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记不住

    羌族不经打, 只一夜激战, 便打的他们退出大梁边境线。

    有了解药的南护军不再缩头缩尾,主动迎敌, 乘胜追击, 直接逼的他们回了老巢。

    徐胥野熬了一宿,才等到那羌族王储亲自送来投降书, 那王储也是有意思, 领着一堆牛羊来求和,身后跟着全族的妇孺老幼。

    这么一眼扫过去, 才发现族内人数堪忧,能凑出那么多人上战场恐怕也是有了外面的接应。

    那王储跪行几步,手臂横在胸前, 眼中竟然也挤出几滴热泪,嘟嘟囔囔, 哽咽呻吟, 将太后与他们的交易一一言明, 望南护军可怜可怜他们小族, 不要进族杀戮,领着这些牛羊放他们一马吧。

    徐胥野怒极反笑,招呼人去牵牛羊, 看也不看这王储,直接撤兵。

    何行时勒紧缰绳跟上他,“太后倒也真是不怕麻烦,费兵费卒,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让你在此殒命。”

    徐胥野被尘迷了眼,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牵出眼尾一片红,“是啊,那毒就是特意为我研制的啊。”

    他将任成唤来,“任成,宋孟俞师父的尸身,你去找他们要来。”

    宋孟俞研制出解药,有功,帮她寻回师父尸身,算是交易结束,徐胥野蹙眉,想着还是将她送回荆州吧,何必让她继续留下来招惹雾初。

    想到雾初,他原本凌厉的目光都柔和下来。

    “说起来,能研制出解药,雾初也算功臣。”何行时与他同行,马蹄声阵阵,险些压住他的声音,“牛至这一味药材,听说是雾初提及,宋医女才想到的。”

    徐胥野侧脸微垂,沉肃下来,又询问了一遍,“雾初提到的?”

    何行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再抬眸,就看到徐胥野已经用双膝夹紧了马肚子,缰绳在手中一紧再紧,身体前倾,脱离了大部队,朝另一方向离去。

    何行时扬眉,并不阻拦。

    他骑马绕到大军最前端,不多时了结宋孟俞之师齐彦事的任成跟了上来,忽听得何行时说了一句,“我们会赢吗?”

    任成动了动唇,那个“会”字艰难发音,声带震动不成,他敛住神情,掩盖住了几分忧惶。

    浩浩荡荡的军队这几日折损不少,放眼望去,行伍之间,血腥气蔓延。

    南护军虽然堪称大梁第一骁勇军,但人数上终究是短板,若皇帝那边调动全国军队予以抵抗,南护军难以应对,胜败不好说,情形不算好。

    应该说,就算胜,也是险胜。

    何行时压重了音调,又猛然拔高,“那就创造赢的局面。”

    他看着还在队伍前头招展的印着“梁”的战旗,嗤了一声,“天下易主,民之所向。自新帝登基,不问国事,惹怒天威,不降甘霖,大梁有一半国土遇大旱,民不聊生。天意如此,我们顺天而为,各州郡若要逆天而行,就得不怕天谴。”

    任成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当即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何行时想起那夜在帐中徐胥野所说的话,烈酒穿喉,月光凉薄,徐胥野指尖点在沙盘上,顷刻间就择出了最佳的攻打皇城的路线。

    他脸颊坨红一片,笑的又痴又傻,“父皇,你肯定想不到如今成了这么个局面。当初,又何必改了那遗诏的名字呢。”

    何行时大惊,皇室秘事,还事关立嗣即位,酒壶落地,碎片溅开,徐胥野挑起尖削的下巴,唇角勾出个诡秘艳丽至极的笑容,“对,你猜的没错,父皇最初想要把皇位给我。”

    他便过头去,月光洒落几寸光辉照在他高挺的鼻上,眼眉隐没在黑暗中,“纵观我那几位兄长幼弟,他们生母何等荣耀,母族何等显赫,与我,云泥之别。”

    “父皇缠绵病榻之时,几经唤我侍疾,那遗诏,就当着我的面,写下了我的名字。就在要按上玉玺的前一刻,他要我记住,从此之后,我的生母就不再是那个人了,我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是大梁的嫡子。”

    他唇微微张开,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到了帐外还在亮着的长明灯,“噗嗤”一声,突然乐了,“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何行时摇摇头,这种事,他猜不到,也不该猜。

    “我说,”他声音划破浓黑的月色,染上霜气,又寒又寂,“我记不住。”

    “父皇大怒,当场将我名字划掉。”

    他笑出声,大掌抹了把眼窝,“我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再不堪,也是我亲娘啊。”

    何行时沉默不语,一直不曾出声。

    “但是,若我知道有今日这遭,可能我就撒撒谎了。”

    他醉的厉害,到后面,不再清楚,脱口而出的话,尽是胡言。

    何行时扶着他往床塌上步步走去,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口,“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想做皇帝对吧。”

    现如今,一把刀架在他与妻儿的脖子上,催着他不得不走向那权利的巅峰。

    何行时以为他明白徐胥野,但没成想,他给了自己这样的答案,“不,我想了。雾初想做皇后,我得配上她,所以,我要做皇帝,想做皇帝。”

    ……

    徐胥野快马加鞭,到了那处三进三出的宅院已是晌午。

    他翻身下马,走的太急,和前来相迎的云雾顷撞了个满怀。

    他肌骨劲硬,这一撞,差点让云雾初摔了个狗吃屎,他揉着屁股站起来,“姐夫,这么心急啊。”

    徐胥野有些抱歉,弯腰架上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扶了起来。

    “雾初呢?”

