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昭华都在想着孩子,想的她生怕克制不住自己,去了苗疆大漠出了海,可她还是在听到“皇上给十九阿哥找榴莲”“十九阿哥研究大机器”……的时候,用她最快的速度赶来北京城。
此时此刻,昭华看着小孩子的目光里的温柔,宛若看着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一般,好似历经千山万水,历经数不清的岁月洗礼洗去所有怨恨和痛苦的母亲,作为一个母亲,即使看着孩子脏兮兮的眼泪鼻涕,也只剩下了温柔。
“姨姨给小公子做米糊糊哦。”昭华眉眼舒展慈爱,抱着孩子在怀里晃悠哄着。潇洒好似小船里,在母亲的肚子里,晕乎乎的,亲近的。
“小公子要不要吃姨姨做的糊糊?”昭华一低头,望着孩子的目光里带着期待,还有对这三年多时间的分开会有的生疏的害怕。
“要吃。”潇洒小道士到了姨姨的怀里真的乖了下来,搂着姨姨的脖子,脑袋蹭蹭姨姨的肩膀,又说:“要姨姨。”
昭华闻言,鼻子一酸。
小孩子的小鼻子里抽噎着,又是委屈的,又是撒娇的。这不是她的小宝应该受到的委屈。
“好,姨姨给小公子去做。”昭华强自笑着,抱着他,蹭蹭脑袋,蹭蹭面颊,也不嫌弃满脸眼泪鼻涕的,蹭的两个人都脏兮兮的,一起傻乎乎地笑着。
昭华抱着孩子进去小厨房,用一只手从米缸里舀出来一勺子米,潇然道长正在锅边烧热水,看一眼赖着姨姨不舍得动弹一下的师弟,嘱咐一句:“先用一碗豆汁。”
潇然道长接过来装米的葫芦瓢,出去厨房,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打水淘米。
厨房分里外两间,外间配菜,里间一边靠墙三个火灶膛,另一边靠堆满墙柴火,有三个大烟窗,透光的只有一个小窗户,光线不大好,潇洒一眼看到其中一个小锅的灶台上有一碗香香的豆汁儿。
潇洒的小手指着那碗豆汁,唤着:“姨姨。”
昭华笑道:“姨姨看到了,我们先喝豆汁。”
“三只手”从外头拎着两捆青菜和一笊篱鱼虾进来内院,问道:“昭华师姐,小二说街上今天有好的小鱼苗,我们做炸小鱼。这虾怎么吃?”
昭华抱着孩子出来厨房,一只手端着潇然道长准备的豆汁儿碗,坐到破桌子边的凳子上,用一个小瓷勺喂着小孩子喝豆汁,正因为他乖巧的样子一颗心软成一片,闻言一抬头,眼见这虾子一蹦一跳的个头挺大,问道:“哪里来的海虾子?”
