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孟俞还残存的那一丝痴心妄想的虚火被徐胥野接下来的话浇了个透心凉。
放在饭桌上的那碗薏仁白藕粥瞧上去软软糯糯, 松软的米粒拌着白藕, 晶晶点点的砂糖落到粥面,徐胥野不重口腹之欲, 却偏爱喝这粥, 无太多其他理由,不过是, 他们新婚第二日云雾初新手烹煮过而已。
想来, 这一碗也该是雾初亲手做的。
往常云雾初去后厨沾些油烟气,他尚且要心疼几许, 更不要提今时今日,雾初肚子里还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他越看越觉得,实在是可惜了这一碗好粥。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被跪压在地上的人, 修长的指搅动着汤匙,一下一下搅动着, 粥面氤氲出些热气, 迟迟不散。
“宋医女, 你师父的尸身我已经命人带回, 明日就会有人将尸身送到你手上,顾念你为我南护军研制出解药,本王送与你些盘缠, 明日就启程回荆州。”
这早就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严词厉声的命令。
宋孟俞哪里肯,“王爷,我留下还有用处, 还有用处!”
她搜肠刮肚为自己寻着理由,“王妃生产还需要大夫啊,我可以日日为王妃诊脉,护育世子出生。”
云雾初被这句话逗笑,不免开口讽了一声,“你倒真是大言不惭,也真是信口开河。”
这都多少日了,哪里见过宋孟俞为她诊过一次脉,整日猫在屋子里,不是搞这些烂药,就是一张利嘴日日宣扬女子孕中孕后的惨态。
云雾初听的多了,饶是再镇定,心里也不免忧心几分。
她摸着浑圆的肚子,想着宋孟俞说的□□个月的时候,肚子上会长的可怖的纹。
一旦长了就不可逆,想她年华正好,若腹上长出那些丑东西,真可悲又可叹。
她幽幽的叹息,朝云雾顷招呼了几下,云雾顷小狗儿一般摇着尾巴过来,托着云雾初的手臂,又掀开珠帘,再提醒阿姐小心脚下,扶着云雾初慢悠悠的往后院走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过分熟练。
经过徐胥野时,云雾初杏眸闪动,纤细的手拍净了他风尘仆仆归来时领口沾上的土尘,“在这边吃没胃口,我先去房里用膳。”
她看了压住宋孟俞的家丁一眼,家丁会意,松开了这个女人。
宋孟俞膝行几步,手臂前伸,就要抱徐胥野的腰。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是我研制了解药,解了南护军今时的困境。你这样对有功之臣,还有谁会为雍勤王效力。王爷,你不能送我走。”
言辞恳切,细听之下,竟还带着几分威迫。
徐胥野后退三步来躲她的动作,对她这等大胆的言辞更加不满,眉间蹙起一道道深深的痕,再开口时,已经不再顾及丝毫,“宋孟俞,本王几次三番提醒你,你依然要纠缠不休,竟然还要下药。”
“你可知,若药真的被本王食用了,本王的孩儿……”
他突然住口,脸色有些古怪,耳廓竟然微红,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若药真的下成了,身体的反应作不得假,他的身子忠于雾初,自然是不肯找别的女人将就,还是需要雾初解药性,他靠着药劲动作没轻没重,最后伤的还是云雾初肚子里的那俩祖宗。
越想越觉得后怕,他耳廓全红,嘴上却冷的吓人,“既然你想要论及解药一事,我便与你好生谈谈。”
他抬脚,坐在一个绣蹲上,任由宋孟俞跪趴在自己脚下,手扼住她的下巴,被迫她抬起头,“你师父齐彦,五毒黑手,一向名声在外。二十年前,金盆洗手,不再碰毒,隐姓埋名,蜗居在荆州小地,开医馆治病,维持生计。前年,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你师兄,强、暴宋林氏不成,反而杀了她丈夫孩儿,触犯大梁律令,文律当斩,明明已经被压上了斩首台,却又全须全尾的给放了。”
徐胥野语调轻扬,漫不经心的叙述着当年的桩桩秘事,桃花眼中波光流转,那原本让宋孟俞痴迷的眼,现在却让她如芒在背,“是当地郡守判错了,师兄本……”
徐胥野冷笑一声,“是判错了,还是有人给齐彦指了条明路?”
