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晋江独家,禁止转载

    晚上林元做的面疙瘩, 炒了一盘蘑菇炒肉,饭菜端到桌上后, 却没有人开动,全家人都愁眉不展, 心不在焉。

    冯氏之前在地上一顿打滚叫骂, 大家都知道了原由。

    原来镇上的宋记杂货在两天前突然改头换面,不做杂货生意,卖起了草编包,包非常便宜, 二十文钱就可以买一只,货源充足,刚一开业就生意爆红。

    林高氏几人到了集市上,草编包虽有人询价但却没人买, 直到快中午了, 林高氏磨不住问了询价的人, 才知道集市上有更便宜的售卖点,还是老字号有信誉的宋记杂货铺售卖,宋记杂货铺的东家可是宋知礼,镇上首富, 而他们家货没名没姓只是零售,价格还高,和人家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大家问问价就走了。

    镇上只有两家杂货铺,一家李记, 一家宋记,而这个宋记的背后东家宋知礼正好是林征的老丈人。

    林高氏和二房联想到被宋氏拿走的十几个草编包,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们被亲家给阴了。

    原本降价卖也不至于一只都卖不出去,但几个人听了后犹如晴天霹雳,思来想去到底觉得吃了亏,心里不服气,硬扛着没降价,最终的结果就是磨到了下午,都没有人买。

    几人心里有气,午饭都没吃,饿着肚子带着一肚子火回来,一看到林征,就想到了宋氏,其他人还好,冯氏憋在心里多年的嫉妒与酸意,合着这次的憋屈彻底爆发了,一点儿都不遮掩,直接在院子里骂起了宋氏,丝毫不给林征面子。

    最后还是两边的邻居端着碗出来询问怎么了,林高氏才沉着脸训斥了冯氏两句,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辱骂。

    只是想到辛辛苦苦编织的一百个草编包,竟然卖不出去了,一家子人心里都不舒服,晚饭就算做好了,也没心情动筷子。

    饭桌上气压很低,林高氏阴沉着脸不说话,最后还是沈岳拿起筷子,开了口,“包的事情我晚上想想办法,大家都忙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冯氏却不配合,冷笑一声,“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要是因为被亲家阴了一顿,就降价卖,村里人都能笑死林家,反正镇上我是不去了,谁爱去谁去,你看今天过后,谁不在背后笑话我们,丢死人了。”

    林家做草编包卖钱的事情没有躲着人,左右邻居都知道,村里人也都传遍了,之前赚钱了倒是没什么,大家只是口头上酸两句。

    今天他们垂头丧气地回来,包没卖出去还骂起了宋氏和宋家,左右邻居吃瓜看戏后还笑着调侃了几句,估摸着明天村里传啥的都有了。

    钱没赚到其实还在其次,主要是林家这次被一向引以为傲的姻亲阴了,背后少不得会引起村里人的幸灾乐祸与指指点点,也确实非常丢人。

    说着说着,冯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骂道:“你不过是偏帮三叔罢了,说什么宽心话,你们这些赘婿没一个好的。”

    冯氏今天也确实是委屈了,她从出生到现在,也就这几天起早摸黑过的辛苦,究其原因也是为了抓住干农活之外的赚钱机会,不让沈岳这个原本最该受唾弃的赘婿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们,没成想怀抱着巨大的希望,风吹日晒地站在集市上,忍着羞耻心大声叫卖,喊的嗓口眼都冒火了,却一只草编包都没卖出去。

    对比上一次大房、四房将包卖的干干净净,他们这次心高气傲的出去,却灰溜溜的回来,她既恨宋氏,又恨大房和四房,一个让她赚钱的希望落了空,一个把她的脸踩到了地底下,所以在沈岳一开口,说想办法,她就把理智抛到了脑后,对着沈岳开了嘴炮。

    “娘,你别哭啊。”

    “冯氏,你哭啥?”

    桌上的人被她突然冒出的眼泪给惊住了,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懵逼。

    沈岳看着眼前的神场面,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场面不再凝滞,可它尴尬。

    林老二脸涨的通红,无措地拉了拉冯氏的胳膊,小声道:“别、别哭了。”

    冯氏破罐子破摔,鼻涕眼泪齐飞:“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我哭咋了,包都卖不出去了,辛辛苦苦好多天钱却没了,我骂不过,打不过,哭还不行了?”