“三只手”嘿嘿笑:“水师在海里的地盘越来越大,捕捞的海货都朝陆地上运送,现在我们三四天就能吃一次新鲜的海货。”
潇洒转头一看,眨巴眼睛,眉眼间还透着刚大哭过的湿润红肿,宛若大雨过后脆弱的昆虫幼崽。
昭华低头安慰地抱抱孩子亲亲脸蛋儿,喂一口豆汁儿,豆汁儿在嘴巴边溢出一点点,她用小毛巾轻轻擦拭,也没抬头地回答:“潇然将米泡一会儿,再用内力将米冷冻一会儿。
‘三只手’将虾泡一泡去腥,将鱼都摘了,再将虾子去壳,去虾线,碎尸万段做虾滑,将虾头里的黄和胆取出来了,清理干净了放锅里榨虾油,备着熬粥用。”
“好嘞。昭华师姐和小公子就等着吃,这次我和潇然大展身手。”“三只手”拎着东西也到了水井边,拿来几个笊篱,一样样地处理这些食材。
虾头是好东西,只里面还有不能吃的部位,需要清理干净了。“三只手”动作快,摘小鱼苗处理大虾麻利得很。
潇然道长泡着米,飞到院子里的树上摘一笊篱香椿芽,柳树芽儿,在院子里的小菜地里割一茬小韭菜……回来井边继续打水洗菜。
小院子静悄悄的,一阵小风吹过,只有鸟儿围在井水边吃米粒子的叽喳。已近午时太阳光暖融融的,厨房外的三个大烟窗都冒了烟,隔壁院子里也传来呛辣子的味道,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午膳,潇洒吃完一碗豆汁儿,肚子里这才感觉到饿,趴在姨姨的怀里委屈地喊着:“要吃糊糊。”
眼泪差点又出来。
昭华一见就心疼,抱着哄着道:“还有一会儿才能熬好。”一眼看到潇然道长端着的托盘里,一碗冒着热气的炸酱面,一碟子香椿拌豆腐、凉拌柳树芽儿,顿时笑道:“我们先吃面。”
潇然道长送来面和小菜,放在桌子上,收了豆汁儿碗收了,板着脸摸摸闹腾的师弟的小脑袋:“吃完面,糊糊就好了。”
潇洒闻着面的香气,肚子里“咕噜”一声,却是气鼓着脸颊乜一眼师兄,一转头,又是乖乖的好孩子样子:“姨姨,吃面哦。”
昭华用筷子卷起来一筷子面,送到小孩子的嘴巴里,问道:“为什么和师兄怄气?”
潇洒咽下一筷子面,犹自生气道:“姨姨在叔叔这里,师兄不告诉潇洒。”
昭华笑了出来,又喂一口香椿拌豆腐,再是说道:“姨姨这次进京,是秘密的。没告诉其他人。”
潇洒迷糊,坚持道:“姨姨要告诉潇洒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姨姨就好像很亲近认识好久了一般,就觉得,姨姨应该告诉他。
昭华喂饭的动作一顿,舀了一勺子面汤,继续喂着,目光慈爱地看着孩子:“好,姨姨以后去哪里,都告诉我们潇洒小道士。”
“好哦。”潇洒欢呼一声,伸着脑袋和姨姨贴贴脸颊,贴贴脑门儿,眼对眼地傻笑着。
小孩子的身上还有着奶味儿,昭华的衣服上熏着茉莉花香,都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无比好闻,要人心安的幸福味道。
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闪动着温馨的情意,几只小鸟儿落在桌子上,昭华用筷子拨了一根面条给鸟儿啄食,潇洒欢喜地伸手摸摸小鸟儿的毛毛,脸上露出来开心的笑儿,潇然道长和“三只手”看在眼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三只手”端出来一碟子炸小鱼放在桌子上,用笊篱盖好,进来厨房一边准备炒下一道菜,一边问道:“阿哥怎么哭成这样?被谁欺负了?”
潇然道长送一根柴火进灶膛里,一起身,用锅铲翻动着小铁锅里的炖鸡,言语里带着叹息:“他知道他娘是从六品不能穿大红就闹,这几个月一直在准备功劳给他娘亲升职到,能穿大红袍子和红宝石的品级,昨天突然知道他这些功劳都很小,军功大。可他这个岁数哪里能去当兵?就闹着要他娘改嫁,小孩子毕竟都希望父母住在一起的,他正伤心那,皇上一怒之下打了他屁股,哭了起来。”
“三只手”顿时心疼:“小公子长这么大,千宠万宠的,皇上是皇上,本就和他处不来,这一顿打,他哪里受得住?”说着话,“三只手”就觉得皇上果然是狠心的,“这还是亲爹,打了不能还手,他自然就哭得受不住了。早膳怎么也没吃?”
潇然道长沉默一会儿,才道:“可能夜里做了梦梦到他娘亲,一大早起来早膳也没吃,跑去找皇上。”
“孩子可不想要娘?你可能还不知道,昭华师姐有一个徒弟,就我师姐生的那个女孩儿,今年五岁,打小儿跟着昭华师姐长大,当昭华师姐是娘亲一般,现在已经从岛上偷跑出来,要找她师父。”
潇然道长一愣:“你还有师姐?”