齐彦待宋孟俞如父如师,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倾囊以授,当年那场事,她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就是因为知晓的清清楚楚,才会在被徐胥野重提时,瑟瑟发抖。
“齐彦带着制好的毒,得了汴梁那位的应允,为了自己的独子,不得不亲手将毒献给羌族,你可知道,你这位好师父将毒交出去的那一刻,便是背弃了大梁。而你,研制出了解药,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
徐胥野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也跟着你师父在羌族呆了许久,那药该是不好制的,没你日夜帮忙,羌族也不会大范围的使用开。”
“宋孟俞,若你乖乖的回荆州,这些事,本王都不和你计较,姑且算是你功过相抵。”
宋孟俞泪流不止,师父在羌族被人暗杀,她逃了出来,因着身上的那丁点解药救了徐胥野才得以留在南护军军营中,现在让她回荆州,她回去做甚,师父已死,她会被师娘赶出来的。
“王爷,我以后安分守己,绝不再惹王妃嫌,也绝不再痴心妄想,求您让我留下来。”
徐胥野收敛了笑意,视线落到那碗粥上,“晚了,本王给过你机会。再哭下去,今夜就让你连夜离开。”
“那盘缠够你下辈子无虞,”他不再多言,起身,看了看那犹在晃动的珠帘,心想雾初该还是在用膳,他语速越来越快,“你学得齐彦那一身本事,总该知道毒可害人,也能救人。你师父若不是先前杀戮太多,用毒玩弄人命,又哪里会被人盯上。至于你那师兄,成了靶子,被鬼迷了心窍罢了。”
一语道破其中玄妙。
宋孟俞瞪大眼睛,久久不能回神,她呜咽一声,委在地上,好久才从颤抖的唇舌中脱出几个字,“多谢王爷告诫!是我糊涂了。”
徐胥野迈步快得很,一刻不停,直往卧房奔,掀开卧房的门,看到桌上热气袅袅,却不见本该在此时用膳的人。
那两小碗垒的高高的白米饭不见被食用的痕迹。
他撩开一张张帷幔,慢慢往里面走。
听到床塌初的动静,又走了几步,才看到蹲在床塌旁的燕泥。
燕泥手里拿着个铁匣子,匣子里是压的实实的白色药膏,药味十分浓重,徐胥野当下就急了,牙齿险些咬住舌头,“雾初哪里受伤了?!”
燕泥看看床上那位,再看看一边心急如焚的这位,想了一刻,突然站起身,将手里的铁匣子送到了徐胥野手边,“既然王爷那边事了了,不如就王爷帮王妃来抹抹膏油吧。”
徐胥野懵懵懂懂着,在燕泥的引导下,撩开了那张挡在床塌前的鹅黄绣牡丹金丝帷幔。
帷幔被扬起,燕泥退了出去,帷幔又落下,徐胥野已经上了床。
云雾初也是惊了一瞬,她衣衫被揭开,只留了一件奶白色的肚兜,勉强挡住胸前的好风光,浑圆高隆的肚子完□□、露,她双腿蜷曲,膝盖微微顶上肚子,因为徐胥野的注视,而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
鸦发自枕散开,落到雪白的身子上,盖过纤秀的脖颈,盖过横凸的锁骨,最后发尾垂在了手臂上。
满床碧罗曼纱,不及床上人半分姝丽。
云雾初有些害羞,肚子这样大,她又这般衣衫半褪,实在是难为情,她抱着肚子想要起身,刚一动,就有被徐胥野轻轻按着肩膀躺了回去。
他眸色柔的像水,安静无声的审度着手里的药膏,无措,“这要如何用?抹在肚子上吗?有什么效用呢?”
准爹爹徐胥野问题一连串丢过来,云雾初被问的脸色绯红,她只得抬手扶住腹顶,声音小小低低的解释,“宋医女说,肚子再大一点,肌肤容易长些纹。”
“纹?”
“嗯,很丑的纹。”
“要涂多少合适?”
“越多越好,”她长而美的细眉拧起,“若是长了,该是多难看。”
她看着他,止了话语,话没说完,但徐胥野懂了。
他低下头去,虔诚的将吻密密麻麻,绵绵密密的落到云雾初的肚子上,没有遗漏任何一块肌肤,那些因为孕育孩子而隆起的肌肤都得到了他柔软的唇的爱恋与祷告。
行为总是比话语更为有力。
那些吻,在无言的说,无论她如何模样,她都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佛。
他一个人的佛。
佛普渡苍生,但他的佛,只渡他,只属于他。
云雾初启唇,微微喘气,杏眸透亮,帷幔挡住外面的光线,一方床塌小天地又暗又热,徐胥野了然,微凉的指尖沾上膏体触上了她的肚子。
手乍一碰到柔软温热的腹,肚子里的孩子就动了一下,肚皮鼓起个小包,又快速恢复。
“月份大了,孩子力气也大了,闹腾起来,总是这样。”
她抿唇,想要用被子盖一盖。
徐胥野觉得惊奇,像个大孩子一样,指尖点在肚子上,恰与肚子里小家伙的动静碰在一起,他扬眉笑了,熬了一夜的疲倦顷刻间消失,他跟肚子里的孩子打着商量,“乖,爹不在的日子里,要帮我照顾好娘亲。”
他手指还没有离开,话音刚落,他手指所在的地方,突然又是一鼓。
动静不大,但徐胥野真切的感受到了。
他眉眼温柔,忍不住弯眉笑了,“那我们就说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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