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生的勇气

    第十一章  一生的勇气

    相比于去年的冬天，今年的冬天，全家人都有新被子盖，每个人都有一件新衣裳，大丫二丫的旧衣服改成内衬，外边再用新布翻新，看起来没有一块补丁。

    万小甲的个子窜的飞快，鞋都是新做的。院子里虽然都被用比较光滑的石头铺了几条小路，但是到底是捡来的石头，难免还是不平整。没有条件用砖头，这搬来的石头，就直接在院子里挖坑，然后把石头埋起来，露出比较光滑合适的面，这样走路就不会泥泞。

    按照万小甲的话说，没有条件享受生活，就要创造条件享受生活。

    “这雪下的好大啊。”二丫想要出去玩雪又不被允许，哈出来的气恨不得都能把嘴巴给冻上。“据说更北边的人，冬天不能笑，笑哪里就冻到哪里，那样一整个冬天脸上都只能笑着，不然就会把脸冻瘫痪。”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说法啊。”有着万方圆的约束，大丫二丫每天都要认字练字，大丫心里存着心思，学习起来加倍努力。二丫就还是有些天真烂漫，万小甲并不严加苛责，但底线是必须完成作业。

    “奶奶说的啊，奶奶还说，雪地里是有雪狐的，那雪狐会化作妖怪，要是碰到小女孩，就会直接吃肉，要是碰到小男孩，就吸了气去。”二丫艰难的复述着奶奶的故事，说的没头没尾。

    “你说的那是狐妖吧。”大丫也听过这个故事。

    “好像是的，奶奶说狐妖都长的很好看。”二丫转转笔头，“小弟，长的很好看是怎么好看的，是和你一样好看的吗？”

    “哈哈哈哈是的是的，是和我一样好看的，我就是狐妖变来的。”万小甲乐不可支，手下的永字最后一笔全抖开了。“我可是男狐狸精哦。”

    “只听说有女狐妖，没说有男狐妖的。”

    “当然有了，谁说只有女人会骗人，那都是偏见，故事是人编出来的，男狐狸精骗起人来，比女狐狸精要吓人多了。”万小甲哈一口气给二丫做个鬼脸。

    “大姐二姐，你们以后也都是要嫁人的，这男人可不能随便相信，也不能全部相信，但是也不能一点不信。”

    “你这说的听不懂了，一会信一会不信的，说了又跟没说一样。”大丫手中的永字已经初具模样，泥浆水也很难把字锋给显露出来，但是大丫不会打折扣，每一笔一划都不省略，慢慢悠悠，有时候看起来反而很老道的样子。

    “你看那女狐狸精是怎么骗人的，戏文里都说，首先，要有一副好相貌，其次，要甜言蜜语，最后，要谋财害命。”他点评了二丫的几个字，又把桌面擦干净，三个孩子一边围绕着一竹筒泥浆练字，一边说着闲话。

    “可是那写书生公子的怎么就那么傻的，狐妖说什么都信，还要谋害自己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这很正常啊，虽然是戏文，但是说的是现实，也许没有狐狸精又或许有，如果被骗是骗子可恶，但是要谋害亲骨肉，虐待妻子，甚至虐待父母的，再说是骗子的错，那就是虚伪的借口。”即便是在他生活过的世界，抛妻弃子，替小三养孩子还上赶着的人又不是少，人走到那一步，说复杂也不复杂。

    “大姐二姐你们记住，以后你们要是嫁人了过的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给你们撑腰的，爹爹和爷爷也会帮助你们，如果奶奶让你们忍耐，你们不要全信，奶奶是遇到了爷爷生活过的还可以，娘亲的日子过的也算和睦，但是如果你们遇到了人面兽心的人，千万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们。”

    听到万小甲突然这么说，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大丫二丫都一下子愣住了。

    “可千万记住，我会好好读书，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他怕她们不懂，又唠叨的反复叮嘱。