“你知道我师父是丐帮净衣堂堂主,却不知道她是妙手神偷的媳妇。”“三只手”眉眼飞着,骄傲于他也不知道,掀开大铁锅的盖子看一眼,米油熬出来了,开心地唤一声:“糊糊要好了。”
蹲下来给灶膛里的火势熄灭,一起身,瞅着依旧呆立的潇然道长嘿嘿笑:“这关系呀,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也知道他们两个老人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我也是四年前才知道,师公收了一个女弟子玉手神偷。昭华师姐收下师姐的女儿做徒弟,和神偷门和丐帮都有关系,所以这次才住到我这里。”
丐帮净衣堂堂主是妙手神偷的媳妇?在心里理了理这些关系,潇然道长心惊肉跳,目露担忧:“苏州徐家的一帮子侄都进了刑部,包括不在朝廷任职在苏州老家修书的,也从苏州被锁到了刑部大牢。”顿了顿,望着“三只手”的眼睛问了出来,“罪名是科举舞弊,这一听就是打掩护,徐家和你师姐,四年前,有没有联系?”
“三只手”一惊,手里的勺子掉地上,“砰”的一声。
“你是说?”“三只手”不敢信自己推测出来的事情。
“为了查那件真相,贫道曾经和皇上谈过,能有本事改装易容接近汪贵人,还不要宫里人发现的,江湖中只有几个,其中之一就是妙手神偷的女弟子。”潇然道长停下来手上的动作,弯腰给灶膛熄了火,起身,目光冷肃,小声道:“皇上正在派人去查这个人,皇上手里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信息,徐家、曹家,都是嫌疑人,现在徐家三兄弟死了,子侄辈都去了大牢,万一他们和玉手神偷有接触,就会咬出来。”
“三只手”内心的惊惧无法言说。
“你……你抱着小公子,来,是来见昭华师姐的?”
“是的。”潇然道长眉心紧蹙,好一会儿,呓语一般:“……贫道总感觉昭华师姐此番前来北京,有事情,和师弟有关系。”
“三只手”张张嘴巴,全身血液都抽空了一般,就感觉自己这“三只手”要变成“零只手”!
“三只手”抱着侥幸的心理,凑近一点压低嗓子问道:“……你?”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事情也是瞒着皇上不好说的?
潇然道长点头。
好友两个对视一眼,都是如临大敌的面色凝重。
玉手神偷的女儿居然是昭华师姐的徒弟!也就是说,当年,玉手神偷、昭华师姐,都去接近汪贵人了!
看潇洒小道士和昭华师姐的亲近,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接近!
而皇上将徐家人押到京城亲自审讯,很可能审讯出来更多的信息。
而他们之间没有信息互通,都糊涂着,就这样要昭华师姐和潇洒小道士见了面!
很可能,皇上现在已经收到消息,派来大军包围他们这小院了!
良久,“三只手”默默地转身,捡起来勺子洗干净,在大铁锅里盛出来四碗糊糊粥,端出来放在破旧的小桌子上,用笊篱盖上。
他也不敢看专心吃面的孩子,和小鸟儿玩乐的大人孩子,同手同脚地再进来厨房,从外间端来小青菜。
潇然道长将大铁锅里的炖鸡盛出来,送出去,又回来,刷锅,倒小青菜进小铁锅里,快速翻炒,慢慢说道:“今天师弟和皇上争吵的时候,皇上正在上早朝,皇子宗室,文武大臣都在,现在,估计朝野上下都在传闻,当年汪贵人没死,而是改嫁了。”
饶是“三只手”此刻很是担忧自己的小命,他也因为这段话,猛地咳嗽出来。
“皇上气晕了过去。我见师弟哭个不停,一时着急,就抱了过来……”潇然道长叹气,“等皇上回过神来,就会找我说话。那个女孩儿,从岛上偷跑进京,现在到哪里了?按照我们的推测,会有很多人要找她,再加上皇上的人……”
“三只手”蹲在灶膛前拨了拨火势,颓丧地一抹脸,抹了一脸黑灰。
“估计这两天就到京了。她身上有她娘留给她的内力,轻功好着,又一心要找到昭华师姐……”
“……你待会儿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不要牵连到你这里。”
“……我明白。”“三只手”情绪压抑,如果是他一个人,和朝廷和皇上拼了就拼了,就一条命而已,可他这里还有那么多丐帮弟子,他不能动弹一下。“三只手”沉默着,炒菜都好了,出去厨房的时候问道:“朝栋现在功课怎么样?”
