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又惹事了?”
距离开宴尚早,并不喜殿内那等场面的师兄妹二人,一道在外头闲晃悠着。
“自信点,把怀疑的语气去掉。”
冷血斜了清安一眼,道“回头烂摊子自己收。”
“放心,坑谁不坑自家师门。”
“呵!”
“瞧瞧你这不信人的……”清安话说一半突然一把拉过冷血,一并作了个禁声的手势。
冷血不明就里照做,跟在清安身后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那是两个他都不认识的人,但看衣饰应当是宫内女官,且那位深衣年长的品级高一些,浅衣年轻的低一些。
“温女官你不必说了,事是你们惹下的,为何要来劳烦我,我与温女官不过是共事罢了,可谈不上有这样的交情。”
“我知此事让何女官心有郁结,但我们也是无心之过。”
“你一句无心之过就活该我不痛快,还要反过头来帮你们,这难道不是让我更不痛快。”
“何女官,此事作大于两宫都无好处……”
“那也是你们的过错,我这头无端受连累就罢了,你还来寻我再相帮,这不是为难我吗?”
为难是让人去做难办的事,可这听着分明更像是拿乔吧?清安虽不知二人所为何事,但到底是见多了这般场面,不难猜出个七八分来,这年长女官摆明了是摆架子刁难人。
不过话说来,这世上也确实没有请求就必须相帮的道理,施以援手并不是本分而是情分,情分浅不愿为之也实属能理解,只是这般态度有些过了,当然若二人前头就有恩怨这事儿就另当别论了。
清安听了听觉得甚没意思,赶紧拽着冷血改道离开。
“你刚想多管闲事?”
“不小心撞见罢了,说起来今天真是……”清安也不知是该说温女官今日运气不佳,还是她俩今天挺有缘分的,往哪儿去她都能碰着她被人为难“女官这差事也真是不容易。”
“这能做女官的都是读书识字人家出来的,不像宫女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有所求有所图,自然也得有所付出。 ”
清安点点头觉得这话在理,叹道“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对了,你不该跟二师兄他们一道出宫的吗?”
“要不是你惹事,这会儿我是在宫外了。”
“这是听着风声派你护着我来了?”清安并不意外当师兄的消息灵通,倒是这差事通常不都三师兄抢着来吗?
“二师兄怕三师兄也惹事。”
“……担心的是有些道理。”
原本清安还嫌就留自个儿在宫里会无聊,这下吃瓜看戏都有伴了,虽然……但比没有强啊,一个师门的她不嫌弃。
“我总觉着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冷血板着面无表情脸说道。
“我打什么坏主意,别人不打坏主意我就谢天谢地了。”虽然她有一身业务技能但不代表她想时时刻刻都当差呀,进宫赏景吃喝不香吗“说起来我有点饿了。”
“……真饿了?”
“我辟谷习得不好你知道的……”
“当年查案被困那么些天也没见你喊饿啊?”
“那会儿喊饿也没用啊。”
“没想到宸王竟然让你在宫里挨饿?”
这是跟大师兄待久了也芝麻馅了?
当然,冷血这话音刚落打脸的就来了。
“姑娘辛苦了,小的奉德全公公之命,给姑娘送些零嘴吃食来。”面容白净的小公公脸上挂着笑容,身后是提着食盒的宫人“也不知姑娘喜好,就随意备了一些,姑娘莫嫌弃才好。 ”
虽没不知都送了些什么来,可单看这食盒的数量——这哪是零嘴分明是顿饭!
且这领头说话的小太监,清安认得,就是早上跟在云尘身边的那位。
不过就在清安犹豫上哪儿吃吃喝喝比较不打眼时,坏事儿的来了。
“太妃娘娘请姑娘一叙。”
来传话的人清安还记得,就是早一阵来六扇门的那位,吴氏太妃宫里的老嬷嬷。
叙?都没旧,哪来叙?
“差事要紧,回头再说吧。”冷血这话是对清安说的,可却是在替她拒绝。
亲师兄啊!
可清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会会这吴太妃,就是这吃食都到嘴边了……
“姑娘,这吃食凉了可就不好入口了,小的随姑娘一道去。”年轻的小公公善解人意地说道。
还可以这样?
清安闻言看向传话嬷嬷,只见其本就不大好看的老脸此刻更显凶恶了,可这小公公却是毫无惧色,一双眼睛愈是亮晶晶地望着清安。
这……可以说这眼神瞧着有点熟悉吗?
最终,清安拗不过这位小公公的坚持……是的,一个坚持给自己加戏的人,她真心想看看这戏怎么往下接。
皇宫设宴,来的都是朝臣家眷,前朝后宫素来盘根错节,是以有后宫妃嫔赴宴也并不奇怪,借此正大光明的走动亲戚族人更是寻常,尤以因太上皇离京多年转而积极为家族后人筹谋的太妃太嫔们为甚。
这一次吴太妃也赴宴,清安并不意外,毕竟娘家侄女在祀典上出风头了嘛,只是这后脚迫不及待的就来寻自己,敲打吗?
