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日子寂静又死气沉沉。
半个月后, 林如松到底没有挺过去,在睡梦中去了。
那天早上, 平时听惯了的咳嗽声没有传来,沈岳一醒来就觉得心里突突, 果然没过多久, 就传来了林高氏的哭嚎声。
林家人心里都知道这天会来,但真的来了,大家还是难以接受。
豆芽菜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穿, 就越过沈岳往外冲去。
沈岳动作快速地系上衣服带子,然后一把拉住了他,给他胡乱套上衣服,期间豆芽菜一直在挣扎, 眼神空洞, 神情茫然。
沈岳给穿上衣服后, 就说了一声,“跟上。”然后拉着他匆匆往林如松的屋子里跑去。
路上遇到了衣衫不整的林老二和林征,沈岳冲他们点了点头。
林元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喊了句:“二哥、三哥。”, 兄弟三个满面凄然。
几人一起进了堂屋,敲响了旁边屋子的门,已经穿戴整齐的林高氏哭着打开了门。
四人去床边看了看,林如松安静地躺在床上,走的很安详。
林括腿一软跪了下去, 大哭:“爹啊。”
林征也一脸泪水,满面仓皇。
沈岳看了眼豆芽菜,瘦瘦小小的他却并没有哭,静静地看了眼老爹后,咬着嘴唇把泪意憋了回去,对林高氏比划道:“爹的寿衣呢。”
林如松的寿衣和棺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林高氏抹了把眼泪,说道:“我去拿。”
她开始翻箱倒柜,沈岳对豆芽菜道:“你和娘给爹穿好寿衣。”然后跟怔然的林征和腿软的林括说,“二哥、三哥跟我出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身为家里的男人,总要把后续的事情给安排了。
林家在村里没什么亲戚,除了林六福家也没什么相熟的,沈岳就建议让林征、林老二两个人去报丧。
冯氏、张氏、林高氏以及宋氏的娘家,还有沈岳的老娘那里都需要去报丧,沈岳是一个都不熟,闷头闷脑的跑过去只会浪费时间。
家里还需要买香、买纸钱、蜡烛等,现在外边下着雪,正冷着,最好还是别让女人们出去了。
还有家里公中分完钱之后就没钱了,丧葬的花费必须几房一起给凑出来。
沈岳道:“大家都出一样的吧,到时候少了再补,多了等这事儿过去后再退回去。”
林征抹了把脸,“我出一两。”
普通百姓家的丧礼,三四两就能办的很体面了。
沈岳一个穿越的,知道林征比他清楚行情,便跟着道:“那我也出一两。”
话完,两个人便有志一同地看向了林老二。
林老二脸上还挂着眼泪,嘴唇却嗫嚅着,“二房没、没那么多钱的。”
沈岳现在心烦,根本不想跟他扯皮,“大嫂那里我一会儿去要,也是出一两,二哥,前些时候分家刚分的一两银子,你二房这些天都没有出去过,也没有人情来往,你跟我说你没一两银子?你若是再推脱,就别怪我不客气,去你们二房屋里搜搜了。”
林老二吓的后退一步,惊怒,“你这个土匪!”
沈岳嗤笑,一把拎起他的领子,“爹都死了,你还给我来这套,再跟我磨蹭,我就让你尝尝被土匪揍的滋味。”
说完,他便一把丢开林老二,出了堂屋去敲张氏的门,“大嫂,你开下门。”
张氏很快就出来了,一见是沈岳,张氏便道:“怎么了?”
沈岳将林如松去世的消息说了。
张氏顿时愣住了。
沈岳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爹的丧礼我想办好点儿,现在公中没钱,三哥和我都各出了一两,二房那里要是不出,一会儿我去搜一两出来,大嫂,你这里……”
“我也出一两,我去屋里给你拿。”张氏立马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岳的土匪行径给吓到了,将门砰地一下关上,然后急急忙忙就去翻钱。
沈岳摸了摸鼻子,然后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还站在堂屋门口瑟瑟发抖的林老二。
林老二被吓到了,转头哭兮兮地朝林征道:“三弟,你看他……”
林征冷着脸道:“二哥,我劝你还是去拿钱,不然一会儿就算弟夫不动手,我也会去你屋里搜的。”
林老二惊愕:“你……”
林征冷道:“爹活着的时候,你没出过一文钱给他看病,爹死了,到现在了你还一文钱都不愿拿出来。林括,话我就放出去了,家是分了,钱也是分了,但是若是你二房在丧礼上搞鬼不出钱,就算爹死了,我也要想办法把你二房给赶出林家去。”
“你既然如此无情,我也没有你这样的二哥。”
说完,便不管林老二的脸色,越过他,就出了堂屋门,朝自己屋里走去。
林老二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沈岳一眼,然后气冲冲地回了自家屋。
这个小插曲林家其他人都不知道,此后就是脚步不停的忙碌,报丧,布置灵堂,停灵,守灵,大殓,出殡。
林家一直忙了七天,才把林如松给下葬了。
出殡的那一天,沈岳以为林家村只有林六福家会来,没想到最后竟然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过来送林如松最后一趟。
林家的女人们哭的是肝肠寸断、天崩地裂,林高氏甚至哭晕过去几次,最后被大家掐人中唤醒,还是依旧跟着大部队将林如松下葬。
七天的时间里,林家人衣不解带地轮流守灵,饭都没时间去吃,觉都没怎么睡,所以轮下来,各个都是面带菜色。
于是,在把所有人都送走后,大家第一次在饭桌上坐齐了。
这会儿没了外人,林高氏终于黑沉着脸,问出了今天一天里最想问的问题,“宋氏怎么没回来?”