潇然道长闻言,眉目舒展开来,将锅里的青菜碟子里,道:“朝栋的功课很好。因为太好,老师们留他住在儿童乐园,天天学习。”
“三只手”又是一个长长的叹气:“他学习好,我也不想要他继承我的衣钵,可我这,总要有个继承人啊。我打算再看看有没有好苗子,收来做徒弟。”
潇然道长道:“你又不会养孩子,按照我们师父的经验,你等朝栋长大了再收小徒弟,要朝栋给你养着。”
“三只手”:“……”“三只手”乐呵呵地笑出来,瞅着潇然道长,两个好友一起笑:有这样的师父有什么办法?都不喜欢养徒弟,却又喜欢收徒弟,一切教养生活都是大弟子代劳,潇然道长养着师弟,“三只手”儿时是有他大师兄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养大的。
饭菜都上桌,“三只手”去店里搬来三把破椅子,要店小二关了店门,也来一起用饭。四个大人一个孩子,一起用着丰盛的冷热八大碗,一时间桌子上筷子飞舞,都抢的毫不客气。
潇洒坐在小椅子上,围着昭华姨姨用一块布临时做出来的小围兜,小胖手抓着小瓷勺用着自己的糊糊粥,专心致志,一口一口的,好似无边美味一般。
身体熟悉的味道,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舒展着,好似吃着师兄做的南京饭菜的亲切味道,五脏六腑都喊着“好吃好吃。”潇洒小道士吃的眉眼飞舞,浑然忘却所有的小烦恼,眼里心里只有这碗糊糊粥。
大米经过泡发和冻一冻,下了锅后很快熬的出油,且浓稠入味。胡椒和虾头分别在油里炸一炸,是胡椒油和虾油,炒菜做粥都是鲜香无比。可是小道士打长牙吃美食,什么美食没有吃过?
潇然道长和“三只手”互看一眼:小孩子用着糊糊的样子,宛若离家的孩子吃到母亲做的饭菜一般,身体下意识地寻找记忆中的味道,虔诚满足。
潇洒可不是吃的满心满眼的满足?他不光自己吃着,还会亲近地举着小勺子给身边的昭华姨姨:“姨姨,吃糊糊哦。”
昭华笑着,一低头,吃了孩子小瓷勺里的糊糊,脸上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真好吃。“
小道士快乐得眉毛一根根地飞起来,再喂姨姨一勺子。
两个人吃着一碗糊糊,昭华时不时地看一眼,发现孩子不光会自己吃饭了,都会自己拿着小围兜擦嘴了,一时又是心酸又是高兴。
饭后潇然道长领着师弟在街上走一走,消消食,昭华将碗筷都洗刷了,收拾好厨房和桌椅,瞧见潇然道长抱着孩子进来院子,小孩子两只手虚攥成小拳头放在师兄的肩膀,小脑袋趴着,明显是睡着了。
潇然道长将师弟抱到张朝栋的屋里,脱了外袍和鞋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和进来的昭华师姐说道:“一般是先午休再用午膳,今天早膳没吃,午膳吃的又多,这一觉估计睡得久一点。”
昭华的目光落在孩子俊俏的面容上,道:“今天怎么哭成这样子?”
