。
她立刻垂下眼去。
因着偷看被人逮住,她面颊瞬间泛红。
燕璟看着她不施粉黛,一身素装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女为悦己者容。
但沈宜善见自己从不特意打扮。
燕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皇太后早年开始礼佛,吴小姐可以给太后当俗家弟子,入了佛门即可改名换姓,从今往后她与吴家再无干系,既是太后的徒弟,谁还敢动她。”
闻言,沈宜善当即大喜。
她原本期盼着京城哪位命妇可以认曦儿姐姐为养女。
但无论是哪位命妇,都不及太后尊贵。
而且佛门俗家弟子是可以嫁人的。
沈宜善忍不住笑意,“多谢王爷!”
就这样……?
燕璟眉目清冷,“你打算如何谢本王?口头上不算。”
沈宜善一僵。
燕璟,“会唱曲儿么?”
“……不会。”
“跳舞?”
沈宜善摇头。
燕璟低低一笑,嗓音极度低沉磁性,“琴棋书画,你样样不通,亦不会女红厨艺,那……你告诉本王,你会些什么?”
沈宜善被堵得哑口无言。
若非燕璟此番提醒,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如此“无能”。
燕璟却又笑了,“本王知道了,你专会挑男人,所以才看上了本王。”
沈宜善,“……”求求战神殿下休要再胡言乱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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