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更新(9.10日更新)

小说:力荐河山 作者:退戈
    方拭非叫苏叶干脆不要去对面的小摊上做工了, 近两日可以先休息休息。

    顾琰已经派人秘密去查验苏叶的身份来历。等此事有了结果,若是她愿意,可以跟他们到京城去,不必在荆州这地方荒耗自己的一生。

    去了京城,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方拭非觉得苏叶此人果决坚毅,忍常人之不能忍,有成大事者的风度, 且听其谈吐也颇有学识见地, 是个读过书的。可以攒点钱,先开个小店, 指不定多少年后, 还能重振苏家祖业。

    实在不行, 顾琰罩着的人, 在京城安心经营, 想是不难。

    即便是觉得心里疲惫, 想要安稳做工, 也可以去帮他们。正好他们院里缺个打扫的仆人。方拭非一直不敢请底细不明的人, 平日都是两人自己忙活。多个苏叶不过加双筷子, 多好?

    苏叶点头。

    那摊主平日对她的确不好。经常克扣工钱不说, 还动辄打骂。总是故意叫她饿着肚子做事,最后只给她一个冷掉的馒头。或者将原本要倒掉的剩菜藏起来, 第二日再留给她。

    之所以处处为难, 是因为老板娘总觉得她心怀不轨,故意接近自己的郎君。几番捉弄后, 更是深以为然,看她眼神中充满不屑与嘲弄。只因为她要钱不多,才故意留着她出气。

    若非她必须要留在那里观察琳琅布庄的情形,早就走了。

    这些年倒是攒下一些钱,够她短期生活。

    ·

    翌日,两名侍卫携顾琰口信,前去衙门,请求县令拨几位衙役以作差使,也算是提前告知衙门顾琰要做的事情。

    通传的门吏请他们稍后片刻,进去询问县令的意见。

    县令站起来道:“什么?他们要请衙役去做什么?”

    “去查琳琅布庄。”那门吏回道,“他们说,监察御史怀疑琳琅布庄的货物有问题,想带人前去扣押,请我等配合。”

    “不行!”县令听毕立即拂袖道,“这新来的监察御史来是不是有毛病?前两位倒是识大体不会横加干涉,这行人呢?不先去拜会太守,不与我县衙打声招呼,也不去找判司询问详情,上来就冲到琳琅布庄去,分明是存心不良!他们想做什么?看着布庄生意好,莫非是收贿赂?”

    县丞寻思片刻,问道:“老爷,会不会是因为县衙怠慢,所以几人在赌气?”

    县令:“他们有什么资格!戎马倥偬自有怠慢他想如何?”

    “那……会不会是京城的意思?”县丞继续猜道,“此人来的实在诡异,这公文一下来,立马就到了。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县令不以为意:“笑话!若真是京城的意思你我会现在都收不到任何消息?陛下远在京师,会专门为了一家普通的布庄特派一位监察御史过来?他们要是真有证据,何必还需要扣押货物这样的阴招,肯定直接请兵过去拿了。昨日还带人去商铺搜账册,说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县丞也是不解道:“那是为何?为何会无故盯上琳琅?”

    县令说:“他们从京城里,估计是有所耳闻。然京城一事未传扬开去,他们应当是空有疑虑,苦无证据。至于要查办琳琅一事,当是几人自作聪明!”

    县令回身,对着门吏道:“去告诉他们,近日县内疑有盗贼流窜作乱,城中各处戒严,没有空闲的衙役。”

    门吏回:“是。”

    等人走后,县令坐在堂上,又是不悦一哼:“真是认不清自己是谁。不过区区一监察御史,奉御史台的命令来了荆州,态度竟如此狂妄。想在荆州做事,还不是得看本官的脸色?”

    县丞说:“老爷,别生气了。下官就怕他们逼急,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好!我倒要看看,一个察院出来的,临时任命的,品阶还远不如本官高的八品监察御史,能在这里掀起什么风浪!呵,八品。”县令嗤笑道,“本官给他面子,差人去请,是念在御史台在京城的威望。给他留了三分薄面,他即不领情,便别怪我不客气。”

    县丞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老爷,监察御史一职是不必怕,就怕他们的来历和原本的官职。那文书上都未曾提及那人的名字,实在是诡异。”

    他们是都没见过顾琰本人的,县令又叫来昨日去接顾琰的一名衙役,叫他把昨日看见的那行人模样再说一遍。

    衙役道:“为首那人,约莫三十多岁吧,应当还不到。为人傲居。另外跟着的两人,看年岁还不到二十。再者就是带着的侍卫了,侍卫只有三人。”

    县令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哈,你听。你听明白了吗?”县令摊开手坦荡道,“即便那监察御史是御史大夫的亲儿子,这般年纪,顶多就是个六品,在往上撑死了不过五品。不过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敢来惹琳琅布庄的腥,我不借人给他,是在帮他呀。”

    县丞闻言放下心。

    他们对京城的政务耳闻不多,但也知道,三十多岁的人,能叫他们忌惮的,只有一个顾琰。可顾琰是个病痨子,除却户部事宜,旁事不理,怎会舟车劳顿地来荆州查案?也不怕死在半道上。