要说那吴家小姐什么心思,清安心里门清儿,但对这太妃吴氏她仍是捉摸不透,明面上这二人是情谊深厚的姑侄不错,但这吴氏对这侄女却是说打就打还往脸上招呼,怎么瞧都不似传闻那般和睦。
若说是做戏防着暗处的眼线,那营造二人不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去见吴太妃的路上,清安又捋了捋这些关系,决定再好好探探这位吴太妃。
单独备下的宫殿里,清安又一次见到了吴太妃,今日精心梳妆的她雍容风姿更盛上次所见,想到此人险些也成了薛家媳,清安嘴角一挑,上前行礼。
“见过太妃娘娘。”
“免礼罢。”吴太妃目光掠过清安身后挽起一个笑容,涂着纹花蔻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跟着说道“坐吧,不必拘礼。”
清安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多谢娘娘。”
这厢清安刚坐下,执拗跟来的小太监立即上前将带来的吃食一一摆上桌面,林林总总,数量不多花样倒是不少,粗略一数,十来样是有的,是顿饭的排场。
吴太妃看着小太监擅作主张的行动,没有动怒,只叹了一句“这圣上小厨房的手艺多年不见倒是一点没变。”
哦?清安只微笑不说话。
“一早就入宫想必也没吃什么,吃吧,就当在自家一般。”
“多谢娘娘体恤。”清安自觉没理由跟这吴太妃客气,伸手便端过那巴掌碗大藕羹,拨着银匙一口口吃起来——温温热,刚刚好。
吴太妃看着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方才又问道“不知府上薛老夫人身体可还康健?”
“回娘娘,祖母身子骨还算硬朗。”
“本宫记得老夫人也爱食这一道藕羹。”
“大约是吧。”清安放下吃空小碗没有反驳,又取了一块小酥糕,小酥糕只有寻常酥糕一半大,端看甚是秀气,入口是浓浓是香芋味儿。
“你与老夫人年轻时很像。”
“我听祖父说过,家中我与祖母最像了。”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多数都是吴太妃在说,清安在听在应,看在旁人眼里倒真有几分长辈与小辈叙旧说家常的样子,撇开二人之间那疏离与客气不提的话。
“娘娘,大姑娘来了。”
嬷嬷的通传让本还算融洽的气氛戛然而止,清安取出手帕拭了拭指尖,这一幕吴太妃看在眼里顿时眼神冷了下来“让她进来。”
吴嫀华裳袅袅,盈盈一拜“嫀儿见过姑母,姑母安康。”
“免礼罢。”
“没想到姑娘也在,真巧。”
“吴小姐安好。”清安起身问候而又坐下。
“姑母……”
“不是说了无事不必来向我问安,今日冬祀宴你该趁此多结交些朋友才是。”
“嫀儿谨遵姑母教导不敢轻易进宫叨扰,只是近日有一事着实令嫀儿难安,故才趁此想与姑母一叙。”吴嫀诉说着满满孺慕之情的话语,可言语里却听不出半分情真意切,配上她那张孤傲脸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生硬。
听得清安是想笑又不能笑,只好回避“既吴小姐与娘娘有体己话要说我便……”
“嫀儿心悦宸王多年,还请姑母替我……”
“下贱!”
一个敢于说大实话的小公公,需要有人撑腰。
清安正想出面……
“你说什么!”吴嫀不可置疑地瞪着辱骂自己的小太监。
“说……你……下……贱……”小公公故意拖长声音又重复一遍。
“哪里来的下贱阉人!”
小公公左右张望“你瞎了。”
“你……”
“你这些年勾搭过多少男人自己心里清楚,竟然还想染指我皇叔,自己平日不照镜子的吗,明明是烂泥装什么白莲花。”
什么装白莲花明明就……什么,皇叔?
“还不赶紧给六皇子认错。”
六皇子?清安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必了。”
“突然想起还有重要差事,今日承蒙娘娘召见……”清安赶紧起身要开溜。
吴太妃点点头“便不留你了,去吧。”
清安脚下生风拔腿就走。
六皇子见状,向着吴太妃一个作揖,跟着也走了。
独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吴家小姐一脸错愕愣在原地。
“你以为今日这样做是离间我与她的关系?你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往后再见别再唤我姑母,我担不起你这一声,滚吧。”
却说另一头清安出了宫殿,抬头就撞上冷血那张收债脸,也顾不得解释,赶紧先拽上人走,可还没走开几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在喊。
“等等,等等我呀。”
没办法,清安只得停下来“六皇子殿下,唤我等何事?”
“本殿下方才替你吵架,你都不说声谢谢的吗?”
“是帮我吗?”清安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殿下你明明是在帮自己的皇叔呀。”
“那你也不该丢下我跑掉。”
“殿下这腿脚不是跟上来了吗?”
“你……你不该走这么快,这让本殿下很没面子。”
“那下回我给殿下先使个暗号?”
“行……行吧。”
冷血:这人又在哄孩子了,呵呵。
打发走了六皇子,师兄妹俩继续往宴会宫殿走,路上冷血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猖狂?”
“可能是蠢吧。”
“看来我必须得给愚蠢的她上一课了。”
暮色降临,陆陆续续入宫赴宴的车马集聚宫门,华灯初上,映得车水马龙的街道愈发热闹起来。
今日虽无缘祀典却仍有幸赴宴的江琳琅一身盛装,刚进宫便被一位杂役宫女冲撞了,不想将事闹大的江琳琅放过了这宫女,谁知这宫女竟因此痛哭流涕起来,更直言对其有愧。
盘问之下,才知这宫女原在前太子宫中当差,江琳琅一听变了脸色,而接下来宫女所说更近乎让她呕血。
“江姑娘许是不认得奴婢了,可奴婢却记得姑娘大恩,当年奴婢犯错险些杖责丧命还是姑娘求情,奴婢才能苟活于今,今日不想有缘能与姑娘再见,姑娘大恩奴婢今生无以为报,有件事一直藏在奴婢心里许久不想您此生都蒙在鼓里,当年吴家小姐吴嫀与废太子有私……”
看着江琳琅被丫鬟搀扶着离开的背影,前一刻涕泪俱下的宫女抹了把脸,扭头看向阴影里走出的身影。
“公公,都照您说的办好了。”
“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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