林如松身为她的公公,就算她再不愿意回林家,出殡的这天,所有亲戚朋友,半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她都应该回来的。
可是,就是今天,这个儿媳妇竟然没回来?
宋家更是只安排了个管事来奔丧,完全就是把他们林家的脸往地上踩。
林高氏怎么能不窝火?
今天人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能问,但人都走了,无论如何她都要问个清楚。
林征神色原本是怔怔的,听了林高氏的话后却是一脸木然。
冯氏从林老二口中知道了前些天林征威胁二房的话,此时幸灾乐祸道:“还不是看三叔明年没法科举了,就连意思意思都不愿意了呗。”
“人家本就看不上林家,娘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她火上浇油道。
林高氏脸黑的都能滴下水了,恨恨地拍了下桌子,骂道:“宋氏这个贱人,宋知礼这个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
冯氏哼笑了一下,不吭声了。
桌子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半晌,林高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捂着脸哭了起来,“老头子为什么就这么去了呢。”
她这一哭,豆芽菜眼眶瞬间就红了。
沈岳见状,忙拉住豆芽菜的手,安慰林高氏道:“娘,无论如何日子都还要过下去的。”
林征本还如行尸走肉般,这下也慌了,揽住林高氏道:“娘,以后还有我们在呢。你别哭了,爹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伤心了,怕是走都走的不安心的。”
林高氏狠狠地锤了他一下,骂道:“你还知道你爹会走的不安心,你娶的什么媳妇啊。”
林征神色一下子怔怔的,他叹了口气,颓然道:“是我对不起爹。”
林高氏出了些气,情绪也慢慢平稳了些,她抹了一把眼泪,苦道:“哪里又能怪你呢。”
随后便神色怔然地想着什么,兀自出神。
“娘。”林老二在冯氏的示意下,犹犹豫豫地唤回了林高氏的注意。
林高氏回过神,道:“什么事儿?”
“那个,那个……”林老二吭吭哧哧的,“爹这不是去了吗,泽儿参加不了明年的院试和府试了,我想着……我想着,要不让艳儿趁着热孝嫁了罢。”
直系血亲去世,本姓儿孙是要守孝三年的,三年内不能任官、应考、嫁娶。
林艳本就十五岁了,若是再等三年,她就是老姑娘了。
林老二的请求,也是情理之中。
林高氏冷淡地点了点头,那你明天找媒婆,去问问徐家是个什么章程。
今天徐家也就派人送了东西,人并没有到。
林高氏也是不高兴的。
不过,比起宋家的过分,徐家这个尚未娶林家孙女的亲家,倒也不算什么了。
“哎,好。” 林老二高兴道。
林艳的婆家是隔壁湘水镇的商户,家里小有资产,虽比不上宋家,但也不错了。
虽然儿子不能应考,但给女儿找个好婆家,也能安了他的心。
这个家里,他们二房先前过的太窝囊了,谁都可以来威胁他们,他一定要找回场子。
爹不在了,他才是一家之主,凭什么要受一个赘婿和一个失了岳家支持的弟弟的气。
林老二越想越觉得解气,现在有钱的四房钱全花没了,有功名的三房不仅不能再进一步了,连岳家也不支持了,大房两个是软柿子,根本不用提,这个家虽说分家了,但还住在一起,跟没分也没区别,完全就该他们二房做主了。
他这边想的挺美,但是那边沈岳却提起了分家的事情,“娘,既然爹去了,那二房也该动动了,之前分家分给我们的家具以及属于大房的正屋,都该收拾出来了。”
先前分家只弄了分家书,因为林如松大病,家里并没有怎么动,只把最好分的银钱和田亩给分了,其他的说等有空了再分。
沈岳一提出来,林家二房顿时安静了。
现在的正屋林高氏住了一间,一间是堂屋,还有一间改成了书房,林泽正在住着。
而属于三房、四房的家具,二房全在用着呢。
林高氏看了眼红了眼眶的林泽,顿了一下,说道:“大房在偏屋住的正好,就不用搬了吧。至于家具……”她看向林老二,“老二,泽儿用的家具就不动了,你从屋里搬些椅子、柜子给三房和四房分了罢,我记得你前些年才打了一套家具的。”
林老二顿时脸黑。
冯氏立马道:“娘,三叔是个读书人,又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小叔屋里有钱,弟夫能干,那些家具他们也看不上,我看就不用麻烦了吧。”
沈岳嗤笑,“谁说看不上了,我还就看上你二房的家具了呢。”
他不耐烦道:“我和元元正穷着呢,你少给我叽叽歪歪惹我生气,跟你说我没耐心的,再惹我恼,我就去你房里搬了。”
“你敢!”冯氏大怒,立马向林高氏告状,“娘,你看看弟夫是个什么样子的,爹刚走,他就土匪行径地欺负我们二房。”
沈岳冷道:“就欺负你们怎么了,爹看病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爹去了,问二房要个银子给他办个体面的丧礼你们又是怎么做的?我还就跟你们说了,凭你们二房没良心的样子,我迟早要收拾你们。”