    县令抖起长袖,提笔,决定将此事上报。要人敲打敲打这位不识时务的监察。

    ·

    顾琰接到侍卫汇报,并不觉得意外。

    他来前,同陛下请求过,不要在任命的文书上写自己的名字。否则这边的官员看见,戒备万分,他查来查去查的得全是水。

    顾登恒知道他玩心重,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丢他个八品小官随便玩。说允了允了,你管自己高兴就成,只是小心别让自己受了委屈。顾琰于是随手在御史台的官员里牵了章盖上去。

    县衙既然不同意,顾琰心中有数了。

    他擦擦手,淡定地站起来道:“那我们自己去。带上你们的佩刀,能搬几箱就搬几箱。”

    方拭非自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行人利利索索地往琳琅赶去。

    顾琰二话不说,坐在大门口的走道上。林行远跟两名侍卫一起,找箱子开始搜罗最轻便的绣品和最昂贵的金器装了起来。

    方拭非站在旁边殷勤给顾琰这尊大佛扇风。

    这布庄生意是彻底做不成了,外面人头攒动,却没一人敢进来。机灵的伙计已经又跑去县衙通报了。

    掌柜的焦急万分,可打不过那几名健壮的侍卫,也不敢真跟他们动手,只能里外用身体当着,喊道:“你们不可以这样啊!几位官爷,光天化日之下啊,法纪呢?”

    顾琰抖着腿不予理会,说道:“方拭非,我总觉得你特别眼熟。”

    方拭非说:“是,讨人喜欢的家伙,总是长得特别面善。”

    顾琰失笑:“你不要脸。”

    方拭非还是嘿嘿地笑。

    “不过……嗯……”顾琰又睁开眼仔细看着她,点头说:“的确挺讨人喜欢。”

    方拭非:“小方给您去买点水果解解渴?”

    顾琰:“不要去,留这继续扇。我看你高兴。”

    方拭非狗腿应道:“诶!”

    林行远默默旁观,朝她竖起小指。

    你不要脸!

    方拭非举着跟食指摇啊摇。

    你不懂。

    一行人玩得挺开心。等林行远与侍卫将东西装得差不多了,直接背上准备带走,县衙的人都没出现。

    顾琰眯起眼睛。这种时候倒是识时务。

    即便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县衙还是不能与监察御史正面交恶,毕竟御史一封回函,是能直接呈到陛下面前的。他们在里面会如何描述,县令无从知晓。

    如今几人名目上说查验货物,听着没问题啊。即事出有名,御史台自会包庇,届时倒霉的还是他,甚至会牵连整个荆州。

    要知道,万万不能得罪御史台啊!

    县令既然龟缩不出,顾琰决定回去。

    方拭非跟在他身后狐假虎威道:“使君是要查你店货物来源是否清白,查完若是无碍,东西自然会还给你们。如此大庭广众,光天化日,难道会真昧你的货物?你若在外肆意造谣,休怪我等参你个诬陷命官之罪,明白?”

    掌柜张口欲言,最后只是委屈地别过脸。

    方拭非声色一凛,似有似无地瞥向围观群众道:“但是,若查出货物来路不正,无论是卖到了哪里,一律收缴。今日在此可是清楚告知了,往事可以不予追究,可明知故犯,严责不怠,来日不要再来诉苦告冤。”

    言毕,一行人终于大摇大摆地离开。

    金器在驿站放了三天,三天后,林行远随意选出几件,让侍卫先还回去。剩下的,就说还要再查验查验,等出了结果,一并归还。

    侍卫们再去琳琅商铺的时候,发现店中生意萧条。他将东西放下,又搬了些其他的货物回去,让那掌柜气得跳脚。

    又是几日过去,店里的东西不多反少。琳琅布庄干脆不开业,只留个伙计在店中等候,等着顾琰等人来还东西。

    县衙一直安分没有动静,掌柜那边也消停下去,叫顾琰和方拭非倒是有些惊讶。

    可要比耐心,谁怕谁呢?既然马氏商户还在,那就耗吧。反正顾琰三十年俸禄才比得上人家一次行骗,真比起来,他赚了。

    方拭非赞他这是舍身成仁。

    骚扰了那边几日后,方拭非才想起来已经好几日没看见苏叶了。她最近没在摊贩那边做事,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拭非在街上买了糕点之后,劳烦侍卫帮忙去送一趟。她跟顾琰坐在后院的树荫下吹风避太阳。

    去送东西的侍卫很快回来,手里还提着原先的篮子。他沉着脸道:“主子,苏姑娘被县衙抓了。”

    方拭非:“什么?”

    那侍卫说:“方才去给她送东西,才听左右的邻舍说,苏姑娘在前日就被县衙抓走了。名目是盗窃,在她屋中搜到了先前失窃的五十两白银。如今不知情况如何。”

    本朝刑法不算严苛,先帝愍受刑之苦,废除了诸如断趾法一类的凶残刑律,也加严了死刑的判定。

    盗窃罪责以匹来计算。

    “诸盗窃不得财鞭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1引

    所谓加役流,算做死刑减刑存在,即三千里流放加劳役。

    直接来了五十两白银,好家伙,这是要把人直接往死里坑的节奏。

    应当是苏叶先前来驿站找他们的举动太过明显,被别人看见了。

    惹不了御史台,还怕惹不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来人?

    方拭非悠悠叫道:“顾侍郎。”

    顾琰:“你不要说话。”

    方拭非低下头:“诶。”

    他慢慢摇着折扇,热气从他脸色拂过,像一池酝酿着要爆炸的活水,平静面孔下是已经开始沸腾的内里。

    林行远同方拭非脑海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要死要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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