潇然道长将事情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猜到了,我也知道,皇上在派人找我。待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回宫。”昭华的目光变为平静。
“昭华师姐!”潇然道长震惊地望着她。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顽皮孩子……”昭华一脸长辈的笑,“你放心。”
目光转向跟进来的“三只手”,三个人出来屋子,昭华仰头望着蓝天白云,良久良久,安排道:“‘三只手’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事实也是你什么也不知道。不告诉你们以及你们的师父,也是为了保护。”
“这件事,我本以为会跟着我,一直到我去见汪贵人和玉手神偷……既然你们都要一个真相,都在查,我会给一个交代。”
昭华的师父出家做了尼姑,昭华却没有,关系好的同辈人都叫他“昭华师姐”,武林中都称呼她“南海红衣侠”。她们这一门本来无门无派的,师徒十几个常年呆在海外小岛上,而因为明末清初的那段历史,南海神尼去中原,昭华打小跟着师父和这些同辈人接触,都感情好着。
此时此刻,昭华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年轻人,目光沉沉的,带着坚定和嘱托。
“我相信,徐家三兄弟一定告诉皇上,不要去查。但皇上一定更会去查。皇上是好皇上,小公子进京以来对大清的改变,我也有了解。……但这些家国天下的事儿,都和小公子没有关系,我只想他快快乐乐地长大,我会确认,他喜欢不喜欢京城。”
潇然道长和“三只手”都听明白了,如果师弟/潇洒小道士不喜欢这京城,昭华会拼死带着他离开。
潇然道长沉默。
“三只手”也沉默。
三个人商议完毕,都知道皇上这个时候还没派来兵马,不一定怎么猜测暴怒。
距离小道士午休过去半个时辰,三个人发现小孩子依旧睡的香甜,懒床不想起来,自觉不能再等了,潇然道长给师弟穿好衣服,抱着迷糊睡觉的师弟,和昭华一起回来畅春园。
畅春园里,冷静下来的皇上,派人一去问,得知潇然道长抱着熊孩子,压根没有去儿童乐园,而是去了南城乱七八糟的地方,“三只手”的家,眼睛一眯:“去查查。”
然后,食不知味地用完午膳,皇上在他终于有心情批复折子处理政务的时候,得知,“三只手”的家里,最近几天住进来一个江湖女子,人称“南海红衣侠”的,红衣门门主!
就是他目前派出去所有人手在找的,昭华姑娘!
列祖列宗在上,皇上那一刻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老大、老四,你们带着九门提督的兵马,带他们来见朕!”皇上手拍着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铛铛”响,皇上抬手就摔了他心爱的三月花神杯。
皇上的面容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着,皇上气得失去理智,皇上认为他受到莫大的欺骗!
这些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就瞒着他一个人!
不放心皇上身体情况的一干皇子大臣们,都吓呆了。
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啊。
大郡王跪下来,傻乎乎地问:“汗阿玛,九门兵马出动,影响不小。我们去拿谁?”
皇上:“!!!”
皇上那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派兵马去拿熊孩子、潇然道长,“三只手”,“南海红衣侠”。
皇上深呼吸深呼吸,有可能被愚弄的怒火却是越烧越旺。
目光落在在场的大臣们身上,皇上压抑着怒火:“都下去,有事情明天再递牌子请见。”
大臣们麻利地起身磕头:“臣等告退。”
额涅啊/亲娘啊,这难道是去拿汪贵人和她的再嫁夫婿不成?大臣们好奇,万分地好奇,可他们更想保住自己这颗脑袋,老胳膊老腿的,退下去的动作快的飞起来似得。
可是皇上瞧着他们那八卦的表情,那气得,差点又晕过去!
儿女们都是债,小十九是债中债!
皇上瞧着没有退下去,满脸不放心的儿子们,强撑着的那口气泻掉,跌坐在龙椅上,面容颓然。
“你们也都退下吧。”
“汗阿玛……”太子唤了一声,目光担忧。
“朕没事。都退下,今天没有天大的事情,不用来找朕。”皇上的理智回来,并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儿子们也一样。
太子领着兄弟们行礼,不放心地退下。出来清溪书屋,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郡王用脚踢踢四贝勒,四贝勒面容紧绷:这明显是和十九弟有关!难道真是汪贵人没死,改嫁了人又进了京城?
