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夏擦了擦手,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别气出什么好歹来。”又回头问骆茜茜:“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骆茜茜连忙摇头:“不不不,嫂子我可以把你送到门口。”
直面在盛怒中的皇兄,只有嫂子才有这种勇气。
甘夏也不强求,想了想,餐桌上拣了几个温热的奶黄包,又盛了些汤水,装起来拎着往前殿去了。
因为有骆茜茜领着,也不怕迷了路,拐过长廊,转眼便来到白玉阶梯脚下。
殿前偌大的广场上平日里总是空旷的,今儿却站着许多人。
甘夏拽着骆茜茜停下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定睛一看,侍卫模样的人两个一组共同压制着衣衫褴褛的犯人,手持利刃,反着寒光。犯人们被堵了嘴,双手背反扣在身后栓紧了,剧烈地挣扎着。
这些组合很多,几乎铺满了半个广场,广场的那一侧,是乌压压地另一片人群,寻常的宫女太监打扮,神色仓皇,怕是来观刑的。
这么大的事,每个宫里应该都传遍了,她怎么不知道?
还是......唯独她不知道?
头顶上传来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不带一丝温度:“行刑!”
是李德贵!
在甘夏印象里,这人是拍彩虹屁的小能手,惯会偷奸耍滑,在骆邵虞面前总是怂的一批,平素笑面狐狸似的整天乐呵呵。
甘夏知他能坐上总管的位子,其人定不似表面一般和善简单,但她是头一回听见这人如此冷冽的声音,好像顺着人的脖颈爬行的蛇,冰凉黏腻,让人忍不住哆嗦起来。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李德贵抱着拂尘,恭敬地躬身,站在男人身后。
男人背着手,眼窝深邃,凤眸狭长,神色淡漠地俯视着底下乱糟糟的场面。
广场上忽然爆发出沉闷的嚎叫,然后是刀剑隔开皮肉、砍剁骨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不由得牙酸。
甘夏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看见犯人们全部断成两截,血喷射了一地,他们还没有死掉,上半身掉下来,扒着地面惨叫着挣扎。
眼泪瞬间飚出来,甘夏吓得扔了篮子,里面的食物滚落在地面上。
不远处观刑的人轰地闹起来,夹杂着害怕的哭声和压抑的喊叫,被管事的嬷嬷们给打了回去。
血腥的味道涌入鼻腔,骆茜茜尖叫一声,趴在甘夏肩头躲着不敢出来,甘夏伸手抱住她,自己捂住鼻子,忍着眼里的泪转过身。
骆邵虞听见骆茜茜的叫声,转头一眼便看见站在底下的甘夏,他平淡的神情有了裂缝,慌忙下了阶梯:“团团,你怎么来了......”
甘夏抱着骆茜茜,整个人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长这么大,前世今生也经历了不少,可从未见过这样血腥可怕的场面,虽然也曾亲眼见过刀剑,碰过血,可从未直面这样直观残暴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怀里的骆茜茜被人挖走了,自己被抱回了宫殿。
有人抱着她,轻轻摇晃她的身体,低声同她说话。
“团团,你看看朕。”
他是谁?
体温是熟悉的体温,音调是熟悉的音调,可她怎么觉得身后的人如此陌生?
就好像,她从来都不认识他。
那人轻触她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上面,带着卑微的祈求:“团团,不要害怕,没事了,朕在这里。”
甘夏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怕的。
她闭上眼,可脑海里全是那一片让她战栗的人间惨剧,和静静观看的淡漠眼神。
这样的记忆如跗骨之蛆,让她难以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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