“娘!”林老二立马向林高氏求助,“弟夫太过分了。”
“沈岳过分?刚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林高氏怒道,“家具明天赶紧给我搬过去。”
林老二目瞪口呆,“娘,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呀。”
沈岳嘲讽:“亲儿子……”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盆子油腻腻的剩饭菜倒在了身上。
林艳吓的脸都白了,“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乱地伸手,要给沈岳擦胳膊到胸前的汤汁。
沈岳黑着脸,一把拍开她的手,嫌恶道:“别碰我。”
“怎么样,烫到了没?”豆芽菜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拉开,要去碰他的胳膊。
沈岳忙挡开了他的手,“没事儿,菜不热。”
都是些中午的剩菜,晚上热了一下就端到了桌子上,虽然黏腻腻的看着有些恶心,但冬天衣服厚,隔热好,并没有被烫到。
“我去给你找件衣服。”豆芽菜拉着他,转身就要走。
沈岳一把拉住了他,“没事儿,我自己去找,你吃点儿饭吧,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沈岳非常果断地将他摁回到了椅子上,拍拍他的脑袋,“粥是新煮的,别的要是吃不下去,就喝点儿粥,省的晚上饿。”
豆芽菜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坐了回去。
沈岳看了眼桌子上的林老二,哼了声,“等我一会儿回来再跟你好好念叨念叨。”就抬着湿漉漉的袖子走了。
沈岳身上的棉袄是豆芽菜用新棉絮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非常暖和,他平时穿的非常爱惜,这下被泼了一身脏菜汤,他心里是极度恼火的。
林艳那个女人,他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原本还想着今晚上吃饭怎么就坐在了他身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他忍着怒气,匆匆回到房里,开始翻箱倒柜。
羽绒服脏了,但豆芽菜这些天太忙了,根本没来的及给他洗,现在棉袄也脏了,他实际上已经没厚外套可以穿了。
好在豆芽菜之前给做的夹袄还在。
沈岳忍着恶心脱掉了棉袄,正打算穿上夹袄,却听到身后一阵风声。
他下意识一躲,没成想里衣太过宽松,被对方抓住了了后面,一把将衣服扯了开。
沈岳转过身,看着趔趄着朝他扑来的林艳,猛地伸出脚,一脚将她踹到了林家的墙上,怒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刚刚进屋的匆忙,他忘了关门,根本没想到林艳会跟过来。
更糟糕的是,由于他和豆芽菜忙着守灵和招待来往吊唁的人们,经常很晚才睡,早早的就起来,日常更是累的躺在床上闭眼就能睡着,所以这两天他就没再来回折腾地铺,就是为了省点儿时间多休息会儿。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人看到了。
“你竟然和林元分床睡?”林艳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子,扶着墙站了起来,瞥了眼地上的地铺后,望着他满脸嘲讽:“果然如此,你不喜欢哥儿!”
说完,她就冲着沈岳又扑了过去。
沈岳怎么会让她近身,抬起脚,就要踹过去,只是门口冯氏的惊叫,“你们在干什么?”让他愣了一下,动作上就慢了半拍,差点儿叫林艳寻着空子,又给扑了上来。
幸亏他动作敏捷,在林艳即将扑上来的时候,侧脚将林艳踹到了床上去。
只是,这一下子就更乱套了。
听到叫声,陆续跑过来的人,不明前情,全都震惊地看着衣衫不整的他和床上披头散发的林艳。
而最显眼的,则是打头跑过来的豆芽菜,脸色惨白,神情凄惶。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请一定要相信我,林家的分家将会分的干干净净,而林征也会马上和离。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元元他猴精,担心沈岳都不要担心他。
今天就更这些了,周末我争取更肥章。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0-03-19 00:10:40~2020-03-20 02: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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