    林高氏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将脾气压了下去,低声训斥道:“在小辈面前,你像什么样子,快别哭了,赶紧吃饭吧。”

    冯氏心里有气,当做没听见,抽噎了一下,冲着林征道:“三叔,不能说你入赘了宋家,就胳膊肘往外拐。那宋氏真是坏了良心了,娘好心让她挑包,她却坑了我们家,你必须得给个交代。”

    林高氏“砰”地一声将筷子摔到了桌子上,怒道:“冯氏,小三什么时候入赘了,你再给我胡咧咧一下试试。”

    林高氏是真恼了,“有气你就明撒,别再给我指桑骂槐,老娘当年就算再穷,小三也是我的心头肉,没得让他入赘。林家出了聘礼明媒正娶的宋氏,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再胡说八道,贬踩小三是赘婿,就别怪我不给你脸。”

    沈岳:“……”他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正觉得无语,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沈岳看了看旁边的豆芽菜,对方眼里都是不高兴,正凶凶地盯着冯氏。

    沈岳捏了捏他满是茧子的手,在对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饭碗,示意他吃饭,不用管其他人的事。

    豆芽菜瘪了瘪嘴,有些不情愿。

    沈岳端起自己的碗,呼噜噜喝了一口面疙瘩,然后眼神示意,豆芽菜这才听话地端起了碗,乖乖吃饭。

    豆芽菜的手艺挺好的,调料齐全的情况下,面疙瘩比沈岳做的好吃多了。

    沈岳也不管桌上的糟心事了,埋头喝了起来。

    晚饭后,桌上还是不愉快,大家都没了心情聊未来,张氏刷碗,沈岳拉着豆芽菜回了屋。

    两人再没像之前一样点着油灯编包,豆芽菜有些无精打采的,在踏板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就站起身弯下腰,一把拉开踏板,撅着屁股往床底钻。

    沈岳想问他干什么,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声,然后就见豆芽菜趴在地上,慢慢往外蠕动。

    沈岳只好往边上让了让,等他出来。

    林元出来了,脸上,头发上,衣襟上全是灰,手上却抱着一只三四公分高的大肚陶罐,随着豆芽菜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沈岳帮他把踏板放下来,“罐子拿出来干什么?”

    豆芽菜平时看钱罐子看的可紧了,连往里倒铜板都不舍得拿出来呢。

    林元把陶罐抱到怀里擦了擦灰,然后一屁股坐在踏板上,将明显很重的陶罐放在细瘦的腿上,紧紧抱着,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沈岳嘴角直抽搐,但实在看不下眼了,“罐子放到踏板上,我给你拍拍灰。”

    小守财奴的脸上,身上全是灰,连后脑勺上都挂了个蜘蛛网。

    沈岳想,按豆芽菜守财这架势,以后他怕是连摸都别想摸一个铜板,如果把豆芽菜嫁出去,他绝对是净身出户的节奏。

    不过……这样的性格,怕是以后再嫁给别人,也不会吃亏吧。

    沈岳心里有些郁闷的同时,又有一种诡异的爽感。

    好在豆芽菜虽一副守财奴的模样,还是听话地将罐子放到了踏板上,沈岳把他拉站起来,从头到脚给把灰拍掉。

    完事儿了后,豆芽菜又坐回踏板上,继续把罐子放到腿上,打开上面盖着的布,开始一枚一枚地数铜板。

    沈岳拿过自己靠在墙角的草垫子,边铺床边问他,“你这是要干嘛?”