兄弟们一起因为心里头的猜测震惊,惊得自己都说不出来话:汪贵人改嫁出宫,听说十九阿哥找到了,要回来看看,这多么合情合理!
皇上刚刚的暴怒也有了解释:都改嫁了还敢回来!还敢进京!
太子捂着胸口,实在不敢信这个猜测,却无法告诉自己,这个猜测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都不可能,还有什么可能?母子连心啊。
得嘞,这事情,他们也不敢掺和,这样要皇上没有面子的事情,谁掺和谁找死。
“太子殿下,十九弟……”十三阿哥问出来,满脸着急和担忧。
兄弟们自然明白十三阿哥的着急和担忧,一起看向太子,发现太子嘴巴紧的蚌壳一般,四贝勒直接问道:“皇上和十九弟是三月初一开始不对劲的,太子殿下,那天你们去了哪里?……”
你们出宫玩耍,是不是遇到汪贵人了?
太子:“……”
太子并不想要汪家牵扯进来,满脸拒绝:“不该你们知道的,不要去问。出去畅春园后说话注意着,不要让人牵扯到汪家。”
皇子们:“!!!”
难道汪贵人没死改嫁的事情真的是真的!
如今之计,真不能牵扯到汪家。越描越黑的事情,就当其不存在才是正理!
太子:“……”
太子满腹心事地回去他的西花园,皇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清溪书屋里,皇上坐在龙椅上缓了好一会儿,缓过来那口气,继续处理公务。
大约一个时辰后,皇上起身去里间换衣服,刚换好衣服,带着几个亲信,皇上抬脚就要出去到湖边钓鱼静心,听到小太监慌张地来报:“皇上,十九阿哥回来了。皇上,潇然道长说,有一个女子请见皇上。”
皇上阴着脸,阴沉沉的一句:“要他们进来!”话音里杀气腾腾的,那意思:还敢来见朕!
小太监满脸为难,瞄向梁九功。梁九功心肝一抖,喝问:“有话就说。”
皇上冷笑:“你们这起子人,不怕朕,倒是怕梁九功。”梁九功跪了下来默不做声,小太监趴地上“砰砰”地磕头。
对下面这些人的行事知之甚详,“县官不如现管”嘛,皇上也没为难:“起来吧,说说,什么情况?”
那小太监这才回神,一身衣服都湿透了,磕磕绊绊地说:“皇上,那女子,是江湖女子,看着就一身武艺,……凶凶的。”
“朕还能害怕一个女子?”皇上那压抑下的火气又升腾起来,“这里这么多侍卫,朕要害怕一个江湖女子,你们都去投湖自尽好了。”
得嘞,最近皇上说话越来越毒舌了,小太监不敢再说话,爬起来就出去宣召。
皇上看一眼梁九功,也没为难他:“起来吧。你的干儿子李德全挺好,调到十九阿哥的宫里近身服侍十九阿哥。”
梁九功麻利地磕头谢恩:“主子爷给小李子的造化,奴才代替小李子给皇上磕头谢恩。”
潇然道长抱着怀里打盹儿的师弟,陪同昭华姑娘,进来畅春园,走过长长短短的堤坝和小桥,穿过一道道的走廊湖道,过一道道门,昭华不停地打量这里。
西山山脉与平原的过渡地带,地多丘陵,地下水源充足,泉水密布,在西山的映衬下,青山碧水,层峦叠嶂,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色。
一条从玉泉山泉水注入,一条从万泉河注入。委婉曲折,贯穿湖岛,自西北角流出。大宫门前有个很大的蓄水池,池水向北流入园中,使得畅春园内外的水面更加壮观,满目涟漪,水势更胜。
然而这里的建筑十分朴素,不尚奢华,皆是灰瓦顶的小式建筑,淡静素雅,不施彩绘,园墙用毛石墙,即使是康熙皇帝的寝殿清溪书屋,既不富丽,也不堂皇……一切陈设都很朴素,按照传统四合院的风格布置得极其整洁。
清溪书屋位于东路的最北端,水环河绕,四面临水,环境清幽。
江南的名贵山石叠砌了十几座假山,叠石假山的一系列设计,使得这里冈峦连接,河湖之间,婉转起伏,曲径通幽。
此刻,皇上一身酱色暗花缎常服袍,正在书屋后临山面湖处钓鱼,这里以竹子编成一座竹轩,其后面的山上下种植一片茂盛的竹子,竹林潇潇,如果不是知道此是帝王住处,还以为是那个世外之人的隐居修行之所。
皇上听到脚步声,没有转头。
潇洒迷糊醒来,见到是皇上的地方,小脾气上来,不想搭理,却又心里念着自己的姨姨,当即气哼哼地,又是显摆地,说了一句:“潇洒的姨姨哦,来见皇上哦。”
皇上的手一抖,气得差点起身再打一顿屁股!
