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德醒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大个子半兽人迷迷茫茫地睁开了金棕色的双眼。新生之后,第一道印入他眼帘的身影,是他最爱的帕特里夏。
“……夏夏?”
“恩。”
“我……活过来了?”
帕特里夏默了小会, 后才颔首应道:“恩。”
弗兰德自然没有活过来,他仅仅是苏醒了而已。
他的灵魂被拘束在已经死亡的肉/体内。用不了多久,他的身躯就会慢慢腐烂、发臭。但即使如此, 因为帕特里夏的黑魔法,他也不会死去。
只要帕特里夏愿意,
他可以得到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不知何时来到温室的萨列亚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侧首看了看身旁只静默注视、一言不发的魔女, 他忽问:“你为什么不像帕特里夏用那样的手段, 把你最爱的狄迦尔一世永远留在身边?”
这并不是太难回答的问题。
至少,她答得很快。
“因为我是一个自私的魔女。比起爱他, 我更爱我自己。”赫伊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帕特里夏和弗兰德的身上挪开, 她的语气里透着惋惜和遗憾,“你不会能够想象接下来的她要承受什么。”
所有的痛苦, 只有当法则回归正轨时, 才会平息。
帕特里夏总是说她为了老情人有多疯狂, 可在赫伊看来——她不及她。
起码,她不会愿意为了狄迦尔一世而接受法则的惩罚。
即使他求她,
也不行。
赫伊笑了。
她仰首看向萨列亚, 以揶揄的口吻问:“是不是很让你失望的答案?”
“不,不会。”萨列亚的回应同样很快,他摇头, 不起波澜的面容中潜藏着谙然,“如果是狄迦尔一世的话,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比起爱他胜于自己。
那位神圣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一定,更希望她能更爱自己。
萨列亚的答案让赫伊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意味,用眉笔画得温婉的叶眉上扬,她道:“说得跟你很了解他似的。”
“我不就是他吗?”
他轻松反问。
这股坦荡莫名激起了魔女的不快,她横眉冷对,否决:“不,我宣告——你,萨列亚·奥·兰斯,不是狄迦尔一世。”
“没有公示人的见证。你的宣告,”他伸手,动作轻缓地抚平了带着敌意的眉,“无效。”
而正当赫伊准备反击的时候,帕特里夏的声音幽幽穿插了进来,带着深深的埋怨和痛恨:“多无情的男女,不顾我刚死了爱人,你们就开始在旁边打情骂俏了。”
“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赫伊笑着反问,紫罗兰色的眼眸掠过正因为帕特里夏的话而发懵、一脸‘爱人?’‘我是夏夏的爱人?’‘夏夏终于接受我了吗?这死得太值得了!’表情的半兽人。
帕特里夏一哽。
她只好将炮火转移到始作俑者的身上,“你最好祈祷赫伊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这笔账你也逃不掉。”帕特里夏眯眼看向赫伊,赤红色的眼瞳里深含隐怒,“如果魔女狩猎的时候你不出现,我发誓,我会追杀你一百年。”
“是是。”
赫伊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很无辜,颇有一种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便被连带了的即视感。
当帕特里夏决定带着她的半兽人去寻找合适的身体、匆匆离开了罪恶之城后,一切暂告一段落。
目送他们的背影,赫伊的眼中虽有祝福,但并不看好。而回想起和帕特里夏之间愈深的矛盾,她觉着自己在下回的魔女狩猎中讨不了好了。
优雅地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后,赫伊埋怨地瞪了萨列亚一眼,“托你的福,我彻底得罪她了。”
萨列亚很上道,他不紧不慢地问:“我要怎么赔偿你?”
“恩……跪下来亲吻我的脚尖?”见着男人如鲠在喉的模样,魔女的声线越发温柔起来,“放心,我会克制一点,不会一脚把你踩断气的。”
“赔偿……押后吧。”
赫伊啼笑皆非。
当视线掠过狼藉一片的温室、在旁杵了不知有多久的诺斯,她道:“在帕特里夏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是该说你有勇无谋呢?还是老谋深算呢?”
“我只是想早一点见到你。”
魔女顿感毛骨悚然,没有觉得被撩拨到了,反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上去既嫌弃又惊悚,还有些责怪。
“萨列亚,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想我像以前那样?”
“那样会比较好。”
“但我拒绝。”
“……”
谁来帮帮这位兰斯公爵阁下捡回以前的那张高冷皮囊?