    铜钱的哗啦声停了下来,林元慢慢比划道:“再过十来天就要秋种,秋种要租牛耕种,爹要还要吃药,娘手上应该只有几百文了,不够租金和药钱。”

    原本再卖几批草编包,家里的钱就可以支撑到秋种之后,还能有些存款,到时候他和娘、大嫂接些绣活,过年前爹的药钱和家里的油盐支出就有着落了。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

    一切打算全成了泡影。

    三嫂真是太过分了。

    沈岳见他小脸上满是愁绪,五官皱皱巴巴的全挤成了一坨,忍不住的就想笑,“你小小年纪,操的心还不少呢。”

    “真过不下去了,有大房、二房顶着,再不济还有我呢,你一个小的叹什么气。”

    沈岳见他咬了咬唇还是愁眉不展,就道:“钱先收起来吧,今晚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包给卖了换些钱。真到了没辙的时候,我们再出钱给爹买药,总不能让药断了。”

    到时候大房、二房都跑不了就是了,出多出少看情况,但没得让豆芽菜一个人牵肠挂肚又出钱。

    秋季收的玉米和高粱,林高氏已申明了暂时不卖,她计划在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粮食价高的时候卖了,为林泽去府城参加府试和院试筹集盘缠。

    沈岳想着,一季子收入几乎全进了林泽口袋,二房这个儿子完全是林家公中在养着,二房几乎没花过钱,真到了没钱的地步,大房孤儿寡母的就算了,看他不坑一把二房,让他们把这些年藏的私房钱给全吐出来。

    沈岳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豆芽菜在听到他的话时,眼睛里闪过的感激与依赖。

    他越过林元,把早上收到木床上的被子抱了下来,扔到铺好的草垫子上。

    脚一动,正想转身,却被一把抱住了腰。

    豆芽菜的脑袋在他腰上蹭了蹭。

    他不会说话,不会表达他的感激,可他在这一刻,真的好想抱抱相公。

    于是他心动就行动了,忍着巨大的羞意,抱住了这个让他心生依赖,想一辈子都不撒手的男人。

    沈岳不知道豆芽菜的脑袋里想了什么,被他蹭的有点儿痒,忍不住退开一步,将人的脑袋推开,见豆芽菜仰着脑袋有点儿懵地看着他,笑着调侃道:“你抱着我,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哄地一下,林元的脸红了,连眼睛都羞的起了一层水雾,他抿了抿唇,倏地别过脸,手指一通比划:“谁跟你撒娇啦,我是没坐稳,才不小心倒到你身上的。”

    沈岳“噗嗤”一下乐了,谁能想到这么个刺头,最开始见了他就眼冒凶光的小家伙,竟然还会害羞了。

    “好了好了,不是你没坐稳,是我没站稳好不好?”沈岳故意羞他。

    果然,一听这句话,满脸通红的豆芽菜瞬间炸了,倏地从踏板上跳了起来,冲着他一个饿虎扑食,飞扑过来。

    沈岳哈哈笑着,坏心眼地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张牙舞爪半天,愣是碰不到自己半点。

    林元顿时抓狂,觉得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两个人正没形象地闹着呢,门却“当当当”地被敲响了。

    两人一愣,沈岳下意识地看向地上刚铺好的铺盖,豆芽菜下意识看向了钱罐子。

    两人有志一同的,瞬间行动了起来。

    豆芽菜抱起罐子,一把拎起了踏板,三两下钻进了床底下。

    沈岳迅速地将被子扔到豆芽菜的床上,边卷草垫子边应声,“谁啊?”

    见豆芽菜放回了钱罐子,正在费劲地往外蠕动,沈岳低声道:“低头。”然后一把抱起他的腰,将他拖了出来,顺手将草垫子塞进了木床底下。

    “是我。”门外清正的男声道:“你三哥。”

    沈岳:“……”

    他看了眼一顿猛操作后懵逼的林·小花猫·元,顿了一下,伸手将他额发上挂的灰条子给摘掉,低声道:“有空打扫一下床底下,我去三哥那儿一趟。” 林征这个时间找他,肯定是有话要跟他说。

    豆芽菜现在还羞着呢,没反应过来沈岳这话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蓬头垢面,成了大花猫,一脸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比划道:“你去吧,我等你。”

    沈岳忍着嘴角的抽搐,拍了拍自己身上粘的灰,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颓丧的林征。

    “去你那里吧。”沈岳说。

    林征的屋子空荡荡的,除了靠墙的一张床和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

    沈岳在椅子上坐下,林征在踏板上坐下,两个人相顾,一时无言。

    沈岳是不知道说什么,林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林征打破了沉默,他叹了口气,惭愧道:“我对不住你,这次草编包的钱我稍后补给大家。”