    “哎呀好好的谁要嫁人，胡说八道。”二丫呲溜一下跑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也不知道干什么，随便拔了颗白菜就傻愣愣的到了厨房。

    “哎呀二丫你巴拉白菜干什么，今天不吃白菜，饭都做好了。”李氏见到二丫的鞋子湿了又赶紧的把她提溜到了一边去，让二丫坐在锅炉旁边把鞋子烤干。

    “小弟说以后要给我们撑腰！”二丫的脸通红，一时之间又急又羞，就胡乱说了一句。

    李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王氏就接了话，“那好啊，小甲一向懂事，他长大了当然要给你们撑腰了。”

    其实厨房不需要两个人，家里的活计基本上歇了，李氏就家里家外不自觉的都做了，但是王氏觉得自己不干活不像话，所以李氏做什么她都在身边转转，但是要出力气她基本上都会刚好落后一步。

    “你们说了什么啊，小孩子在一起瞎胡闹。”李氏看到二丫脸蛋通红就担心会不会风寒，又上去摸摸她的脸。厨房做饭弄的满手冰凉，放在二丫的头上也试不出什么效果，还把二丫给冰的发抖。

    “也没说啥，小弟总是要我们练字，练的手都酸了。”二丫虽然天真但是也感觉到了一点小小的气氛，看到婶婶在炉子边烤火，自己娘亲的手冰凉，就糊弄了一句。

    这边万小甲在二丫跑出去以后有点无语，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害羞了？他上辈子这个时候还真的是在玩泥巴呢，他当女孩子的时候可也没少玩泥巴。

    “大姐，我说的是真的，你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嫁人，又嫁给什么人，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自己永远是你自己，你嫁给姓李的也好姓王的也罢，也许有区别，但是只要你自己坚定，把自己当主心骨，你才能过的好，不然心捧出去，喜怒哀乐看别人脸色，那没啥意思。”

    “小弟，你说的这些怎么和娘亲说的不一样。”大丫已经能够成熟一些的看待这些事情了，但是到底是和万小甲的想法不可能一样。

    “娘说的我知道，无外乎是好好伺候公婆，对自己的丈夫好点，对孩子好点，奶奶和娘都差不多是这样过一辈的，都挺好的，”万小甲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是你也应当知道，如果是遇到咱们村万鬼头那样的人呢？或者，明里对你好，暗地里却又欺负你，不说会打你骂你，但是家里有多少钱不告诉你，家里什么事情你最后一个知道，无论你家务做的多好，总是会到村头碎嘴说你好吃懒做，但是你在的时候又不说什么，这种人大有人在的。”

    大丫第一次见到万小甲这样，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家里的事情不说十全十美，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有的人家那样自己作死的事情出现。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万小甲又蘸了一下笔，“人算不如天算，变化才是不变的，如果你能过的好，全家都会为你高兴，但是如果受委屈了，不要去无底线的委曲求全。”万小甲眼睛盯着大丫的眼睛，郑重的说道，“记住，以后我姐夫无论是谁，你都是我姐，不准被打，不准被骂，不准自欺欺人，不准受了委屈不告诉我！”

    大丫没有想到，一个平平常常练字的日子而已，她的弟弟突然就跟她说这么多的话，她只感觉身体想要发虚，但是又更加挺直了后背，装作若无其事的写下了下一个永字。

    后来大丫直到一生走到尽头，看着绕在床边的儿孙们，就在想着，几次的人生转折，给她最大帮助的是小弟当年教会她的勇气，她有了勇气和胆量，这一生也许平凡，但是没有不甘。

    她走的时候，自己最小的儿子都已经鬓角斑白，问她有何心愿，她笑着说没有。其实她有，她好想见见小弟，只能希望下辈子，还能再做小甲的姐姐吧。风吹帘动，手在被子上滑落，她似乎听到小弟正在纠正她的笔画，说她的字还是不够好看，她似乎觉得自己回了一句，她可是练了一辈子的字了啊，应该够好看了吧。恍恍惚惚的，后来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