潇然道长轻轻拍着师弟的后背,小声道:“无量天尊,贫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师弟还在睡觉,贫道送他去院子里。”
皇上不着痕迹地一皱眉:熊孩子今早上哭的那一场,心神大伤,这会儿确实是没有了精神。
皇上微微点头。
小道士的精神确实不高,依依不舍地望着姨姨的方向:“姨姨,等潇洒哦。”
昭华目光慈爱,满脸含笑:“小阿哥放心去休息。”
潇洒伸着胳膊到姨姨身边,亲亲面颊一下,脸上还是万分不舍得。潇然道长转身抱着师弟,去了书屋后面的小抱厦里。
昭华目视他们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
“昭华拜见皇上。”昭华给皇上一个江湖人见到长辈的抱拳礼仪,很是恭敬。但皇上不用回头,光听声音也能感受到,这恭敬里头无视权贵的傲气。
声音里有女子的温柔,也是沉稳有力。皇上因为这份镇定,回头看一眼,眼里有一抹果不其然的惊讶,也不惊讶。
怪不得小太监说这女子“凶凶的”。
这个女子下盘沉稳,身姿挺拔如标枪,眼睛黑黑亮亮的,自信的。那是要聪明的男人不由地心生佩服,生不出任何男对女的驯服之心的,只会当成同袍战友好友的认同。
她和一般的女子太不一样了。
当然,她也是好看的,一张白皙秀丽的面容不说是倾国倾城,也是称得上难得一见的要人惊艳的漂亮。可是她自己,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忽视她的美貌,如同现在的皇上。
“南海红衣侠……果然名不虚传。梁九功,取一个鱼竿和凳子来。”皇上还是很有风度的。
“谢皇上。”昭华接过来鱼竿和凳子,坐下来就和皇上一起钓鱼,她喂鱼饵的手法娴熟,一看就是喜欢钓鱼的人。
皇上在心里点点头,喜欢钓鱼的女子或者男子,其定力非常人可比。
两个人端坐着小板凳钓鱼,宛若知己好友一般。
四处随时戒备的侍卫们睁大眼睛:这人是谁?
安静中,只有春天的花香和春风拂面吹动发丝和衣角。昭华一提鱼竿,从鱼钩上取下来一条小鱼儿放到鱼桶里,再次穿鱼饵的时候,轻轻开口。
“皇上,他们没有故意要瞒着皇上什么,他们可能查到一点事情,却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连自己师父都没有告诉,谁也不知道。”
皇上不动如山:“玉手神偷也不知道?”
“她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潇然道长知道多少?”
“皇上是好皇上。皇上相信潇然道长,潇然道长有感于心,一直敬服皇上。他是诚信君子的性格,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皇上。只是他见到我之后有了一点猜测,却也不确定的,所以今天才贸贸然地抱着十九阿哥去见我。”
这倒是。皇上对潇然道长为人的这方面,还是有自己的看人自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熬粥,大米掏出来泡好,有时间可以放冰箱冻冻哈。
虾头很鲜哈。我们一般不吃虾头,可能是嫌弃处理起来麻烦,个人体会主要是现在污染严重,虾头重金属严重超标。
感谢在2022-03-0211:50:552022-03-0314:0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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