    云雾顷犹豫了一瞬,支支吾吾,“昂……正堂呢……”

    徐胥野拔腿就要走,云雾顷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捂着自己的腿嚎,“姐夫,你撞的我腿好疼啊,你得扶着我进去。”

    徐胥野无奈,看着小舅子眼巴巴的蹲在地上瞅着他,他只得弯腰,长臂一伸,直接将他横抱起来。

    云雾顷一个小男人,哪里肯让人这么娘的抱,当即手脚闹腾不止。

    阿顷再年纪小没长开,也是男人,徐胥野肩膀坠的疼,心里又急着见雾初,耐心霎那间消失。

    他沉了脸,语气不善,“小舅子,你再闹,我就把你摔下去。”

    说罢,竟然真的作势要甩手。

    云雾顷跟了徐胥野一段时间,心里头还存着将军令不可违背的下意识,当即挺直了腰,不敢再动。

    但还是随着徐胥野的迈动的脚步而更加不安。

    阿姐还在训那个女人啊,这让姐夫瞧见了,岂不是显得我家姐姐过于剽悍了……

    他想着女子七出之罪,有一条便是善妒。

    他扁扁嘴,试探口风,“姐夫,女子善妒,可严重?”

    徐胥野脚下生风,但偏偏只是三进三出的院子竟然走起来这么长,“女子妒忌,也得是有东西嫉妒,男人往家里带乱七八糟的人,怪不得女子妒忌。”

    云雾顷心里啧啧称奇,“姐夫,你说得好!”

    徐胥野看不都看他,喘了口气,“小舅子,下来吧,没那么疼,战场上刀伤剑伤,你都不喊痛的。”

    云雾顷被说的心虚,悻悻的缩着身子下来,一提到战场的事,他阴阳怪气,“姐夫,还说呢,你让我留下来陪阿姐,我是乐意的,但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算什么,我可以继续跟着你打仗的!等把那狗皇帝赶下皇位,我立点战功,你好封我个兵马大元帅。“

    “你倒想的美。”徐胥野盯了他好久,还是错开了眼,罢了,不说也好。

    造反谋逆之事,大逆不道,小舅子是云丞相府的嫡公子,稍微撇清些总是好的。

    而且雾初这边,总得留下最体己人。

    越走近大堂,就越明白云雾顷那一番话原因所在。

    无甚,只是云雾初在管教人而已。

    宋孟俞被人按着,眼睛狠狠的瞪着云雾初,“云雾初,你这个卑鄙无耻奸诈小人,你自己要来这鬼地儿,非要拽着我一起。”

    云雾初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清水,轻巧巧的应了一声,“嗯。”

    “云雾初,我可是功臣,我研制出了解药。”

    “嗯。”她将杯盏放下,撑着肚子向后仰了几分,十分敷衍。

    “云雾初,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妒妇!”

    双生子长得太快,她坐着也腰疼,想要站起来,听到这一声“妒妇”的谩骂,不再敷衍了,“我嫉妒你什么?研制出解药吗?医女别忘了,那解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牛至,是我提醒的你呀。”

    “还有啊,不拽着你来这儿,你不得直接钻胥野怀里去?”她轻轻叹了一口,眼睛看到探身而入的徐胥野,“你猜到他战事一休,今日会来,竟然下那等上不了台面的脏药。”

    云雾初根本不打算理会这位,本想着给她一间偏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俩各自相安,但今日清晨,惊觉这人大胆的在膳食里下了药。

    还偏偏就是在云雾初特意给徐胥野蒸煮的薏仁白藕粥里。

    她按了按额角,“你是觉得他吃完会去你房里,还是想要为我俩助兴?”

    “劝你打消这念头,不需要任何助兴,他都兴奋的不行。”

    云雾初看着徐胥野,饶有趣味的道了句,“王爷,是吗?”

    看到徐胥野的身形,宋孟俞脸色爆红,顿时无地自容。

    “王妃身子不便,自是服侍不了王爷的。我……可以……”

    徐胥野听了个大概,也就知晓了时间的起因大概,快走几步,扶住云雾初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伸出手在朝思暮想的浑圆高隆的腹上摸了摸。

    “你错了,都是我服侍雾初。”

    作者有话要说:宋孟俞:约,炮不行嘛!

    都看我作甚!

    干嘛!

    就走走肾啊!

    又没求他走心,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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