    眼前的林征气场低迷,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死气沉沉。

    沈岳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事儿和林征没关系,若真要怪林家某个人,林高氏的责任要比林征大的多。

    晚上冯氏指桑骂槐,显然心里对林高氏的意见很大。

    大家其实也心里门清,林征被蒙在鼓里,最主要的是他老婆宋氏有问题。

    只是宋氏家里有钱,镇上首富,林征若想科举之路走的顺一些,就只能忍气吞声。

    林家人包括饭桌上口不择言的冯氏,心里窝火的林高氏,就算再恨宋氏和宋家,在林征提出和离的话题时,都打断了他的话,让他不要再提。

    可以说,冯氏之前讽刺林征是赘婿不是没道理的,林征仰仗不了贫穷的原生家庭,就只能仰仗岳父家,老婆看不起他,不跟着他住,动辄住在娘家,后来他捏着鼻子妥协,在镇上租了房,人家才跟他回了家。逢年过节,宋氏从不在婆家逗留,基本上走个过场就回自己娘家,留着林征一个人尴尬地面对父母兄嫂。

    村里人本就八卦,见林征每次回家都是一个人,出身富贵的老婆没个影儿,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同时戳林家的脊梁骨,说林家贪图富贵,把好好的秀才儿子给卖了。

    可以说林征不是赘婿却胜似赘婿,虽有着秀才之名,实际上却一直仰人鼻息,过的忍气吞声,窝囊憋屈的很。

    当然,但凡他中举,人们也不敢再指指点点,宋家也不敢再看不起他,可是他考了三次都未中举。

    不管在林家还是宋家,他的地位都非常尴尬。

    沈岳看着这个压力巨大,眼眶通红,不停唉声叹气的大舅子,劝慰道:“其实草编生意按预计最多也就能做个两三次,后面必定会有人仿制,我们小门小户的,没有竞争力,做下去就没什么盈利,此次也只是把预估局面提前了,不算是什么意外。”

    “再者,此事和三哥没什么关系,没得让你赔钱。晚点儿我想个法子,把手头的一百多只草编包给卖出去,也不算亏。”

    林征愁道:“有什么方法?真的能卖出去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因为一些事情,我们林家不能去隔壁湘水镇上卖草编包……”

    沈岳愣了一下,他确实想明天去隔壁湘水镇卖一下的,因为这里地广人稀,也只有太河镇、湘水镇可以一天之内来回,其他县镇都太远了,若要售卖,就必须住宿,额外支出就高了,不划算。

    不过林征这么说了,沈岳也只能笑了笑:“方法总比困难多,想一想总会有的。三哥你就不用再挂心上了,也别提什么银子了,咱们是兄弟,没得为那几两银子,坏了情分。”

    沈岳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真心话,“三哥,靠人不如靠自己,有些人的话不要放在心上。还有,但凡你做了决定,我和元元都会竭尽全力地支持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林征鼻头酸涩,怔怔地看着沈岳。

    沈岳见他眼眶中热泪滚滚,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以为他开不了口,就贴心道:“三哥还有什么话想说?”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突然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露了出来,大男人呜咽了一声,“为兄真的憋不住了,弟夫你快走吧。”

    沈岳:“……”

    这大舅子真的让他一言难尽。

    回到自家小屋时,灯火明亮,豆芽菜却歪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沈岳将他手里的针线拿开,放到旁边的针线筐里,然后抱起人,轻轻放倒在床上。

    这小家伙的睡眠可真好,沈岳见一次就忍不住惊叹一次,极易入睡,一入睡就睡的极沉,感觉就是把他拉走卖了,他都不知道。

    沈岳给豆芽菜盖好被子,就熄了灯。

    虽说才晚上九点多,但对于农村来说已经很晚了,沈岳躺在豆芽菜给铺的床铺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既然去湘水镇不行,那他就只能用另一个办法了。

    希望此次过后,林家能度过难关,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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