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杭州乞巧节

    夏夜最适合赶路,横霜剑穿梭在云间,如一条矫龙。

    夜色渐深,花千骨打个呵欠,白子画便舍了横霜驾起一朵云,让她在云端安睡,脱了外袍给她盖上。

    枕在他膝头,花千骨伸出手感受指尖疾行的风,轻声唤:“师父。”

    “嗯。”白子画低眸应她。

    自己仿佛一株最娇贵的花,有他在身前遮风挡雨,小心呵护。

    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花千骨晃了晃他的手:“师父,我们还是继续御剑吧。”

    拨拨她额前碎发,白子画摇头:“你困了。”

    她确实困了,可是……

    “那我们一起睡吧?”

    “那还怎么赶路。”白子画唇角含笑。

    “也不一定要赶路啊,又不急……”花千骨嘟起嘴,她说明天到杭州,白天赶路晚上也到了,不是非要白天赶到的。

    轻轻捂住她眼睛,白子画声音响在耳边:“放心。乖,睡吧。”

    长安城太压抑,是他私心想带她多散散心,在热闹的地方逛逛她也会高兴些。

    这么被他抱在怀里,花千骨再说不出什么,只觉得平稳、安定。

    意识渐渐模糊,睡前她想着,这么下去她会被师父宠坏的,一定会。

    翌日清晨,花千骨醒来却不是在云上了,阳光透过荫荫树影洒在她脸上,一片树林的清新气。

    猛地起身,原来她是整个斜躺在白子画怀里,外袍还裹在她身上,经过一晚被□□地有些惨不忍睹。

    “师父?”她转头。

    白子画半靠着大树入定,察觉她醒来睁开眼,先给她理理蓬乱的发:“醒了?”

    花千骨指指上面,再看看四周,不解:“这是哪里?”

    “杭州城外,”他道,“我们今天再进城。”

    花千骨方向感本来就不太好,在树林里更是昏了头,随白子画在小路上绕了半晌,忍不住发问:“杭州城在哪边,出了树林就是?”

    牵着她的手示意东面,白子画摇头:“那边。还有数十里。”

    花千骨睁大眼睛:“就这么走着去??”

    师父是忘了御剑吗?

    徒步数十里虽也不难,可着实浪费时间。

    带她再拐过一个弯,密林豁然开朗了许多,白子画指她往前看:“这么去。”

    顺着看过去,花千骨险些跳起来,乐得眉开眼笑。

    那显然是个驿站,有供人休息的茶水摊,还有马棚里的多匹快马。

    在长安的马车上她就想过,觉得不太切实际也没有提,没想到师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本来嘛,在凡间出门就御剑太不方便,再寻常些的交通工具,就是驴啊、马啊之类。

    她从没见过师父骑马,每次都是仙气飘飘的在天上飞,实在想象不出他骑马会是什么模样。

    肯定很好看吧,书里说的,快意恩仇、行走江湖的侠士标准配置就是一人一马一剑。

    师父肯定要比他们好看多了。

    对着马棚花千骨看直了眼,想入了一大串非非才被白子画唤回神。

    对于小徒弟能对着马棚发呆白子画是没什么意外的,只有颇有些好笑:“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花千骨傻笑,“师父你会骑马?”

    虽是问话,她其实不太疑惑,在她心里师父是无所不能的。

    果然,白子画道:“会。”

    立刻念出一堆溢美之词,花千骨仰慕之情毫不遮掩。

    想了想,白子画继续道:“不过已经数百年没骑过了。”

    数百年?

    花千骨犹豫:“师父……你不会忘了吧?”

    她以前也和东方学过骑马,早就抛到脖子后面去了。

    白子画看着她,难得眸中有几分戏谑:“那要看你信不信得过为师,敢不敢上马。”

    显而易见的答案,师徒俩一同挑了匹马,花千骨被白子画扶着坐上去,兴奋难言。

    打马走上山间小路,花千骨往后靠了靠,笑意满满。

    话本里的侠侣大概就是这样了,有机会她要再练练骑马,和师父一起策马奔腾应该也别有一番趣味。

    现在嘛……

    在马背上晃晃脚,花千骨转头和白子画打商量:“这也太慢了师父,让它快点呗?”

    握着缰绳,白子画一手环住她腰,马鞭轻扬,带起一路尘土纷飞。

    这般在马背上抱着她不同于御剑,两人贴的非常紧,小小身子填满他整个怀抱,充实满足。

    不远处,一阵阴沉沉的笑声。

    白子画目光一凛,仙力扫去,竟是一片虚无。

    确信不是错觉,白子画下颚微收,不动声色将身前人抱紧。

    在路上一个多时辰,终于进了杭州城。

    正值国丧期间,虽是乞巧节城中节日气氛也不太浓厚,热闹还是热闹的。

    来了杭州不能不去西湖,花千骨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随师父一起在湖边漫步。

    才过了六月的西湖,风光美的不似人间,花千骨几乎看醉了去,那么首要自然是……

    在西湖泛舟!

    和白子画交换个眼神,白子画心领神会,招呼岸边船家要了条小船。

    船体狭窄,花千骨几乎坐到了师父怀里,偷笑着把糖葫芦递到他唇边。

    白子画张口接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桨,若有所思。

    花千骨斜倚在他怀里看蒙蒙山色,指了指断桥方向,心生感慨。

    西湖,断桥,雷峰塔,凄美的传说世人皆知,杭州是个有底蕴的大城,在大城里,便觉自己渺小。

    小船荡到深处,已看不到游人,花千骨突然支起身子,在他脸侧轻轻一吻,随即离开,巧笑嫣然。

    “师父你在想什么?”