盯着谈笑自若的萨列亚,赫伊总怀疑他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伴随帕特里夏和弗兰德的离去,罪恶之城彻彻底底变成了萨列亚的怀中物。
他也许打上这座边境之城的主意很久了,当两区区长离奇消失,立马有不少人站了出来,接管他们曾经的位置、瓜分他们的权力。
没有人知道,这座武装实力不匪的城市悄然易主了,完成了集权。
曾当过一段时日俊美男宠的诺斯被留了下来,他负责看住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的魔法师蒂莫西,也担上了套出他来历、出身的重任。
至于他的效忠对象,兰斯公爵,他已经和魔女、精灵、管家、骑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罪恶之城,马不停蹄地开启了下一段旅程,追寻其余徽章的去向。
正如赫伊答应精灵少女艾纯的一样,他们现在正在前往精灵之森的马车上。
本来还算宽阔的空间变得狭窄。
赫伊和兰斯公爵坐在一边,马布斯、赛尔、艾纯则坐在另一侧。而精灵少女和公爵大人——他们距离最远,是对角线。
看到兰斯公爵神情,赛尔觉得他可能快要窒息了。哪怕是在下一秒,公爵大人大失形象地往自己身上呕出了一口酸水,赛尔都不是太意外了。
而罪魁祸首并没有自觉——白/精灵艾纯正眨巴着鹦鹉色的大眼睛,咬着鹦鹉色的长头发,很是八卦地打探着眼前女人和自家长老的风流史。
萨列亚很想把艾纯丢出去,但由于她的每句问题都踩在相当关键的字眼上,这让他到底还是忍下了心底的冲动。
此时此刻,初见相识的一部分已经结束了,赫伊正在艾纯的追问下讲述两千年前她和洛根共同遭遇的一些趣事。
而越听下去,萨列亚便越觉得不对劲,像是被系了海锚,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去,仿佛无底深渊一样触不到底。
他总觉得自己在倾听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浪漫恋爱史。而所谓的狄迦尔一世,他不知道被丢在了哪一个旮旯,连提都不曾被提起。
终于,当听到‘我和他在夫加草原的帐篷里度过了温情一夜’的时候,脸色骤变,他不由开口问道:“你和那个叫洛根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问话脱口,兰斯公爵既是想知道答案,又不敢面对。
她和他之间,似乎完完全全不止于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俨然就像是……恋人。
兰斯公爵的直觉没有错。
他看见有温柔的笑意在魔女的唇边挂起,那是面向他时也不曾有的和煦轻风。仿佛怀春的贵族少女在怀念有如珍宝般宝贵的曾经,她的声线也染上了丝丝甜蜜的滋味,甚至——有几许羞赧?!
“啊,这个啊。”
赫伊美眸流转,在萨列亚紧紧的注目下,良久,余下的话语才从嘴边流出:“他是我的初恋。”
末了,她又悠悠地补上了一句,“两情相悦的那种。”
赛尔、马布斯也许听到了暴击的声音。
马车中有一个男人,他的HP值在疯狂下跌,即将迎来全线崩盘。
气氛蓦然变得诡异起来。
艾纯正在努力想象古板冷酷的大长老谈恋爱的样子,至于兰斯公爵——愣了一下后,他只觉得本来就在胃部翻滚的酸水涌到了身体各处,尤其是心脏。
脑袋空白了好一阵后,萨列亚才回过了神。
——初恋?
怎么……会是初恋?她爱过的人不是只有狄迦尔一世吗?
喉结滚动,哽塞良久,他才终于能够以非常平淡的神色说出了非常冷淡的话语:“去精灵之森的事情,先放一放。”
而仅是下一秒,无缝连接,萨列亚立马推翻了刚刚脱口的话。
“不,你和我都不必去了。”
遗落在精灵之森的神圣徽章,他会另想渠道取回。
然而。
赫伊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他。
“那可不行,我们可是有誓约为定,”一张有魔法气息的牛皮纸赫然出现在她手中,拎着这份受誓约之神承认的契约,她眉眼弯弯地笑道:“我会帮你找到全部的神圣徽章。”
她强调似地补上了一句。
“是——全、部。”
所有人都觉得这种调侃很刺激。
除了当事人兰斯公爵。
萨列亚被曾经的自己秒杀掉后,艾纯又登场了。
双眼恍然泛着点点星光,她紧紧地盯住了对面姿态优雅、一举一动都让她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女人。
精灵族也许有面容比她更美丽、精致的女性,但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的魅力可以超过她。她就像是在午夜时分、于月光之下盛放的浅紫色玫瑰,散发出甜美醉人的幽香,诱惑着所有视线在她身上流连忘返的人们。
艾纯霎时可以理解为何像洛根长老那样的存在,会时过千年,仍然将眼前的女人揣怀在心尖儿上了。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呀?”
“这个不告诉你。”魔女食指抵唇,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不愿告知。
“是您把大长老甩了吗?!”
“当然。”
艾纯想了一想,然后——问到了关键问题。
“那……
你们啵唧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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