    怎么感觉师父心不在此呢?

    唇边漾出抹笑,白子画摸摸她小脸:“没有,西湖之美名不虚传。”

    “你没来过杭州?”花千骨惊讶,杭州城是离长留山最近的大城,按理说不该。

    “来过,”白子画低眸看她,“没在西湖划过船。”

    花千骨点点头,这她就可以理解了。

    寻了湖畔一家酒楼,尝到了传说中著名的西湖醋鱼,花千骨满意咂嘴,这才想起要给幽若传信。

    那丫头大概也在西湖边吧,应该不远才是。

    写了张信笺折成纸鸟形状,花千骨却算不出幽若方位。

    奇怪地让白子画来算,白子画倒是算出,幽若在城东。

    城东,那边多是住宅,论景色比这边可差的远,花千骨有点奇怪,还是把纸鸟送出。

    夜幕降临,总算有了些七夕的气氛,虽时期敏感无法放飞孔明灯,却无法阻止少女们期盼的心情。

    她们三两聚在一起,乞求神仙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红技法娴熟,更乞求姻缘巧配。

    如果已有心上人,姑娘就会送上亲手绣的荷包,若男子也有此意便收下荷包,改日拿着荷包去姑娘家中提亲。

    平时女子极少出门,这样的机会更显难能可贵,不多时街上湖边已是人头攒动。

    听了这个习俗花千骨忍不住懊恼,要是早知道的话她肯定也要准备一个荷包给师父的。

    要不回头补上?

    女红什么的她还真没太涉及过,要找些书恶补一下。

    其时他们正站在断桥上,白子画看着她喃喃自语的可人模样,颇为好笑地拍拍她头:“去逛逛?等下人更多。”

    兴冲冲拉着他走,花千骨边念叨:“幽若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都不回个信。”

    唠叨几句,她便融入了节日气氛,在一个个灯火通明的小摊前流连忘返。

    倒不是不关心徒弟,只是幽若向来独立,又是长留掌门,法力不是很强也绝说不上弱,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在凡间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子画任她玩闹,眉间是一片化不开的温柔,不时接过她手里的小玩意儿。

    小身影忽地转身,映入眼帘是一个可爱至极的猫咪面具,只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

    白子画失笑,摸摸猫咪软软的胡须,给摊主付了钱。

    跟上他脚步,花千骨娇笑着拉他衣角:“我还没说要买呢!”

    “你不喜欢?”白子画偏头看她,又忍不住摸了摸。

    心里甜滋滋的,花千骨口上还在佯嗔:“谁说我喜欢了,乱花钱。”

    她语气像凡间最寻常的小妻子管着丈夫,白子画笑意更甚:“好,为师喜欢。”

    往他那边靠了靠,花千骨正欲再说什么,右肩突然被一位姑娘不小心撞上。

    那女子是侧着身走的,见撞了人忙伸手去扶:“姑娘你没事吧?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花千骨自然没事,站稳脚步忙道:“我没……”

    未说完的话却梗在了喉中,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她,她是……

    不远处一声清朗的呼唤由远至近:“岚儿,还好吧?”

    熟悉的声音,花千骨猛地转身,那人一袭青衫,儒雅温文,眉宇间却还是有一丝掩不掉的贵气。

    他,他们是……

    嘴唇颤抖,花千骨眼中水雾渐渐凝结,一时恍如隔世。

    “姑,姑娘?你怎么了”?女子看她戴着面具仿佛在哭的模样,有些无所适从,她好像撞的力气不大啊。

    在身侧揽住花千骨,白子画对那女子微微欠身:“无事,姑娘不必担忧,请便。”

    女子满脸不放心,却也无法再说什么,与那男子相视一眼,相携而去,彼此情意显露无疑。

    呆望着他们的背影,花千骨唤了声师父,想求一个肯定。

    白子画颔首默认,花千骨更加动容。

    轻水和朗哥哥,他们已经转世,再无前缘纠葛,却还能彼此相伴。

    她不该难过的,茫茫人海能在此相遇,是天大的幸运,圆了她一个缺憾。

    “师父,三世之后他们会怎么样?”忍不住问。

    拍她的背安慰,白子画低声道:“小骨,人各有命。”

    叹口气,花千骨释然:“是啊,不能强求太多。”

    那他们的永生永世,又是多大的幸运呢。

    缓过情绪,花千骨倏然一笑:“走啊师父,前面有猜灯谜的!”

    灯谜有难有易,花千骨猜对几个赢了些小奖品,白子画还给她买了个精巧的灯笼提在手里。

    街上许多人都提着灯笼,有的还写着自己的愿望,都是美好的寄托。

    沿着西湖走了一路,夜色渐深,行人终于少了起来。

    寻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歇脚,花千骨似乎闻到一阵幽香。

    这个味道在蜡烛和街边小吃的味道下显得格外出挑,透出一丝丝异样。

    奇怪地摸摸鼻子,花千骨抬头:“师父你有没有闻到?”

    身旁,白子画缓缓阖眸,身形几晃终于倒下。

    花千骨大骇,惊跳起来:“师父!”

    头部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下,她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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